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弓、拉弦,角弓拉滿,形如圓月,箭鏃正好挨著弓稍,箭杆的長度,正好是角弓拉滿的長度。


    瞄準、預判,扳指鬆開,扣弦輕顫,三片箭羽維持方向,箭頭往前飛,正好射中兩百步的敵人。


    【筆者注:電影電視裏的箭好像基本上都是兩片羽毛,但筆者翻書發現,從秦漢時期起,中國古代的箭一般都是三片羽毛,而且都是每隔120度角粘一片羽毛,形如三棱刺,不知道是筆者才疏學淺,還是電影電視又亂來?】


    確定那名小頭目捂著胸口的箭翻倒下馬,趙敏輕出一口氣,在奔走的馬背上,甩了甩右手,眉頭緊緊皺起。


    已經是第十一支箭了。


    但戰場之上,人來馬往,是沒有片刻可以休息的。


    左手拔出一柄青銅鋌,將迎麵而來的一名蠻族騎兵刺傷,整個人趴在馬脖子上,躲開另一名蠻族騎兵的骨刀。周圍都是蠻族騎兵,趙敏其實很難分辨他們的敵友,直到與穿著皮甲的幾位同袍會和,趙敏才稍稍放鬆下來,感覺右手指尖微微顫抖。


    短時間內連續拉弓十一次,在兩百步的超遠距離上射中敵人,哪怕對於從小擁有神射手稱號的趙敏,也快到極限了。何況她周圍這些普通騎兵。


    更何況,雙方遊鬥,且戰且退,也馬上退到大察瑪的營帳了。


    “撤!撤!撤!”趙敏對勉強集結的十數騎皮甲騎兵高聲下令,用的是趙地官話,旁邊幾個騎兵首領用匈奴語等多種語言招唿各自的部下也快速後退。


    可以撤,但不能再退了!


    趙敏帶著幾隊雜亂的騎兵後撤到大察瑪營帳側方,這裏已經有一隊手執長矛和長戟的步卒列陣等待。步卒陣旁散亂地栓著幾十匹戰馬,撤退下來的騎兵們很快牽走這些馬匹,換下自己受傷的戰馬。


    步卒陣最前方,一個戴著青銅盔的將軍手持青銅劍,用趙地官話高聲唿喊:“鋒矢陣,隨我來!”


    “喝!哈!喝!”在青銅劍和盾牌的拍打聲中,多達數百人的方陣慢慢伸出一個尖銳的箭頭,形成了將軍命令裏的鋒矢陣,然後快步走出營帳側邊上的隱蔽位置。


    營帳正門打開,一個須發皆白的獸袍老者領著二男一女走出營帳,幾個皮甲武士像影子一般出現在獸袍老者附近。守衛營帳正門的兩名蠻族衛兵以手捂心,俯首行禮,口稱“大察瑪”。


    營帳門前,王離李翔領著使團的幾名秦兵走過來,被一隊衛兵攔在兩丈開外。大察瑪用匈奴語說了一句,衛兵們才讓開,隻讓王離一個人走了過來,仍把李翔等人攔在外麵。


    “鋒矢陣。”徐福歎口氣,“這麽早就把武器放平,浪費體力。”


    王離指著那些趙國口音的步卒,哼了一聲:“趙兵雖勇,李牧死後,趙無良將!”


    大察瑪盯著營帳門口的火把看了一會,搖搖頭道:“以老夫所見,叛軍多達萬餘人,縱然怎樣的強兵良將,此地隻有寥寥數百人可信,怎麽也是走出不去的。”


    王離拱手道:“大察瑪這話不妥,前幾日王某麾下不過千人,被數萬騎圍在一個剛剛建成的小木寨子裏,也沒想著就等死!現在,既然你匈奴內部有事,容王某就此告辭,先行一步,大察瑪,再會,徐先生,我們走吧。”


    “走?往哪裏走?”一名騎士策馬而至,手中拿著一張角弓,“這個山穀隻有兩條小路可以進出,易守難攻,叛軍已經占據了小路兩側的高地,不管走哪一條,都過不去!”


    隨使團北來的方士郭葵驚訝叫了一聲:“紮伊,你……你的傷好了?”


    那騎士轉頭過來,正是兩進兩出秦軍營寨的匈奴使者,紮伊。他揚起手中的角弓,輕輕一拉,角弓拉開了一半,紮伊得意地對郭葵笑了笑:“大察瑪有長生天的幫助,治愈我,是很簡單的事情。”


    郭葵皺著眉頭,喃喃道:“不可能啊,已經可以拉弓了……這傷雖然不致命,但怎麽可能一會功夫就徹底痊愈了呢?”


    大察瑪對紮伊點點頭,又對郭葵笑了笑,道:“很高興能看到扁鵲的傳人,扁鵲與我珊蠻一脈,也算有舊。如果今夜沒有外麵這些叛軍,老夫當有以教你!可惜,今夜過後,珊蠻一脈,大約就此斷絕了。”


    “呃……”郭葵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扁鵲與草原上的巫師……有舊?


    “這些叛軍不足為懼,”徐福眯著眼看著漸漸停下集結在數百步外的騎兵,對王離道,“隻要李家那把劍不來,徐某相信王千將還是能殺上不少的!”


    王離走來拍拍徐福的肩膀:“家父囑托王某要緊跟著徐先生和韓公子,王某殺不完的,相信二位可以。”


    韓信歎口氣:“王將軍,承蒙你看得起韓某,但在下實在不擅長殺人……”


    王離笑著也拍了拍韓信的肩膀:“不打緊,等那些人衝過來想殺你的時候,想來韓公子就擅長殺迴去了。”言畢,再次對大察瑪拱手道,“大察瑪,我們不能繼續在這裏廢話,真得走了,再會。”然後對秦國使團招招手,“咱們準備突圍,其他人等,都散了吧,各自逃命去吧!”


    大察瑪對王離也笑了笑,和藹說道:“王將軍,你以為出了這山穀,就有三千秦兵接應,想得倒是挺好,可惜老夫剛才順便往外看了一眼,這支伏兵應該已經在兩百裏外迷路。今夜你們一行即使能出得去這山穀,又能逃得多遠?”


    王離臉色微微一變,全然沒有想到秦軍的秘密行動竟然全落在對方的眼中。


    徐福安慰道:“王千將,不礙事的,大察瑪不敢做逆天的舉動,他既然預言了你十年後還能領軍在巨鹿決戰,想來今晚無論如何保你無事。”


    一直沉默地站在最後麵的墨玉抬起頭看著深邃的夜空,輕輕地說了幾個字:“晚了,來了。”


    宛如一道巨大的毛筆在漆黑的天穹劃過,從地平線畫起,由細漸粗,畫出一道寬大的劍鋒,從地麵上遠遠看去,都有巴掌寬,這道飄忽的劍鋒由雪白的銀光組成,劍尖停在山穀正上方,依稀可見此劍通體縈繞著細微的閃電。


    大察瑪也抬頭看那柄似乎橫亙天宇的巨劍,眼中又流下兩道血淚,疊加在之前已經幹涸的血跡之上。


    這個年邁的薩滿巫師喃喃自語,歎息道:“‘不拔’劍,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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