太安皇帝駕崩的消息傳遍天下,天下哀樂,奏鳴不止。北方是皇權目力所及處控製最集中的地方,不僅僅是因為像西域王東方氏、雪國燕氏這種皇族,四百年來,曆代君王為了鞏固地位,不惜賜婚公主聯姻,有許多諸侯,都稱得上是皇親國戚。相比之下,南方群雄對皇帝陛下忽然駕崩,表現的沒有那麽積極,但有野心的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如今皇帝駕崩,群龍無首,朝堂上那複雜的局勢,恐怕沒個三五年載是遲遲選不出皇帝的,這是不是一絲機會?


    有許多自詡深謀遠慮的諸侯,其實早就想脫離大涼了。四百年的大涼,如同一條暮氣沉沉的巨龍,趴在天地間,內部腐爛。


    中州,洛陽。


    這一日,恭親王姬載和本州軍府的統帥竹下未卜促膝長談,誰也不知道二人達成了什麽樣的密謀。


    隻是當日過後,據說東瀛內閣首相下了文書,居住在中州洛陽、宛城的東瀛將領高層,都攜帶家眷,露出撤離至青州半島黃海口,乘坐軍艦離開。


    對於這些,朝堂上的大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人去管。現在的局勢都火燒屁股了,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在籠絡權貴,為了爭奪皇位摩拳擦掌。


    大皇子的母親,是西域貴族,所以以西域王東方鈺為首的三路諸侯,是大皇子的堅定擁護者。西域兵強馬壯,並州狼騎驍勇,山西猛軍善戰,也就是說,如果真想以武力論勝負,打起來,大皇子振臂一唿,三路諸侯輕易能組建大軍百萬,劍指中州。


    三皇子也不賴,他的母親是雪國貴族,所以雪國燕王為首,冀州牧、趙王,都是三皇子的擁護者。這三路諸侯都是北方長城防線的王公,為帝國守衛北方江山,嚴防北漠草原人的入侵,四百年來,早就彼此流淌著血液,不分彼此。三皇子振臂一唿,也能輕易組建百萬盟軍為他差遣。


    因此,這二人明爭暗鬥。


    至於小皇子,他年幼,母親是中州本地的貴族,是岐山帥府老元帥林破軍的外甥女,他沒有前兩位皇子唿風喚雨的影響力。但在中州,支持他的人也不少,雖然有不少人沒有表明態度,但也算是認準了小皇子。


    六十萬中州鐵軍,威震天下,舉世無雙。


    未嚐就怕了西邊的、北邊的幾路諸侯。


    當然,和朝堂上那些不表態隻在觀望的大臣一樣,沒有公開表露心跡,也不支持某個皇子的,還有青州牧、山東王、皖州牧。


    南方的各路諸侯,皇權影響力難以波及,就暫且不表。


    自古大涼的重心都在北方,因為北方諸州毗鄰草原和沙漠,那些蠻夷炊煙大涼廣袤富庶的土地。所以,在幾位皇子眼裏,南方的諸侯,以及北方不表態的諸侯,都是牆頭草,誰當皇帝都不重要,反正他們隻聽從皇帝詔令,也不參與這種政治廝殺。就算是這樣,也足夠了,隻要各路諸侯不幹涉他們爭奪皇權,那就足夠了。


    ……


    太安二十三年十月一日。


    吳越局勢升溫長達了半年,但始終沒有開戰,但這些時日下來,吳王下令修建防禦工事,再加上持續的擴軍,增加賦稅,落在老百姓身上的擔子就重了。雖然沒有發生戰爭,但其實這樣的日子是喘不過氣來的,空氣中都帶著火藥味,城內的治安更加嚴了。


    據悉,吳越四路諸侯,在原有的基礎上,這幾個月的軍費開銷整整翻了一倍有餘。有人猜測,吳越四路諸侯,現在可調集的兵馬,超過一百八十萬人。


    四路諸侯都在大肆從其餘州進口糧草、軍械用以囤積,以備不時之需。


    如此緊迫的形勢,老百姓的日子真是勒緊褲腰帶,首先是政府低價收購糧食,隻給老百姓留下足以果腹和來年耕種的種子,其次全方麵的紡織廠、酒水、肉類瓜果都流入了軍營。在各大城池周圍,都集中修建了大型防禦工事。誰也不知道戰爭什麽時候到來,但無疑,他們做好了準備。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煙草生意,吳王做得很大,並且傾銷十四州,大肆購置糧食馬匹。


