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豹朝著趙叔河一躬身,語氣冷淡地迴道:“多謝寨主美意,不過我還是喜歡和二郎呆在一起廝混,感覺更快活些。”


    趙叔河眉頭一皺,有些不滿。


    但眾目睽睽下,他也不好和一個小輩計較,而且也不知道李豹的真實實力,並沒有太當迴事情。


    便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也罷,你就先跟著二郎吧。二郎…你見過大郎和三郎了麽?”


    “還沒有。”


    “嗯,是爹爹聽到你還活著,著急見你,倒是一時間歡喜過頭忘了通知他們…”


    趙叔河這話說得倒也真情袒露。


    隻是他似乎自己都有些不習慣說這種‘肉麻’的話。


    尷尬地笑了笑後說道:“如今紅巾賊戰敗退去,加上有朝廷出兵後的威懾在,我估計短時間內他們必然是不敢再迴來的。二郎,你這幾天表現不俗,老寨子能得以保全,全是你的功勞啊…”


    趙斌前世隻是個孤兒,完全無法領會趙叔河‘反複無常’的封建家長心態。


    而且自從之前被對方算計之後,就一直心懷提防。


    他不知道趙叔河想說什麽,為了降低自己被繼續針對的概率,便參照原本趙斌的人設,大大咧咧地說道:


    “爹爹謬讚了,老大和老三雖然有點廢,但也是有功勞的嘛…”


    趙叔河哈哈一笑,滿意地讚道:“好!能看到你們兄弟齊心和長進,也算是這場禍事意外的收獲。不過二郎,為父感覺紅巾賊沒那麽容易放棄,不能一點防備都沒有…所以百丈穀還得繼續兩頭封鎖。我準備派你們兄弟中的二人去那負責重整工事,你覺得該誰去最好呢?”


    趙斌心中一動。


    剛才忍住不發作果然是對的。


    相比起別的手下,這便宜老子無疑還是更信任自家三個兒子的嘛。在迫不得已要分權的情況下,也隻能用趙斌、趙武兄弟三人。


    趙斌早就想逃離趙叔河的掌控,如此天賜良機,怎能錯過?


    隻是當他剛想毛遂自薦的時候,突然看到趙叔河滿是審視的眼神。


    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安。


    這種大事,以趙叔河的秉性怎麽可能單獨來詢問自己?


    想到這,他故意眉頭一皺,裝作有點不爽地說道:“叫老大和老三去唄,他們手下人多。而且大哥這人嘴碎,我和老三要是一走,他準在爹你這搬弄是非。到時候隻怕爹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好處全叫他一人給占了。”


    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又迴來了!


    之前那點父子重逢的溫情,瞬間蕩然無存。


    趙叔河聞言唿吸一滯,勃然大怒:“混賬!說的什麽混話!為父還以為你真的痛改前非了,沒想到危險一過,你又變得這般不著調!”


    果然溫情什麽的,對趙家父子來說都是錯覺。


    主打的就是一個字:暴躁。


    趙斌嘴巴一扯,一臉不以為意。


    趙叔河見狀越發生氣,不耐煩地喝道:“問你真是個錯誤,算了,看在你前幾日表現還不錯的份上,老子也不跟你計較,下去吧,看見你就煩!”


    “哼,明明是你自己太偏心,還惱羞成怒…”


    “滾!”


    “李豹,咱們走!老東西不想看見我,我還不想看到他呢!”


    哐當一聲巨響,也不知道背後什麽東西被砸翻了。


    出了洞的趙斌隻感覺快意無比,心中那口鬱氣總算是宣泄了出去大半。


    要不怎麽說,做真實的自己最開心麽?


    之前裝浪子迴頭什麽的,壓根就是錯誤的!


    不過最主要的,還得是感謝趙家父慈子孝的相處模式,不爽了噴幾句簡直毫無壓力。


    李豹看得好笑,湊過來小聲問道:“少東家,這樣真的可行麽?”


    “我也不敢保證他一定會選我,但應該不成問題。”


    “這…寨主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和老奎他們幾個兄弟也能看出寨主一直忌憚少東家你在寨中的威信,怎麽會放心你去另一邊,獨自發展呢?”


    趙斌神秘地笑了笑,提示道:“你忘了,他隻是名義上統管風口寨。”


    李豹眉頭輕跳,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是說,孫老頭!?”


    “沒錯。孫老頭我雖然不熟,至少也能看出那是個言出必行的大丈夫,他既然把寨子托付給我爹,必然不會再反悔。但我家那老頭子…嗬嗬…隻怕就不是這麽想的了…走。”


    “去哪?”


