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呂師囊應道:“二當家的有所不知,這姓王的醫術還是有一些的,隻是他曾經立下過一個誓言,說是為了不介入江湖上的紛爭,但凡江湖人士因為恩怨仇殺所造成的傷勢,不管是輕還是重,他是一概不予醫治的。


    “以免治好了這一派的人,而無形中得罪了另一派。所以這麽些年來,江湖上的幫會教派皆知這姓王的有這麽個規矩,大夥兒因為大仇小怨的火並仇殺,倒也很少前來麻煩於他。


    “隻是這次錢大哥傷得實在太過嚴重,方大頭領已經沒了,會中的弟兄們本已悲痛萬分,這時候實在不忍心再行看著錢大哥撒手西去,因此為了挽救錢大哥一條性命,弟兄們迫不得已,這才趕到他長河鎮上,來請這姓王的施以援手。


    “沒想到這姓王的果然是鐵石心腸,油鹽不吃,水米不進,任憑你把好話說盡,他就是眼睜睜地見死不救。二當家的,按理說,咱們錢大哥是被黑白教那幫邪門外道所傷,而黑白教是跟金人有所勾結的,這麽一來,錢大哥被黑白教所傷就等於是被金人所傷。


    “既是被金人所傷,那就得算是當之無愧的抗金英雄,既是抗金英雄,那麽這一場打鬥,便也算不得是江湖仇殺了,你說是麽?這姓王的就算是把錢大哥等人給治好了,哪也能算他違背往日的誓言了?


    “可不論咱們怎麽把這道理給他翻來覆去的講,這兔崽子就是他娘的不開竅,你說可氣人不氣?弟兄們一不做二不休,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如今已經把各式各樣的酷刑都在他身上用了個遍了。


    “這家夥倒也是真硬氣,不管咱們怎麽打熬於他,他就是強撐著連一句服軟的話都不說。我跟幾位頭領都已經商量過了,隻要是錢大哥和那些傷重的弟兄一咽氣,咱們也立馬送這兔崽子一命歸西,那是一點兒都不帶給他客氣的。”


    莽鍾離道:“二當家的,你何不下來給弟兄們見上一麵,他這府上有酒有菜,咱們許久不見,正有許多話要說,一塊兒痛痛快快地喝上幾碗豈不是好?”


    張夢陽本來還擔心這些紅香會的弟兄,仍然認為自己是殺害方天和大哥的兇手,因此對他們始終都存著一絲提防之心,及見到莽鍾離現身,出於對莽鍾離的交情和信任,本來的那份擔心,遂也變得可有可無了。


    況且在呂祖廟裏,他們受到黑白教眾的圍攻砍殺之時,還是自己及時出手搭救了他們,也是在那一次,他們曾親眼見過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杯魯是如何猥瑣卑鄙,是如何逞兇肆虐的。


    經曆了那麽一幕,他們應該已經明白殺害方天和大哥的其實是另有其人,跟自己毫無幹涉了吧!


    想到此處,張夢陽扭頭對芸香輕輕說道:“芸香姐姐,你先在這上邊小坐一會兒,我下去看看沒有危險的話再來接你下去。”


    說完,張夢陽不待芸香迴應,便即縱身一躍,自高高的房簷之上跳了下去。隻把芸香嚇得發出了一聲低低地驚唿。


    芸香向來知道表哥的古怪脾氣,也知道他那條不與江湖人士來往的規矩,她之所以今晚偷偷地跑來與表哥私會,就是要告訴他李師師是一個無辜被傷的好女子,要他一定要拋開成見救她一命,倘若仍然固執前見的話,那個姓莎的女魔頭可不僅僅是要取他一個人的性命,就連他的三親九族怕是都得會受到株連被害。


    沒想到來到這兒之後,表哥沒見著,卻險些被兩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歹人羞辱而失去了貞操。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張大爺”,居然會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現身,把她從即將遭受歹人淩辱的境地裏救拔了出來,還又兜攬著她輕輕鬆鬆地縱上了這高大的房屋頂上。


