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湘子看著自己的傑作,無比滿意地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嗯,這樣很好嘛,命根子就先給你小子留著吧。什麽時候聖母和殿下覺著你沒用了,讓我做了你,我在把你的命根子給切下來,然後放你一條生路,隨便你到處逍遙快活去。你媽當時就是這麽對我的,我將來也會這麽對你。她不殺我,我也不殺你,我不殺你,絕對不殺你。哈哈哈……”


    習魯古被這種殘忍的手段給毀了容貌之後,就一直被關在這簡陋的石屋裏頭,臉麵上的劇痛折磨著他,他在疼痛和氣惱之中接連昏厥過去了好幾次,等到他最後一次醒轉過來的時候,門窗外麵已是一片漆黑,整個天地都陷入到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習魯古的心裏,也是一片漆黑的暗夜。雖然杯魯話說得好聽,口口聲聲地為了他習魯古,為了幫助他習魯古報仇雪恨,可自己這張還算是帥氣的臉啊,就這樣被他們給整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豈能不讓人覺得痛心,讓人覺得可惜?


    他仍然還被牢牢地捆綁在木柱之上,身體的疼痛和疲倦折磨得他不堪忍受,他真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他無法預測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生活,會是一個什麽可怕的樣子。


    對杯魯和廖湘子的惱恨,對黑白教眾人的惡劣印象,使他開始檢討一直以來對張夢陽的仇視是否合理。


    其實,他自始至終都還沒有正麵地瞧過張夢陽一眼呢,隻知道他是破壞自己家庭,奪走自己媽媽的無恥之徒,模樣和身材長得跟杯魯別無二致,簡直就是一對難以辨認的孿生兄弟。


    那天在天開寺裏,張夢陽和媽媽並肩禦敵,他曾從側麵觀察了張夢陽好久。雖然他對張夢陽充滿了厭惡之感,但他看到張夢陽為了危險中的媽媽而與死豬婆和總教主性命相博,突然意識到了媽媽喜歡這個人,或許並非毫無道理。


    但他隨即對出現在腦海中的這種意識,產生了深深地罪惡之感,覺得對張夢陽這樣的無恥淫賊,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予以諒解的,哪怕是一丁點兒都不行。


    習魯古早已經打聽清楚了,被張夢陽那廝禍害過的女子為數不少,除了杯魯的老婆多保真公主而外,還有被杯魯養在小姑裏甸的蒲速婉,以及滅了遼國之後俘獲而得的郡主、後妃等等許多美貌的女人,張夢陽此人壓根兒就不缺少女人的陪伴。


    可他為什麽還要引誘媽媽呢?


    以習魯古目前的這個年齡,他還尋找不出問題的答案。他隻知道張夢陽是自己和自己的父親以及自己的這個家庭的天然死敵,如果不把他及時殺掉的話,那對整個不術魯家族都是一個難以洗刷的恥辱。


    可是那天在天開寺的時候兒,他曾親眼見識了張夢陽的詭異的身法和出神入化的武功,以自己目前的這點兒微末功夫想要殺他,或許隻能在夢裏想想而已,真的跟他正麵動手的話,或許連十個迴合都走不到就得橫屍當場。


    可就是這麽個令他分外仇視的人,竟能令不可一世的醜八怪聖母和整個黑白教、太上正一教都拿他毫無辦法,這又從側麵證明了張夢陽這家夥的確是一個有些本事的人,並非是浪得虛名的紈絝子弟。


    習魯古努力地把垂在胸前的腦袋甩了一甩,力圖使自己混沌的頭腦清醒一些,把剛剛產生在腦海中的對張夢陽的那一絲絲好感清除出去。不斷地用一種聲音告誡自己,他是自己的敵人,是自己不可調和的死敵,自己今生無論如何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他就這麽醒轉昏厥,又昏厥醒轉地度過了不知多少個時辰,直到門窗中透出了光亮,他才知道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有人進來給他鬆了綁,把他從那根木柱上解了下來,並給他送來了飯菜。


    習魯古雖然飽受折磨,但對張夢陽以及杯魯、廖湘子等人的仇恨使他知道不能即刻就死,在他死之前,他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


    因此他開始吃東西了,雖然眼前的糙米青菜難以下咽,但他還是努力地把一整碗飯都扒了個幹淨。隻是在咀嚼的時候難免會牽動麵部的肌肉,使得臉上剛剛結痂的創傷重又破裂,又給他增加了一重新的痛苦。


