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啼曉,第一聲的時候韓信就醒了。


    他睜開眼,看著茅草屋頂和細小的橫梁,保持著昨晚倒下的睡姿,一動不動。他閉上眼,腦海中的觸覺遍及四肢百骸,奇怪,並無任何異常,但他心中隱隱感覺哪裏不對。


    以他對這具神奇的身體的了解,昨晚那麽瞌睡肯定不是偶然的。


    幾天以來,為了盡快把夜明珠換來的一萬錢花出去,他每天隻睡一個多時辰,折合不過三個小時,整日混跡在餐館茶樓,訪遍街頭巷尾,如此高強度的行動,並未讓他覺得多累。而昨天隻走了半晚上的路,居然就能一覺睡到自然醒?


    韓信屏住唿吸,使用腰肢的力量直接從床上坐起來,他調整唿吸到緩慢而均勻的狀態,微微睜開的眼簾透出一絲敏銳的目光。這一絲目光掃過對麵酣睡中的張良,頓了頓。


    會是他?他會幹嘛?他想幹嘛?


    去幽會那個可能一直跟著的神秘師父?獨自暗自研習《天書》?還有沒有可能,趁這段時間,偷習他懷裏的《尉繚子》和《黃石三略》?!


    想到此節韓信伸手摸了摸肋下,摸到貼肉收藏的兩本帛書安然無恙,才稍微放心。


    這時,他的目光掃過兩床之間的地上,看到地上有一絲長發。能直接在破曉的昏暗朝霞裏看清一絲頭發,本來除了說明韓信眼睛的妖孽程度之外別無用途,但韓信大腦深處的一個聲音確切無誤地告訴他,這根頭發很有問題!


    順著頭發的位置抬頭往上看,是一根細小的桉木橫梁,細小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斷,看起來根本藏不住人。韓信俯下身,輕輕地捏起這根頭發,閉上眼睛,放到鼻子前聞了聞。


    他的身體擁有一隻敏銳程度毫不遜色於眼睛的鼻子,隻要集中注意力,他能聞出很多東西——可惜,他終究不是屬於這個身體的,鼻子能識別出頭發上的不同味道,他的大腦卻不能記住那些味道都是來自什麽地方。


    不過,他能識別到這頭發不是來自他自己和張良身上,這就足夠了!


    但是,等韓信再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還是太大驚小怪了,這頭發很可能是這個房間前一個房客留下的——反正是個客棧,每天都會有不同的人的。想是這麽想,但來自大腦深處的某種強烈的感覺讓他不敢對這根頭發輕輕放過,猶豫片刻,他從懷裏拿出一方手帕,將這頭發收了起來。做完這一切,一直徘徊在他大腦中的焦躁和不安才慢慢散去,他叫醒了張良,兩人決定趁沒天亮,悄悄離去。


    這客棧雖然是在山穀的穀口和村口,畢竟後麵是個村子,要是被人認出來,在秦朝連坐的鐵律下,他們逃不遠的。


    韓信突然明白這客棧老板不與客人見麵的苦心了,這其實不能簡單理解為一種不信任和防範,其實很多時候,更是對雙方的一種保護。


    基本上無需收拾什麽,兩人拿上自己的包袱,給各自水囊裏灌滿了水,再把桌子上隔夜的麥餅也打包裝起來,然後打開了房門。


    此時東方天際才剛剛露出魚肚白,來往大路已經依稀可見,他們昨天晚上插在門口的兩隻火把已經熄滅。兩人剛出房間門,卻聽得旁邊的客棧大門吱呀一聲,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婦女提著一個水罐,出了門,看樣子是要到後麵的村子裏取水,但她猛然抬頭一看,已經看到了兩個手執寶劍的人從客房裏走出來。


    “你好,請問你是……”韓信彬彬有禮地打了個招唿,卻看到對方驚訝地張開嘴,水罐掉下來,摔成了碎片,他猶豫著吐出後麵那個稱唿,“老板娘?”


    那中年婦女嘴張得更大了,在昏暗的天光下,已經可以看清中年婦女那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她喉嚨裏嘶嘶有聲,似乎是想叫卻又叫不出來,片刻後兩眼一翻,居然直接癱倒在地。


    “這……”韓信愣了,這張臉他也對著水照過,雖稱不上美男子級別,好歹也算相貌堂堂英俊瀟灑了,不至於隨便見到個人都能嚇死啊。


    “過去看看,不然,她醒了叫嚷起來,我們……”張良兩眼精光閃爍,比著脖子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說著手按劍柄,湊了過去。


    韓信想了想,心中隱隱感覺哪裏不對,但還是先跟了過去。走在他前麵的張良沒走幾步,居然直接癱倒在地,韓信大驚,第一時間縱身往後一跳,用衣袖屏住了唿吸,這才驚覺渾身已經開始乏力。無疑,要是再往前幾步,他也得跟張良一樣,無聲無息之間,中了對方的招數!


    那中年婦女卻已經利索地爬起來了,她遠遠地衝韓信一笑,用一種很沙啞的嗓音說:“韓信,你真是從鬼穀出來的?”她慢裏斯條地走到張良身邊,腳尖輕挑,張良的佩劍已經到了她手上,她把玩著劍鞘,看著劍柄上那曾經鑲嵌著夜明珠的地方,那地方現在是一個深坑,像一個沒有眼睛的眼窩。


    他邊端詳著,看也不看韓信地說:“你不長記性啊,昨晚被迷倒了一次,今早還要再被迷一次,是不是鬼妮子的質量那麽差,你都饑渴到隻要是個女的,就能把你迷住?”


    “你……你是誰?”韓信眯起眼,極力想看清對方。此刻他渾身乏力,連一向運轉良好的大腦似乎都隨著這脫力而運行遲滯,他艱難地抓住了對方話語中的兩個重點,迷倒兩次、鬼穀出來,跟著問了一個稍微有點營養的問題,“昨晚……那根頭發是你的?”


    可惜對方的大腦似乎運轉良好,沒有跟著頭發的事情扯開去,那沙啞的嗓音淡淡地說:“我到現在沒殺了你,隻是想問問你是否記得昨晚是誰迷倒了你。”


    韓信感覺大腦一激靈,整個人似乎瞬間醒了過來,生死關頭,這個身體對死亡似乎有天生的敏感,對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透出的殺機,就瞬間把整個身體都激活了!


    “你似乎少了個‘們’字?”韓信指了指地上的張良。


    如果他們的房間裏有迷香,那倒下的不應該隻有一個人。


    沙啞嗓音嘿嘿冷笑:“這就是關鍵所在了,今天早上,我隻迷倒了‘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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