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柄可怕的巨劍出現之前,山穀裏的廝殺,正到最酣。


    更早些的時候。


    不過百餘人的步兵陣列,端平手中的長兵器,勇敢地向數不清的騎兵不斷前進。


    兩名年邁的薩滿巫師雙手抓著光溜溜的頭蓋骨,手足亂舞,跑動在步卒鋒矢陣兩側,口中發出晦澀難辨的音節。他們的存在讓黑壓壓的敵人稍微遲疑了一下——在草原上,薩滿教已經存在了將近兩千年,對薩滿巫師的信仰基礎根深蒂固,任何時候,殺死一名真正的薩滿巫師,都被認為會給殺人者和部落甚至整個族群帶來長生天的怒火。


    “左陣分裂!殺!”步卒鋒矢陣的將軍很好地抓住了對麵的敵人遲疑的一瞬間,果斷下令。副將帶著鋒矢陣的一半稍微向左分開,鋒矢陣變陣形成了一個鉗子。往前刺出的箭頭上,步卒們爆喝一聲,身體前傾,猛然發起了衝鋒。


    隱隱綽綽的火光中,可見步卒們大都身著胡服,但異口同聲唿喝的居然也是趙地口音,他們將手中的長矛或者長戟微微上挑,在草地上越跑越快,唿喝著“風!風!風!”向不遠處的騎兵衝了過去!兩個鉗子前進的方向上,由於沒有提前加速,騎兵如同活靶子,敢於阻擋鉗子的騎兵都被挑落下馬,其他的騎兵紛紛逃散。


    “鉗子”一伸出,就夾住了好大一塊肉。


    在鉗形陣列的中間,站著一排單薄的弩兵,手中的蹶張弩弩機大張,殺氣騰騰地對準了密集的騎兵。


    對麵的騎兵在短暫的遲疑後也唿喝著驅策戰馬加速——隻要衝破這一排單薄的弩兵,騎兵們就可以對步兵形成反包圍,否則,空間有限,如果加速不起來,在這些步兵的三麵包圍下,他們隻能被圍殺,或者向後撤退。


    向後是沒有活路的,後麵就是叛軍的首領,從不容許失敗的首領。他們隻能向前,而向前,首先將迎頭撞上一排鋒利的弩箭。


    “候!”弩兵的指揮者舉起一隻手,然後有力地往對麵劃下去,“放!”


    這麽近的距離,簡直不需要瞄準。


    弩箭排著整齊的隊形離弦而去,在近距離上造成了可怕的殺傷效果,接近二十支弩箭,造成了十數人落馬、數匹馬倒下,由於騎兵隊形過於密集,這些倒下的人馬給後麵的騎兵造成了很大的困擾,陣型開始混亂。


    弩兵發射完畢後,以腳踏弩,飛快地上弦,爭取在對麵騎兵衝來之前,又進行了兩次交叉齊射,然後,他們抽出或長或短的近戰兵器,瞬間變成了刀盾兵。


    而此時,衝過來的騎兵,在三波弩箭的幹擾下,已經完全沒有了最開始的整齊陣列,他們衝過來,在長短兵器的夾擊下,不斷落馬。但隨著衝過來的騎兵越來越多,刀盾兵明顯漸漸支應不來。


    畢竟,哪怕隻是幾百頭豬衝過來,那衝擊力也是相當可觀的!


    眼看隻要後麵的騎兵全數衝來,就可以衝破這條脆弱的刀盾兵防線,卻聽得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唿哨,人喊馬嘶,刀盾兵兩側冒出了兩股騎兵。這正是趙敏領著之前退切的騎兵重新整隊後,潛行到刀盾兵兩翼列陣,及時發起了衝鋒!


    趙敏沒有衝鋒在最前,她換了一張角弓,混在衝鋒的騎兵群中,以唿哨指揮兩隊騎兵分進合擊。在遊走中,她倒也沒閑著,稍微休息了一會的右手偶爾拉開弓弦,精準地射殺對方的小頭目。


    包圍圈內,敵方騎兵四麵被圍,腹背受敵,衝陣受阻後他們的速度一直沒起來。沒有速度的騎兵,在戰場上跟刀板肉毫無區別。趙敏的兩隊騎兵一衝鋒,就將幾乎被圍死的數百騎兵分割開來!


    饒是如此,敵方騎兵在絕境中仍舊爆發了強大的戰鬥力,趙敏的騎兵與被圍的叛軍相對衝鋒後,占據了優勢的趙敏一方也承受了數十騎傷亡的代價!趙敏兩隊兵合在一處,一個騎士靠了過來,依稀的火光中,可見正是趙敏的副將,他渾身上下的皮甲被砍出了數不清的口子,但血似乎流得不多,急匆匆道:“公主,剛才為何不走!蒼鷹示警,出穀的道路被斷了!”


    趙敏道:“想走也晚了。李樂,你帶我的親兵,去保護大察瑪吧。”看李樂張嘴想說什麽,又補了一句,“戰場之上無公主,此為軍令!”


    李樂以趙人的方式行個禮,簡單應了一聲:“諾。”便帶著一隊兵離去。


    趙敏又發出一聲唿哨,麾下匈奴人嗚嗚哇哇地叫起來,所有的趙兵則都唿喝道:“風、風、風!”騎兵聚攏一起,緩緩向衝到包圍圈另一側的數百騎叛軍壓過去。


    那數百騎叛軍在剛才的短暫交手中達到了驚人的過半傷亡,幾乎人人掛彩。但他們沒有崩潰,作為叛軍先鋒,他們也是由舊趙逃兵訓練出來的精銳——起碼在草原上稱得起精銳二字。


    趙敏的唿哨還給了步兵明確的信號,趙地口音的將軍一聲令下,完成了戰術穿插的兩隊步兵,跟在騎兵身後,調轉矛頭,對準了包圍圈裏的數百騎,從兩翼壓了過來。


    不遠處,大察瑪的營帳外麵,來自秦國的千夫長李翔忍不住讚賞地點點頭:“以步圍騎,以騎佐步,步騎協同,斯妙計也!”


    正常來說,步兵是很難包圍騎兵的,隻有在這樣的狹窄地形裏,步兵才能快速完成對騎兵的包圍操作。


    當然,這也隻是正常來說,像李翔的親堂叔李牧,就不是正常人,當年就有過以步兵圍殺騎兵的逆天戰例!


    李翔身側,鋒將軍望了望不遠處的戰場,咧咧嘴,臉上的傷口裂開,流下血水來,憨聲道:“妙計,然並卵,這些舊趙餘孽,都要死了。”


    郭葵哼了一聲,顯然對這個病號頗為不滿意:“鋒將軍,注意你臉上的傷……唉,算了,等這批趙兵死完,咱們估計也快要死了。”


    更遠一些的地方,叛軍主將調整了策略,騎兵隊形變換,也伸出兩個鉗子,往這些趙兵兩側包抄。同樣是鉗子,憑仗兵力優勢,叛軍伸出的是兩個更大的鉗子。


    就像兩隻螃蟹在打架,小螃蟹夾住了大螃蟹正在吃的肉,大螃蟹則夾住了整個小螃蟹。


    如果沒有意外,小螃蟹可能可以在大螃蟹麵前搶到點肉吃,但馬上自己就會變成大螃蟹嘴裏的肉!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遙遠的天際刺過來一柄巨劍,意外出現了。


    廝殺的雙方這時候並不知道這個意外對他們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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