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和公主乘坐馬車在悍卒陪同下浩浩蕩蕩前往廣陵的時候,剛到東城門,就看到長龍般聚集在城口的百姓,人群中不乏軍中漢子,城牆兩邊都張貼著告示,是征兵布告。這次吳越兩地的局勢升溫,吳王下了血本,沒有雷聲大雨點小。以往吳王也招兵,但從未像這次這般大張旗鼓。


    如此多人堵在城外,短時間怕是無法進城了。


    城台下,披甲戴盔的餘雄扯著嗓子在介紹投軍的好處。


    之所以是在城外貼著告示,是因為征兵,普遍是對農戶階級征,在城裏有生計的,誰會去投軍?


    投軍,意味著流血犧牲,同時,也意味著建功立業,數不盡的榮耀。自古以來,改變階級的兩個正道的途徑,要麽讀書,要麽投軍,這兩條路都是從屍骨堆積的荒丘中過獨木橋,實屬不易。和平時期,投軍還需要引薦,腰包裏沒點銀子四下打點好關係就想參軍入伍,扯犢子,那軍營的門檻可就比私塾還要高;但戰爭時期就不同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比如當年蓮池起義後的荊州之戰,無數窮苦人家投軍報國,憑借軍功改變自身階級,一躍成了氏族。


    隻見餘雄扯著嗓子,義憤填膺喊道:


    “他娘的,東瀛人不講武德,覬覦我吳越社稷,屢次三番,暗殺我軍中將領,意圖煽動戰火。”


    “這群喂不飽的狼崽子,壟斷了我吳越兩地軍械、紙張貿易,無端讓我們的真金白銀流入了東瀛的軍府,這是赤裸裸的吸血,明目張膽的吃我們的肉。如今,這群狼崽子吃飽了喝足了,自以為不得了,把眼光放在我吳越山河上,該當如何?”


    “諸位都是吳越男兒,生在吳越,住在吳越,我們腳下就是吳越廣袤的良田,如今這群狼崽子虎視眈眈,盯著我們的土地,想要奴役我們的男兒,奪走我們女人的廉恥,該當如何?”


    “……”


    餘雄不愧為一代將領。


    寥寥數言,便將烏泱泱聚集的百姓煽動,投軍意向很重。


    陳詞混在人群中,什麽也沒說,隻是皺著眉頭。這時,樊褚走來,在陳詞耳畔說世子殿下有請,陳詞笑了:“慕容桐的消息真靈通,這就知道我來了?”


    他安撫了公主,讓悍卒保護好,便下了馬車,隨樊褚擠入人潮,果然在城樓下搭建的軍帳內見到了穿一襲洗練之感長衫的世子。世子周圍還聚著許多軍官,軍帳外如火如荼進行著征兵填寫名單的事宜。


    “拜見世子。”


    陳詞作揖。


    慕容桐苦笑,扶著陳詞,示意他坐:“駙馬爺,局勢嚴峻,現在王府麵臨諸多挑戰啊。”


    陳詞一聽,心想難不成是來借錢的?吳王府再如何,也是家大業大,不至於向他借錢吧。


    “是啊,形勢嚴峻。”


    “駙馬爺,實不相瞞,在下有一事相求。”


    “殿下請講。”


    接著,慕容桐開始講述他的難處。


    征兵事宜進行了幾天,王府就發現了重大問題。並且吳王才如夢初醒,原來不知不覺中,在他的封地上,三城六郡一十八縣已經腐朽到這個地步了。讓吳王後背發涼同時也如釋重負的是,幸好發現的早,現在似乎也不晚。


    第一是發現了大量吃空餉的現象。


    吳王麾下有四大軍團,算是水師部隊,共計15個軍,150旗。但實際上,吳王發現,除了廣陵軍團的編製是滿的,其餘幾個軍團,或多或少都出現人員不足,實際上,吳王的軍隊,可能不足12萬。吳王雖然知道了,但並未有什麽表示,不想打草驚蛇,畢竟現在的形勢已經十分嚴峻了,如果吳王火冒三丈想要處決下麵的郡守,鬧得人心惶惶,到時候他們舉兵謀反可怎麽辦?


    第二是吳王的財政出了大問題。


    現在征兵所需的軍械、盔甲和糧餉,所需的大部分金錢,都是吳王厚著臉皮向中州商會借的。吳王深夜算了一筆賬,按照戶部的利息,如果三年內不爆發戰爭,並且如果在戰爭中失利,所欠給中州商會的金銀,那是一筆無法想象的數字,現在吳王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打贏這場戰爭上了,隻要贏了戰爭,他就會讓東瀛人賠款,把損失的全部賠過來。可話又說迴來,如果短時間不發生衝突怎麽辦?那欠下的利息隻會越滾越多,一旦吳王出現無力償還的現象,中州商會斷了糧餉,他吳王就陷入了被動,軍隊頃刻之間土崩瓦解;再者,如果戰爭失利該怎麽辦?


