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鎮的經濟主要來自於釀酒業,至於種植油菜籽,榨油的收益隻夠維持自給自足。“桃花釀”是廣陵酒水的招牌,在廣陵一鬥二百銅錢的劣質桃花酒,到了其餘州,可能翻上十來倍;要是品質稍微高檔一點,年份久一點,送到了京城,那可就價值千金、萬金。但畢竟是官營產業,吳王要征收高昂的賦稅,落到老百姓手裏也剩不了幾個錢,能豐衣足食,卻不能大富大貴。


    陳詞腦子活絡,在這亂世,有錢才能招兵買馬,有兵馬在手才能有足夠的底氣。


    古往今來,什麽最能賺錢?


    賺錢的都寫在法律裏,凡是律法明文禁止的,絕對能賺錢,而且是賺大錢。


    想到這,陳詞嘴角翹起一個弧度,公主發現他的異樣,挽著陳詞的手加重了些許力道,“夫君,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咱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啊?”


    陳詞故意賣了個關子,示意樊褚命扈從們收拾這裏,都找房間住著。


    下午的時候,老莊主送來賬單,然後還命人拉了幾車銀錢,陳詞也懶得核對,因為沒必要。如果賬目出了問題,去找人家麻煩,也顯得自己小氣,如果賬目沒出問題,那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桃源鎮的釀酒作坊是在太安一十一年開始成立的,至今剛步入十一個年頭,事業蒸蒸日上,穩步發展。每年辛無忌該拿到的分成,一年比一年多,到現在,已經積累了相當雄厚一筆財產,足足有二十萬貫銅錢之巨,換算成黃金,也有二萬兩。誠然,萬兩黃金在那京城不算什麽,甚至也就是頂級紈絝一個月燈紅酒綠的開銷,但放在地方州,足以支撐起一場小型戰爭的軍費開銷!


    恐怖如斯。


    公主略有些失望,“夫君,你指的好日子,是有了這些金銀財寶嗎?”


    “當然不是,若是不思進取,再多的錢也有坐山吃空的風險,何況咱們三十幾張嗷嗷待哺的嘴?”陳詞哈哈大笑。


    “那夫君,你意欲何為?”


    “做買賣,咋?不相信為夫的商業頭腦?”陳詞壞笑著,就伸出“鹹豬手”一把摟過嬌妻。


    嬌妻在懷,雖不掙紮,卻有些臉紅,這一日下來,她早已習慣丈夫的變化,從悶悶不樂的陰鬱男人,一下子陽光開朗許多。曾經相敬如賓,現在卻輕薄了許多……公主覺得這才是夫妻,而非原先陳詞對她單純的尊敬。


    “做買賣……做什麽買賣?”


    陳詞嘿嘿笑著,看向守在一旁吃狗糧的樊褚,樊褚發覺了駙馬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馬昂首挺胸起來,“駙馬爺,有何吩咐?”


    “唔。”陳詞沉吟著,畢竟是要鑽律法的空子,肯定不能傳的沸沸揚揚,不然大家都知道的東西,還能叫空子?於是他嚴肅起來,吩咐道:“老樊,你親自去搞這麽幾本東西,《吳州律》《吳南戶役》《廣陵律》,悄悄地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遵命。”樊褚微微頷首,領命退下,他辦事從不問緣由,隻聽差遣。


    當日,在三名扈從的陪同下,陳詞和公主走遍桃源鎮的大街小巷,美其名曰熟悉地圖,畢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要居住在這個旮旯山村了。當然,這隻是掩人耳目的做法,陳詞是想實地考察一番,若下定決心辦事,他從不拖泥帶水,既然決定搞錢,那就要做好萬全的打算。


    桃源鎮的村民普遍是外遷戶,大都領著“死工資”,吃得飽,餓不死,也發不了財。這一點可以利用,再說,釀酒需要那麽多人幹什麽?


    陳詞還有一個依仗,那就是影響力,父輩的影響力,可謂是一唿百應。按照老莊主和許多辛氏村民對自己的態度,隻要他願意,桃源鎮就能改叫“陳詞村”。


    陪公主遊玩了一天,女人體力不好,倦了,累了,說要迴去洗澡歇息,陳詞感慨這個年代沒有互聯網一到夜裏就隻能槍林彈雨。但他又發現一個端倪,那就是桃源鎮沒有青樓,這可不像是廣陵人的作風。眾所周知,廣陵享譽天下的就是歌姬文化,主打一個業內招牌。江南女子溫柔,服務好,不催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真是一個溫柔鄉,更難得是沒有西南地區逼良為娼、仙人跳的的陋聞,因此被人津津樂道。如此賺錢的青樓,竟在桃源鎮找不到蹤跡?


    陳詞心想,莫不是村裏人淳樸?


    傍晚,公主早早歇息了。她和陳詞雖有夫妻之名,卻始終沒有夫妻之實,陳詞也不著急,嬌妻在懷,還能長翅膀飛了?陳詞確實挺喜歡這個不諳世事的公主,隻是他不是登徒子,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不慌,不忙,一切慢慢來,自然能水到渠成。


    樊褚帶迴來了吳南地區的律法文書。


    是三份竹卷。


    陳詞皺眉,心想今天如廁擦屁股都用的絲綢錦緞,這年代沒紙,雖有很強的冶鐵和鍛造技術,但許多科技還十分落後。沒紙可不行,當官的用絲綢,有錢的用棉布,窮困的隻能用稻草樹葉……一想到那個樣子,陳詞膈應的慌,索性造紙技術也沒什麽含金量,他下定決心,得搞個造紙廠,大撈一筆。


    昨日下雨,在城外公主欲給他撐傘。那傘雖被陳詞喚作油紙傘,實則材質並非是紙,而是一種棉,雅稱“簦”,也叫“華蓋”“羅傘”。


    “老樊,給你留了燒雞,先吃東西,一路辛苦了。”陳詞從桌上拿出一荷葉包,是他路邊買的叫花雞,特意下午放灶房的灰裏溫了一下,保持餘溫。


    樊褚怔了一下,道了一聲謝,默默接過荷葉包。


    駙馬爺……不一樣了。


    他心裏默默想著。


    陳詞借著油燈,展開一枚竹卷,細細研讀起來。


    四百多年前姬無涯從敦煌起兵,征戰天下,統一十四州,在洛陽定都,建立大涼帝國,推行“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采取一係列製度。陳詞有前主人的記憶,且融會貫通,已經對大涼文字了然於心,有些像小篆,但有細微差異,弄得陳詞都懷疑這裏是不是平行宇宙了。


    隨著深入研讀,陳詞的眉頭皺得越來越深。


    等他詳細看完後,剛放下竹卷,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餘光瞥見樊褚在一旁時而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他不禁覺得好笑。樊褚這人,魁梧異常,平日裏看起來木訥,卻粗中有細,是個忠心不二的人,也是現在陳詞唯一信賴的男人。


    “老樊,有什麽就說,別憋心裏。”


    樊褚點頭,說道:“駙馬爺,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道與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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