    因為煙草的種植太廣,也在軍中盛行。


    也好,這種緊迫時期,軍人的神經也是緊繃著一根弦,再加上特殊時期特殊對待,軍中嚴禁飲酒,據說有管不住褲襠的士兵夜裏翻出去尋歡,被監軍逮著,為了殺雞儆猴,直接砍了腦袋,鬧得人心惶惶。士兵們情緒壓抑著,現在有了煙草,尼古丁刺激多巴胺分泌,倒是讓人能沉得住氣。


    廣陵。


    某竹林。


    “啪”


    兩道人影交織,戰得火熱。


    原來這短短半年,陳詞在上杉祁的指導下,武藝突飛猛進,現在更是突破了身體負荷的桎梏,一躍勉強躋身了宗師行列,能和上杉祁平分秋色了。


    當然,是上杉祁刻意壓製氣息,不然陳詞距離他還有相當長的距離。


    “你輸了。”


    陳詞一劍挑在上杉祁眉心。


    上杉祁扔了長劍,勉強擠出笑容,“不錯,你的進步很大。”


    “哼。”


    陳詞冷笑,轉過身去,自顧自飲茶,“還記得你跟我說的嗎?心不靜,是學不好劍的,你心不靜,如何與我一戰?”


    上杉祁心情煩躁,破綻百出,再加上陳詞熟知上杉祁的用劍習慣,才能輕易戰勝他。


    當然,本質上是上杉祁壓製了氣息,不然一力降十會,陳詞是無論如何也贏不了他的。


    “我要走了。”上杉祁隻好如實相告。


    “走?去哪?”陳詞警惕起來。


    上杉祁手指東方,“我收到了軍府的調令,明日出發,我要去內閣任職。陳,很抱歉。”


    陳詞明白這話裏背後的含義。


    上杉祁收到了軍府的調令,要去內閣了,意味著東瀛人即將發動戰爭,全麵入侵廣陵。


    這一天,要來了嗎?


    “陳,和你相處起來很愉快。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很遺憾,不過,我會避免在戰場上與你相遇。”上杉祁說得很認真。


    陳詞卻兀自笑了起來。


    “哈哈哈。”


    上杉祁麵色不解。


    陳詞笑得愈發放肆,最後,笑聲非常冷淡,他執冬至古劍,往地上一劃拉。


    劍鋒內斂絲絲劍氣。


    一條三尺長的溝壑出現。


    “你錯了,上杉。你是軍人,我也會是軍人,從你決定拿起武器,踏上我背後的領土,想要侵略我的家鄉時候,就注定了,我們隻能是敵人。”


    “我們一定會在戰場上遇見的。”


    “我希望你不要留手,因為我不會仁慈。”


    “我們是敵人。”


    上杉祁怔怔看著陳詞,沒有說話,他的內心,似乎有一戰東西斷了,他覺得悲傷,卻無法表露出來。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希望,你不要遇到我。”上杉祁這麽說道。


    陳詞轉過身去,斜睨他一眼:“上杉,看到地上這條線了嗎?古人有割袍斷義之說,今日,你我劃地絕交,他日若在戰場相遇,我必不留後手,全力殺你。”


    說完,陳詞揚長而去。


    上杉祁直勾勾盯著他遠去的背影。


    其實,陳詞沒有想象中這樣逍遙,他心裏也很難受,堵得慌。


    這半年來,他和上杉祁非常親密,儼然師兄弟。上杉祁不吝嗇,將老瘋子教給他的武學,全部轉授給了陳詞,毫無保留,無數的藥材,無數個日夜。


    陳詞不是鐵石心腸,但還是沒繃住。


    太安二十三年十月十五日。


    夜裏,東瀛本州軍府第一艦隊登陸越州鄞城,不宣而戰,持續三年的吳越之戰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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