    總之,無論是哪個結果,吳越社稷都危如累卵。


    當然,除了這些大問題,吳王下的官僚體係也有重大問題,比如世家權力過大,現在是戰爭前夕,山雨欲來,許多氏族豪強都將資產通過中州商會往東都轉移。這些氏族表麵陽奉陰違,偏偏這些家族絕大多數都是在軍中有官職,他們把資金轉走了,家眷也跑了,留下幾個抗旗的,吳王擔心戰爭打起來,這些軍官沒有後顧之憂,戰場上臨陣脫逃,這可如何是好?


    吳越,此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內部腐朽的木頭。


    陳詞聽聞,長歎一口氣,吳越何嚐不是這個龐大帝國的縮影?


    “殿下需要我做點什麽?”


    慕容桐,他盯著陳詞,遲疑不決。


    陳詞茫然。


    接著,慕容桐說明了他的祈求。


    他說陳詞的父親辛無忌,乃是當今丞相,在江湖上頗有威望,名滿十四州,天下許多江湖人士都不吝嗇賣辛無忌一個麵子,都曾得過他的恩澤。慕容桐希望,陳詞振臂一唿,也能在這亂世挑起大梁,利用他父親的聲望,召集俠客赴吳越,匡扶社稷。


    陳詞心想這豈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自己正愁不知如何有正當借口招兵買馬,慕容桐主動送來了口實,但心中雖這般想,陳詞麵上不動聲色:“殿下,那畢竟隻是傳言,再者,我文不成武不就,江湖上未嚐有人肯賣我一個麵子。”


    這話他的確沒吹牛。


    去年三月入廣陵,再到今年三月,一路上先是糧草被搶,又是賭坊被劫,也沒見哪個江湖好漢跳出來?


    慕容桐輕笑:“隻要是駙馬爺想,一定有人來的。”


    如此,陳詞爽快點頭:“那我試試吧。”


    進了廣陵城,莊院。


    陳詞安頓了公主,拿出吳越地區的地圖細細瀏覽,聽慕容桐說得,現在他覺得吳越局勢確實嚴峻,但號稱有雄兵百萬,真打起來,短時間又是一場焦灼。現在他迫切想要知道一個答案,那就是東瀛人有多少軍隊?


    理論上來說,東瀛彈丸小國,軍隊數量最多也就和吳越齊平,這跨海作戰,對補給是一項嚴峻挑戰,東瀛人真自負開戰?


    要知道,這可不是陳詞那個科技興國的時代,遠程作戰,戰線拉的如此之長,就現在這聊勝於無的科技,如何維持補給?


    沒幾天。


    陳詞得到一個驚天消息。


    樊褚來匯報,說是小千葉劍道館武士組織部分東瀛人撤離廣陵時,在駝龍山一線天山穀被搶,損失慘重。


    “哦?”陳詞高興的跳了起來,“這夥草莽有些魄力啊,這個節骨眼還敢明目張膽的和東瀛人幹,真乃英雄也,細細說來。”


    樊褚頷首,便說道:“昨日,太安二十三年三月一十九日下午,小千葉劍道館的武士田中仁大和鬆井原護送八百東瀛人撤離廣陵,途徑駝龍山一線天,遭到埋伏,當場被射殺約一百餘人,鬆井原慘死,田中僥幸逃脫,剛迴廣陵。”


    “嘖嘖嘖。”


    陳詞被負著手,心想他還低估了駝龍山的草莽,還以為是一群隻知道欺淩弱小的草寇,卻不想如此膽大,連東瀛人都敢搶?


    “其他人呢?不是七八百的東瀛人嗎?”


    樊褚道:“其餘全部被俘。”


    “嗯,靜觀其變吧。”


    此事發酵很快。


    因為兩天後,有一老農押送驢車在城門口被攔下,官兵檢查才發現,驢車裏裝了三百多顆人頭,這還了得?當即就把老農扣押,大刑伺候,一番拷打,老農還是不承認,說是附近村莊的漢子,讓他把東西押送到城裏的東瀛街,給了他一大筆銀子。


    官兵嘖嘖稱奇:“你真是膽大包天,這等買賣都給接啊。”


    老農哭喪著臉,唉聲歎氣:“早知道是這種短命的活路,打死我我也不不幹啊。”


    官兵對東瀛人沒什麽好感,也沒為難老農,放他走了,然後叫人把人頭全部送到東瀛街去。


    原本隻在小範圍傳播,沒想到短短幾天,沸沸揚揚,大街小巷的茶館都在議論,有些喝醉了酒的老頭,談起駝龍山的大當家小霸王張順,真乃當世英雄。但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覺得張順不過是打著幌子,能撈一筆是一筆。同時,許多人認為張順眼裏沒有道義。據說張順這次犯案,殺了一名小千葉劍道館的武士,射殺一百餘名東瀛百姓,還俘虜了六百多人,這些人頭,就是被張順殘忍割下的被俘獲的東瀛男人的頭,用以震懾和挑釁小千葉劍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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