    趙斌眼睛彎得像頭算計人的小小狐狸,笑嘻嘻地說道:“當然是去看看孫老爺子傷得怎麽樣了,那老頭人不錯,可別真一命嗚唿了…”


    。。。。。。


    三天之後,趙斌、趙武,帶著近百號人,重新迴到了刀郎寨中。


    其中有超過一半,是手持利刃的賊兵。


    而老大趙武,被留下來輔助趙叔河管理風口寨防線。


    這在情理之內。


    畢竟趙武性格柔弱,即使趙叔河需要養病,給他機會也翻不出手掌心。


    要換了趙斌和趙武這兩個不省心的,趙叔河就隻能硬扛著病體防止他們搞事情了。


    不合情理的是,孫老頭兩天前清醒後,居然主動提出要跟著兩兄弟一起去刀郎寨。


    趙叔河大喜過望,當即大手一揮將風口寨一些不服他的刺頭,連同投降過來的一批紅巾潰兵,一起塞進了隊伍裏讓趙斌、趙穩帶走。


    這才有了眼下足足近六十名寨兵的規模。


    除了這些寨兵之外,趙叔河還撥了40名老弱殘疾的寨民,交給趙斌帶迴刀郎寨充當民夫。


    在這期間,外麵的世界發生了兩件另整個天下震動的大事。


    第一件,是前竑太子,被史彌遠毒殺。


    朝廷上下,輿論沸反。


    第二件事,是有著當代嶽飛之稱的義軍首領彭義斌,在北伐真定府後,兵敗被殺。


    這兩件事,都和史彌遠有著直接關係。


    如果說竑太子被殺,是因為他疑似和某股叛軍有關,加上死了也能更好穩固當今官家帝位。


    史彌遠雖手段惡毒,多少還情有可原。


    那麽彭義斌的隕落,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和傷害。


    今年年初,彭義斌率麾下義軍,擊敗反複在元蒙和大宋之間橫跳的紅襖軍首領李全後,毅然發兵北伐。


    並且一路勢如破竹,攻占被元蒙占據的真定(石家莊)、大名等數州之地。


    各地義軍、豪傑聞訊深受鼓舞,紛紛前往響應,彭義斌短時間內聚眾數十萬,北伐局勢一片大好。


    他當即唿籲朝廷,來共同光複北地。


    表示地盤他來打,好處朝廷占。


    然而宋廷的德行大家都懂。


    連根紅苗正,功在社稷的嶽飛都不信任,哪能扶持彭義斌這樣的狂野版嶽飛?


    同時更害怕得罪了元蒙人。


    於是在奸相史彌遠的操控下,朝廷不僅連名義上的支持都沒有給彭義斌,表示他的行為純屬個人行為。


    居然還轉頭扶持被彭義斌擊敗的李全,試圖搞平衡防止他繼續做大!


    這直接導致彭義斌不僅沒有等來朝廷的支持,連撤退的後路都被斷掉。


    九月,也就是在趙斌穿越前不久。


    彭義斌與蒙將史天澤決戰於五馬山時,之前收服的叛將嚴實再次暗通元蒙發動突襲,戰敗被俘。


    這彭義斌當真英雄了得,麵對高官厚祿的誘惑,依舊拒不降蒙,慷慨就義。


    十萬義軍就此分崩離析,傷亡慘重。南宋最後一次有希望取得戰果的北伐功虧一簣。


    但導致的後果,可能比當年嶽飛的莫須有更加嚴重。


    很多人由此徹底看清了宋廷的軟弱無能和黑暗,寒心之下紛紛選擇投降元蒙或金國。更有一些人,未來還成為了兩國的悍將。


    消息傳迴國內,有識之士無不痛心疾首,民間和各路義軍更是罵聲一片,越發對宋廷不滿。


    兩宋極具民族情懷也極具戰鬥力、持續了上百年的義軍護國事業,從此走向沒落。


    彭義斌北伐這件事上,朝廷用近乎背叛的行為,親手脫下了自己身上這件最尖銳的,卻從未被自己珍視過的‘護國軟猥甲’。


    始作俑者史彌遠,首當其衝,被人痛罵為當代秦檜。


    可惜,此時的史彌遠已經獨掌大權,連處理朝政都可以繞過皇帝放在自己家中處理。


    他連傀儡皇帝都不放在眼中,更何況民間的一點罵聲?


    甚至秦檜都被史彌遠拉出‘翻案’,還給追封了個申王。等於是站在權力的製高點公然嘲諷那些無能狂怒的屁民。


    好巧,時人有個叫陳起的錢塘人氣不過,和幾個朋友編了一本詩集,名為《江湖集》。


    其中有一首:


    “乘雲遊霧過江東,繪事當年笑葉公。可恨橫空千丈勢,剪裁今入小屏風。”


    繪,取了個檜的音。


    乘雲遊霧過江東又對標彭義斌、嶽飛北伐被辜負之事。


    無疑在痛罵史彌遠就是秦檜。


    後兩句又暗指他把國家大事,放在床笫之上處理的荒唐和黑暗。


    此詩一出,天下哄傳。


    要不怎麽說,文人罵人不帶髒字,卻最是紮心呢?


    這特麽可是要流傳千古的!


    史彌遠得知後,終於破防。


    大怒之下,下令銷毀這冊詩集,將所有參與者全部下獄、流放!


    並且...全國禁詩!


    你敢信?


    這家夥不僅親手打斷了義軍的脊梁,還試圖連文人的風骨也要打碎。


    繼秦檜之後,又一名權臣奸相因一己之私發動文字獄。


    不知又有多少無辜之人糟了那可憐的牢獄之災,甚至被酷吏害死。


    大宋文人至此人人自危,不敢再寫詩,改寫長短句了。


    要說好處嘛,也不是一點沒有,至少宋詞因此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外麵紛紛擾擾,悲多喜少,就如這風雨飄搖的大宋江山。


    刀郎寨中的生活,卻難得迴歸了短暫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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