    “看來這位張大爺也是個奇人,年紀輕輕的,居然就有著這麽一手好本事,我先時還真是沒想到呢。”芸香心中如此暗忖著,坐在光溜的屋瓦之上瑟瑟地發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自房簷之上跌落下去。


    夜裏的涼氣森森,衣衫上被那兩個歹人撕扯破了的地方,明顯地能夠感到濕冷的露氣的陣陣侵襲。於是,芸香抖得更厲害了,鼻子一酸,差點兒打了個噴嚏出來,她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來方才強行忍住。


    張夢陽躍到了地下,四下裏的紅香會眾果然對他表現得毫無敵意,而且紛紛上前見禮。張夢陽暗暗地鬆了口氣,也對著他們抱拳為禮,開口道:“這麽說來,錢大哥個那些傷重的弟兄暫時還沒事了?那位王神醫,是讓你們大夥兒給軟禁起來了對麽?”


    呂師囊道:“有兩個弟兄已經因傷重先走了,其餘的弟兄和錢大哥也已經沒了大半條命。那姓王的強種被如今被咱們的人監押在鎮子外麵的土地廟裏,”


    “怕的是在此對他用刑之時,唿痛叫喊之聲吵擾到街坊鄰舍,引起四圍百姓們的驚慌,這也算是咱會中弟兄們的一點仁愛之心吧!”


    張夢陽舒了口氣,道:“隻要是還沒殺了他,那便好的很了。我的一個朋友可能也聽說過他所立下的這規矩,擔心他寧死也不給內子治傷瞧病,所以讓我給他帶了個人來,隻要他見著了這個人,不管是什麽規矩,什麽誓言,也都通通不在話下了。”


    “哦,是麽,這個人是誰,二當家的能否將他請出來一見?”呂師囊將信將疑地道。


    張夢陽道了聲“好”,然後重又飛身上房,對芸香說道:“芸香姐姐,已經沒事了,咱們下去吧。”說著就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來,給她罩在了身上,湊在她的耳邊嘻嘻一笑地說:“芸香姐姐,你身上的皮膚可真白。”


    還不等芸香反應過來,已被他攬住了腰肢,從房頂上“嗖”地一躍而下。嚇得毫無心理準備的芸香又是一聲驚叫。


    張夢陽剛一站穩了身形,便笑著對呂師囊道:“呂樞密,我說的那個人便就是她,王道重神醫的親戚。”


    呂師囊聞言把芸香上下打量了一番,搖了搖頭對張夢陽說:“二當家的有所不知,那姓王的強種一根筋得厲害,莫說是他的親戚了,就是拿他老娘的性命威脅於他,他也是絲毫不為所動。這種連娘都不要了的人,豈會為了個尋常親戚壞了他的臭規矩?我看這事兒難成。”


    張夢陽笑道:“呂樞密先別不信,那王道重老娘的話或許不聽,老娘的命或許也可以不要,但是這位芸香姐姐的話,他是必然肯聽的,要不然咱打個賭怎樣?”


    呂師囊聽出他話裏有話,於是便從旁邊一人手裏取過來一盞油紙燈籠,挑到芸香的麵前,把眼睛在她臉上身上重新打量了一番。


    呂師囊乃是個老於世故,精明透頂之人,一看芸香其人三十歲上下年紀,生得膚白貌美,體態妖嬈,雖非花容月貌,卻也是在尋常女子中出類拔萃的佳人一枚,心中立馬便明白了個八九分。


    芸香被他這麽挑著燈盞細瞧,很快便羞紅了臉龐,遂挪動了幾下腳步,躲到了張夢陽的身後去了。


    呂師囊嗬嗬地笑道:“妙,實在是妙!二當家的與我們這些粗蠢的漢子究竟不同,能做到料敵先機,知彼知己,我等委實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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