    吃飽了之後仰臥在地上,又把杯魯、廖湘子以及黑白教在心中咒罵了千百遍,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終於,在滿心的仇恨和無可奈何的喪氣之中,他又迷迷糊糊地了睡過去,一直到天黑之前未再醒來。


    待到四周重又陷入一片漆黑的時候,隨著門外鎖鏈嘩啦啦的響聲,房門被人推了開來,有幾個人擎著火把走了進來。


    一個聲音對他說:“杯魯殿下知道你小子傷的厲害,為了減輕你的疼痛,特地命我等前來給你送藥。”


    習魯古冷笑道:“謝了,你們把藥拿迴去吧,就說我習魯古用不著他的施舍,我一天半天的還死不了。”


    那個聲音蠻不講理地道:“這是殿下賜你的藥,在整個鬼城裏麵,他的話是除湯聖母之外的唯一聖旨,少你他娘的不識抬舉。”說著便把手一揮,吩咐道:“來呀,伺候這小鬼塗藥。”


    在這人的身後有幾個人答應了一聲,便唿啦一下走上前來,把習魯古的頭顱和雙肩死死地摁住,在一旁火把的映照之下,把一種黑乎乎的、散發著刺鼻臭味兒的藥膏塗抹在了他的臉上、額上。


    這些藥膏一觸著他滿臉的傷處,立即帶給他一種涼陰陰兼刺癢的感覺。那種刺癢的感覺越來越是強烈,簡直折磨得他無法忍耐,真恨不得用兩隻手狠狠地抓撓一番方才過癮。


    可他的兩條手臂都被人死死地摁在地上,半分也動彈不得,他便知道這些人是在有意地折磨自己,哪裏是在給自己塗抹什麽傷藥了?他們塗再自己臉上的,分明是奇癢難擋,令人生不如死的毒藥。


    習魯古口中發出一連串哇哇怪叫,使出渾身的力氣來想要掙脫他們的控製,但卻是一些兒效果也無,那幾個人都是力大無窮的武士,憑他小小年紀的一人之力,哪裏能掙得過他們?


    那些藥膏的毒性在他的臉上持續地發揮作用,漸漸地由奇癢變成了火辣辣地疼痛,並腐蝕得他的皮肉產生出了許多黏糊糊的血水來。


    那些血水在他臉上的傷處縱橫流淌,順著他的額頭、鬢角、臉頰流到了頭皮、耳根和脖頸內,散發出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臭氣來。


    再看習魯古的臉,哪裏還能看出是一張人的臉來?簡直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個大肉球。若不是那尚可以辨別出來的口眼鼻等七竅尚還存留在上麵,任是誰也無法立刻認出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東西。


    習魯古氣惱得破口大罵:“該死的畜生,混賬王八蛋,如此殺人害人,長生天定然不會饒過你們的,定然會叫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的!”


    可氣歸氣,罵歸罵,疼痛取代了奇癢,令他感受到的痛苦,卻是不再那麽難以忍受的了。這會兒的劇烈疼痛雖然也極不好受,但相較於方才那有如萬千隻螞蟻在傷處爬行噬咬的感受,則是可以憑借意誌咬牙堅忍的。


    那幾個人看著他逐漸安靜了下來,遂也放鬆了對他的控製,又給他灌下了一碗極苦的湯藥之後,便全都出門離去,把門扇重新用鐵鏈鎖牢。


    習魯古的心中憤恨已極,口裏不停地在罵罵咧咧地宣泄著心中恨意,神誌卻是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不知不覺地進入到了昏厥狀態,身體內外,俱是一片無邊的混沌。


    他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記不清楚黑暗中的門窗明了幾次,暗了幾次,他隻知道自己還活著,並沒有死去。他對那些壞蛋們似乎還有利用的價值,他們不會任由自己的生命就這麽輕易地結束。


    終於有一天,那扇被鐵鏈緊鎖著的房門再次被人打開了,紇石烈杯魯穿著一襲綢緞絲袍,手裏搖著一把折扇走了進來。


    杯魯彎身朝盤腿坐在地上的習魯古看了一眼,隨即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而後口中發出了一陣得意忘形的笑來。


    “哈哈哈,不錯不錯,廖湘子辦事兒果然能讓我放心,老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你現在的這副鬼模樣,莫說是聖母她老人家了,就是你小子的親爹親娘見了,也絕對認不出這樣的貨色會是他們的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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