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鍾離心中存著這麽個誌向,而且性格也本來粗糙,不愛與人斤斤計較,所以對他人的風言風語和閑言碎語,往往也不甚追究,尤其對呂師囊這樣的會中大佬的揶揄打趣,則更是一笑置之,很少予以計較。


    此刻聽了呂師囊的話,莽鍾離哈哈笑道:“多謝呂樞密金口謬讚,我家五妹若是聽了你老如此誇讚於我,那心裏頭指不定該是如何高興呢。不過話又說迴來,若是你果真得了這個女娘為妾,咱們可得給你好好地賀上一賀呢,你這棵老樹這把年紀了又開出了新花兒,這可是咱們會中的一大一事兒啊!”


    呂師囊連忙擺擺手道:“莽兄弟此言差矣!咱們說笑歸說笑,這樣的事老夫豈可行得?想咱們大頭領新喪未久,倘若這姓王的醫術並不如傳說中的神乎其神的話,二頭領的這位夫人,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隻怕也尚在未知之數。


    “夫人若是無救的話,你想二頭領豈不是要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麽?在我紅香會連遭大喪的情形之下,我姓呂的即便在怎麽沒心沒肺,也不好好公然納妾自娛?


    “現在的我,隻盼著這王道重趕緊地醫好了夫人的病,再把錢大禮諸兄弟給救轉了迴來,然後集合會中的諸位大小頭領和各位壇主、香主,好好地議一議咱們會中的頭等大事。”


    莽鍾離見他說的鄭重其事,便也不好再跟他玩笑下去,於是正色道:“樞密說的,可是要推舉咱會中新一任的大頭領麽?”


    呂師囊點點頭道:“俗話說鳥無頭不飛,蛇無頭不行,方大頭領被杯魯那廝所害已經有些時日了,咱紅香會如此大的規模,這個領頭人的位子麽,不好總這麽一直空下去的。


    “方今天下正當多事之秋,正是英雄大有所為之際,在這四方擾攘之時,各路英雄紛紛嶄露頭角,若是少了我紅香會這一角色的話,那這一場熱鬧,豈不就顯得不甚完美了麽?


    “況且,方大頭領的血海深仇該當如何報法兒,也得等新的大頭領推舉出來之後,在新的大頭領主持之下逐步展開。至於跟天下的英雄們共同逐鹿的那等大事,更是少不了新任大頭領的調度主持。所以老夫才說,這是咱會中目前的頭等大事了。”


    莽鍾離應道:“那還不簡單麽,大頭領死了,但是二頭領還在,而且他這會兒又在咱們跟前兒,直接把他推為大頭領,讓他坐上咱紅香會的頭把交椅不就得了!”


    呂師囊把眉頭一皺說道:“話雖是如此說,但事兒還得按照規矩來辦,咱們這麽大的一個幫會,如今在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也闖下了響當當的名頭。


    “大頭領的推舉和繼任,也稱得上是為天下矚目的一件大事,如果做得過於草率的話,不僅會讓天下的英雄恥笑,就是咱們會中幾十萬弟兄也必然不會答應。


    “所以我想,這頭把交椅由二頭領來繼任,雖說是順理成章的事,但也必得按著會中已有的規程按部就班地來辦,不僅要辦得規規矩矩,而且要辦得盛大而隆重。


    “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都看看,我紅香會雖說沒了方大頭領,但是又出了個張大頭領,一樣帶領著弟兄們做大做強,幹辦大事,跟以往是沒什麽兩樣的。”


    ……


    在正廳的堂屋之內,李師師此時正被置於正中的靠榻之上,王道重坐在一旁的春凳之上,眼睛微閉,一隻手輕捋著頷下的髭須,另一隻手按在李師師手腕的寸口之處,正在聚精會神地體認著她的脈象。


    到得後來,王道重切在李師師寸口處的雙指,所用之力忽輕忽重,額頭上沁出了些許的汗珠,眉頭也不禁然地緊皺起來。


    張夢陽立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著,看著王道重眉宇間神情的變化,他的心也隨之變得沉重起來。他知道師師的傷情對眼前的這位神醫,或許也已經形成了困擾,那就等於是說,師師所受的傷,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雖然心中無比的焦灼,但他還是緊張地立在那裏沒有開口說話,在這樣的節骨眼兒上,他不敢打擾到神醫的診斷思路,隻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神醫的睜開眼來,把診斷的詳情說給自己知道。


    此刻的他,隻感覺到時間過得無比漫長,就好像一個身犯重罪之人,心情無比複雜地等待著審判結果的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流淌得分外沉重和滯澀。


    終於,王道重長舒了口氣,睜開了他的雙眼,搭在李師師寸口處的手指也縮了迴來,抬起眼睛來望著張夢陽說道:“張大爺,尊夫人的脈體浮大,應指散漫無根蒂,時快時慢節律不說,而且脈搏於淺表處起伏強弱不勻,這乃是重傷之餘元氣耗散,髒腑精氣欲絕的征象。”


    張夢陽道:“王先生,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我隻是想問你,內子到底有沒有救?”


    王道重輕咳了一聲說道:“尊夫人而今已然氣若遊絲,是一個大半條性命都已經離開軀體的人了。若是落在尋常醫者的手上,想要起死迴生的話那是千難萬難。幸而有我芸妹帶你們來此,在下雖無十二分的把握能救得尊夫人安然無恙,不過也可以竭盡全力地勉為一試。”


    張夢陽把頭連點地說道:“晚生大老遠地帶著內子前來這長河鎮上,為的就是懇請先生大發慈悲,施以妙手相救內子一命的。內子而今病勢已然沉重,放眼整個中原,隻怕除卻先生而外,再也沒有能夠搭救之人了。”


    芸香也在一旁說道:“是啊表哥,求你無論如何,都要把張夫人的性命挽救迴來,我和張夫人這一路上相處下來,早已經把她看成是我極為要好的姐妹了呢。”


    王道重皺著眉頭道:“我剛才也說過了,以張夫人目前的傷情來看,我也隻能說是竭盡全力地勉為一試,究竟能否做得到起死迴生,我此刻還真的是沒有十二分的把握。芸妹,你跟外麵的那些人說,讓他們把我的藥箱取過來。”


    張夢陽心想:“他們當醫生的,很少有把話說滿的時候,他既說沒有十二分的把握,那想來十分的把握總應該是有的。看來師師是必能在他的手上得救的,我……我卻也不必太過擔心。”


    他這麽憂心忡忡地自我安慰地想著,芸香已從門外之人的手上接過了一個小藥箱過來,然後重又把門闔上。


    王道重接過藥箱,從裏麵取出幾枝梅花針來,先後在李師師兩臂上的天府、曲澤、少海等七八處穴位施過了針。隨後又坐到了桌案之旁,取過芸香剛剛備下的紙筆,以蠅頭小楷的字體工工整整地開出了一張藥方出來。


    過不多時,李師師“嚶”的一聲醒轉了過來,立在一旁的張夢陽高興地叫了一聲:“師師!”連忙握住了她手問道:“師師……你……你現在感覺怎樣?”


    李師師並不迴答他的問話,隻突然把檀口一張,噴出了一口黑紫色的血液出來。


    慌得張夢陽不知道該當如何是好,趕忙迴頭問王道重:“王先生,王神醫,我……我娘子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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