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斌眼珠子一轉,忽悠道:“那好吧。事情是這樣的,我父不久就要調往浙北了…”


    劉業渾身一顫,屏住唿吸。


    浙北不就是京畿之地麽!


    果然是大腿之家!


    “但鄉愁難解,哪個人老了不講究就落葉歸根?等過些年致士了,他老人家總是要迴家鄉來的。無奈我爹爹為官清廉,身無餘財,再迴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唉,到時候恐怕連個像樣的歸宿之地都要費心費力,說出去不就是我們做子孫的不孝麽?”


    “在理!趙公子是想…給老官人置辦些養老的產業?好解後顧之憂?”


    “沒錯沒錯,果然還是劉兄懂我啊。不瞞你說,我倒是機緣巧合下有些餘財,可以置辦些家底。隻是又怕被爹爹追問,到最後糟了委屈還是小事,就怕這番好意都辦不成呐。”


    劉業露出了然之色,似乎領悟了什麽。


    敢情是老子不貪,兒子卻是個貪贓枉法的家夥。


    不過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


    他當即說道:“我明白了,趙公子想瞞著老官人先把養老的莊子購置好,等到時機成熟再告訴他?”


    “對啊,就是這麽個意思,還是劉兄懂我。”


    “這事...小事一樁,由我出麵保管給。隻是愚兄有些不明白,你是興元府人士,為什麽要到這…哦,我隻是隨便問問,如果不方便大可不用說的。”


    “哈哈哈,這有什麽不好說的。興元府人多口雜,我今日買地明日說不定就被人告之我爹爹了,這不是自投羅網麽?石泉縣緊挨洋州距離興元府不遠,算是近鄰,日後就算要置換迴去也方便啊。”


    “哈哈,原來如此。那好,這事交給我了,不知道趙公子有什麽要求麽?”


    趙斌知道事成功了一半,欣喜地說道:“叫什麽趙公子,咱一見如故,就以兄弟相稱。至於要求麽…第一,可以以我‘趙文武’的本名落戶,省得日後不好光明正大拿出來。


    但戶籍需要先另造一個免得被人聯係起來,籍貫就定在從興元府遷來的石泉縣定居的趙家吧。我身份不好曝光,所以希望這事做得隱秘些,偷偷錄入案卷中就行了。


    第二,房產最好在郊外,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我自會解決。但也不要太大,我與你5000兩現銀作為購置田產的錢財。當然,親兄弟明算賬,你幫我的忙,我也不會虧待你和手下的差役,額外再給3000兩,算作辛苦費,如何?”


    “這…”


    劉業有些為難,不是為難收下趙斌多給的3000兩。


    而是要憑空給偽造戶籍。


    但轉念一想,他統管縣衙的典獄案卷、文書,裏麵打入賤籍消去原籍的犯人很多,隻要找到一個做點小文章,也不是做不得。


    雖然有些風險,但和抱上趙大公子的大腿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


    有宋一朝想要當官,除了科舉外,還有四大途徑,分別為蔭補、軍功、進納、吏治!


    科舉、軍功、進納,劉業這個押司是沒戲的,他是小吏,無法參與科舉和進納。


    但其他兩個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這蔭補大有文章,京官地位越高,能蔭補的名額和官品越多越高,還不限於是不是自己後代的。


    雖然這種好處劉業不敢指望,但如果背後有一個京官罩著,那在這石泉縣裏還不是想橫著走就橫著走?


    君不見,朝廷不久前還讓各州縣主官各保舉三名小吏,進補為官麽?


    到時候…


    想到這,他爽快地說道:“這事雖然有些難度,但趙兄你開口我一定給你辦妥了!隻是那3000兩我可不敢收,你我君子之交我要是還收你錢辦事,那還像話麽?”


    趙斌大喜,激動地差點跳起來。立馬給了老奎一個眼神,示意他放棄用強的準備。


    是的,趙斌一直在準備著如果劉業不同意,就直接武力威脅。


    幸而,對方利令智昏,更願意相信自己是抱上了個莫須有的大腿…


    不過該給的好處是必須要給的,三千兩雖然不是小數目,但這種小便宜貪不得。


    趙斌並非真正的達官貴人,日後要盤亙在石泉縣旁,很長時間內都要這個見不得人身份鎮場子。


    想要蒙混過關,隻能主打一個‘樂善好施,仗義疏財’的招牌,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暴露的風險。


    其實如果不是沒多餘的錢了,再多給幾倍的錢都不虧。


    畢竟讓一個押司冒著丟帽子的風險給自己去偽造戶籍,這風險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劉兄此話差矣。事情一碼歸一碼,你替我辦事,我若還要你倒貼,說出去豈不是倒了我趙家的牌麵?區區3000兩而已,不至於不至於。隻是我此次出來匆忙,所帶錢財有限,日後還當多多補償才是。”


    “這…既然這樣,那愚兄就替下麵的人謝謝趙兄了。隻是不知,趙兄介不介意在城北自立一莊走個紅文,還是隻需要白文?”


    “什麽是紅文,什麽又是白文?”


    趙斌麵露疑惑,見劉業微微皺眉,立馬挽救道:“哦,平日裏這種事情是家中管家操辦,所以我並不清楚。”


    “原來如此。”


    劉業也沒多想,解釋道:“這買賣田產,麻煩諸多。虧得前些年戰亂不斷,縣城中出現了很多逃戶和絕戶,田地充公做了官田,編成了幾個田莊。


    結果因為人力不足,至今還有一些田地沒有租出出去,尤其是在城北那幾個田莊,還有整片整片閑置的土地。


    這些空著的官田也是要向上繳稅的,反倒成了縣衙中的負累,買賣起來很是方便。我可為趙兄擇優挑選個田莊,稍作修葺。


    而紅文嘛,就是要將田產掛到你戶名下,由官府印上紅章轉田籍,從此自己管理田莊。但從今往後無論你種不種地都要分攤稅款、差役…並且還得繳納過田稅,這不是小數目…”


    他見趙斌點頭,繼續說道:


    “但如果趙兄不想繳納這筆錢款,也可以不過戶到自家戶下,隻出交易文書而不轉田籍。嘿嘿,到時候隻需稍作打點就可以照舊享受官田的好處,遇上事還不用出人出力。”


    趙斌眉頭一挑,陷入遲疑。


    他聽明白了,所謂紅書,就是走正規途徑,公事公辦。


    名正言順得到私田並上報給州府、朝廷備案,但日常需要很高的維護成本。


    而白書,就是勾結當地官吏,擁有私田之實,卻享受公田的好處。


    這特麽,不就是傳說中的官紳勾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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