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重剛剛在麵前的那張紙上寫滿了字,用手指輕輕地拈了起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不妨事的,是我施針把滯積在她胸腹間的淤血給催出來的,如若不然,是沒有辦法給她用藥的。”


    聽他這麽一說,張夢陽這才長舒了口氣,把一顆懸著的心又放迴到了肚子裏去。


    芸香對護理病患似乎很是在行,隻一會兒的功夫便把她吐出的那口黑血給濺汙了的枕頭和衣衫都給更換過了,而且把她下巴和脖頸出的血漬也都用濕汗巾給清理了幹淨。


    王道重還告訴他,李師師每日除了紮針和按方服藥之外,最需要的就是靜養,如此半個月之後,受到損傷的心脈和肺脈當能部分痊可,若是想要大好,無論如何也得在一年之後。


    張夢陽高興地道:“行,行,行,別說是一年之後,就算是再長一些時候也沒什麽,隻要是她這傷有得治,我便就謝天謝地了……這個……更得謝過王先生和芸香姐姐!”


    說著,衝著王道重和芸香深深地作了一揖。王道重坐在那裏手撚著胡須,坦然地接受了,芸香則趕忙衝著張夢陽還了一禮,又對他說了幾句客套的話。


    張夢陽又對王道重懇請道:“王先生,內子得了您悉心救拔,眼見著迴生有望,如此大恩大德,在下我感銘肺腑,終身不敢或忘。隻是比我先來的一幫紅香會弟兄,內中有十幾人在與金人的對戰之中,所受傷勢亦是頗重,有幾個已然因為得不到及時救治而先後殞命。


    “剩下的弟兄若是不得王先生慈悲搭救,隻怕也都是亡命在即。還望王先生看在他們抗擊金兵,為國為民的份兒上,不吝賜予援手,留他們的有用之身,將來報效在疆場上如何?”


    張夢陽不說這話還則罷了,一聽他說出這個話來,王道重這心頭上的氣兒便不打一處來,當即把桌子“啪”地一拍,怒道:“這些王八蛋們把我這一大家子人,折騰得好不狼狽,想讓我救他們的命,除非太陽從西邊兒出來。”


    王道重說出了這話之後,芸香在一旁焦急得不行,衝著他連使眼色。王道重看到表妹心急的模樣,不由地心中一軟,暗忖:“我受些屈辱原也算不得什麽,隻是芸妹已然迴到了我的身邊,我豈能不為了她而給自個兒留些地步?”


    於是立刻又換了一張麵孔說:“不過話雖如此,既然你張大爺開了口了,又看在他們是抗擊金兵落下的這麽個結果,也算得是國之英雄,先前對我的種種無禮,也就既往不咎了吧!”


    張夢陽聞聽此言,趕忙奉承說道:“王先生能做如此之想,當真是有宰相之量,在下於此先行謝過了。”


    說罷,張夢陽衝著他就又是深深地一揖。


    接下來十幾天裏,這所正廳堂屋就成了李師師的養病之所,兩個幸而沒有被紅香會諸人殺掉的仆婦養娘,負責照料李師師的用藥起居,芸香也時常過來指導她們一些照料病患的常識。


    因此在這十幾天裏,李師師得到了這個世界上差不多最好的治療和最為精細的護理,原本已經極為危重的病情,也出現了極大的好轉,而今已經能夠一日三餐自主進食了,還能夠在兩個仆婦養娘的攙扶下,在房中作些簡單地走動。


    張夢陽看在眼裏,喜在心頭,情緒中籠罩著的陰鬱頹廢之氣,也因之一掃而空,在與人對答之間,也不複當初那麽答非所問和心不在焉了,時常也能和紅香會諸弟兄說笑上一陣子了。


    錢大禮和那十幾個傷重弟兄,在王道重的醫治之下也很快地有了起色,經過了開刀、續骨、敷藥、服藥等一通折騰下來,這些本來奄奄一息的漢子們也都日複一日地恢複起來,看樣子少則仨月,多則半年,他們便全都能夠痊愈如初。


    張夢陽在心中暗暗地稱讚,這王道重的神醫之稱果然名不虛傳,和原先被宋江劫持到梁山泊裏入夥的安道全的本事,應該不相上下,至少在伯仲之間,實在是這個年代裏極難得的人才。


    ……


    李師師的傷勢既已無大礙,張夢陽心中一直懸著的一顆大石,便也就落到了地上,也就騰出了精力和功夫來琢磨如何報複黑白教和杯魯對自己的這一係列的傷害。


    害死了繩果大哥的是他們,害死了方天和大哥的也是他們,害得師師差點兒丟了性命的還是他們,而且,他們至今都還在處心積慮地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真不知他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還會作出什麽幺蛾子來對付自己。


    “拿破侖同誌講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看來我姓張的再跟他們的較量中,不能繼續這麽被動下去了,我也得先準個發力點,主動進攻一下子才好,該當如何尋找這個發力點呢?”


    張夢陽一邊默默地想,一邊拿起水杯來呷了口茶,又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眼睛盯著窗外的園圃裏的芭蕉葉子,呆愣愣地出神。


    一個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了進來,立即打斷了他的沉思:“啟稟二當家的,諸位弟兄們有要事求見。”


    這是呂師囊的聲音。


    “要事,他們能有什麽要事?”張夢陽猜不透他們所說的這個要事指的是個什麽,於是便衝著門外應聲說道:“既是弟兄們有事,那就進來談吧,哪裏用得著這麽客氣了!”


    自從芸香勸動了王道重迴心轉意,使得他一改往日的倔強之氣,用他的醫術緩和了與紅香會眾人的矛盾,紅香會眾人們也就看在張夢陽的麵上,對他以禮相待,而且還從他的宅院當中退了出去,全都搬到了土地廟及其周邊的簡陋民宅裏麵住宿。


    按著張夢陽的告誡,雖是借宿在民宅裏,但一定不能夠反客為主,對宅裏的百姓們一定要和氣相待,而且不許拿群眾們的一針一線。


    “哼,對待這幫魚龍混雜的土匪,就得給他們立下些規矩,否則他們中的一些人混在百姓群裏那就是害群之馬。像那樣的人殺上幾個立立威,關鍵時候也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出乎張夢陽意料的是,這段時間以來散處在各處的紅香會眾人居然與百姓們相處得甚是融洽,欺男霸女搶奪財物之類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件。


    這使他又明白了一個道理:對紅香會這樣的群體,隻要約束得當,他們並非是隻可為惡不可為善的。就像是握在手上的一把利刃,關鍵是在持有之人如何使用了。


    但總而言之,他對這幫人實在是談不上如何喜歡,如果不是當初在姨娘麵前誇下海口,自告奮勇地前去招安他們,如果不是方天和大哥和會中的諸位頭領們始終對他誠心相待,以禮相待,那他是連片刻都不願意跟這些人攪在一起的。


    現在的他,隻盼著師師在王道重的治療之下趕緊地痊愈起來,等到她徹底地恢複了健康,那時候就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跟這幫匪氣深厚的家夥們在一起胡纏了。


    “這會兒他們能有什麽要事求見於我?難道是錢大禮和其他人的傷勢出現了惡化麽?不可能啊,他們那幫人本就身強體健的,這些日子來被王道重內外科諸般手段一通救治,一個個恢複得比師師還好。


    可是除此之外,眼下還能有什麽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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