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道:“什麽陰鷙不陰鷙的,別忘了我可是從一千年後的二十一世紀裏穿越過來的,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是個堅定不移的無神論者,那些個東西傷不到我的。”


    兩個人又說笑了一迴,這才坐在桌案之旁吃喝了起來。


    李師師將一碗藥趁熱喝下,而後就著兩隻雞腿喝了幾盅酒便即飽了。張夢陽則是邊吃邊喝之餘,逗著李師師說笑到半夜,方才將酒肉喝幹吃淨,然後到外麵的井台邊打了一桶水上來,與師師兩個簡單地洗了洗,然後寬衣解帶,上床睡下了。


    ……


    這天晚上睡到半夜,李師師夢中口渴,張夢陽起來倒了杯水給她,然後又服侍她睡下了。便在這時,屋外忽起了陣陣風響,自窗口處吹了進來,吹得放置在春台上的紗燈明明暗暗地搖晃了幾下,幸而未曾撲滅。


    張夢陽走下床來,將撐窗的叉杆收取進來,把窗子掩好。正欲轉身重新睡下,就聽遠處隱隱地傳來說話之聲。這說話的聲音聽來極是隱約,若不是在這夜深人靜之中,若不是張夢陽因為內力精純而致使聽力奇佳,這隱約的人言之聲是斷乎不會被他察覺到的。


    他的心中戄然一驚,心想白天程老漢說得明白,院落裏的那處樓閣乃是竇員外的家廟和神祠所在,這處院落和樓閣除卻他一人進來收拾打掃而外,日常裏都是門鑰森嚴,閑雜人等不許入內的。白天尚是如此,何況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候?


    此刻,在外麵喁喁說話者會是誰人?難道供奉在神祠裏的三清四帝抑或是竇員外的先祖們顯靈了不成?


    “他們若真是顯靈了的話,可絕對不會如程老漢那般蠢,那般好糊弄,他們是絕不會相信我是天上的神仙的,也絕不會相信師師是月殿裏的嫦娥仙子下凡。”張夢陽自嘲地想道。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了房門,邁步走了出去,又輕輕地把門掩好,然後腳尖一點地,飛身上房,衝著那隱隱地話聲所來自的方向,腳踏著壁脊簷角縱掠過去。


    他攀在了黑夜裏的大樹之上,縱目朝下望去,隻見月洞門之外的整個院落,到處都靜悄悄的,微弱的月光之下,看不見一個人影。剛才所聽到的說話的人聲,此刻竟爾聽不見了。


    張夢陽的深心裏禁不住疑惑起來:“方才我明明聽到有人在這邊隱隱地說話,怎麽這會兒偏又聽不見了呢?難道是我睡覺睡得癔症了,腦筋裏產生了幻覺?”


    他又在樹杈上觀察傾聽了一會兒,發現再也察覺不出動靜,便即確定或許真的是自己精神過於緊張,致使剛才關窗之時產生了幻聽幻覺,誤把外麵的風鳴之響,聽成了深夜裏的細語人言。


    他苦笑了笑,便要抽身迴去繼續歇息,可就在這時,猛地察覺到一個人影自西邊的牆頭之上,倏地竄落進了這間院落,緊接著又如同一個猿猴一樣,攀援著那兩層樓閣的神祠下麵的楹柱,極為麻利地爬到了二層樓閣之上,腳踩著簷瓦推開了一扇窗格,閃身鑽了進去。


    張夢陽把這一幕看在眼中,本已放鬆下來的神經,立刻便又緊張了起來。剛剛這個人是誰?他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摸摸地到此,所為何來?既然不敢光明正大地行事,如此鬼鬼祟祟地遮人耳目,自然不會是竇員外的親戚家人了,想來不是盜寇便是蟊賊。


    “那程老漢雖說迷信得厲害,但對我和師師到底也還算恭敬孝順,這院裏的神祠由他負責看管照應,果真弄丟了東西的話,他於主人的麵上須不好看,說不定一大把年紀還會受到主人的訓斥,因而被炒了魷魚,丟了飯碗,那一來的話對他而言豈不是太也冤枉了?


    “我既冒充神仙答應賜福給他,不如就裝神弄鬼地把這個大膽的蟊賊嚇走,令他今後不敢再來此處滋擾生事,讓程老漢把這飯碗端得穩穩當當地,也算是本上仙對得住他今晚上的那一頓酒肉了。”


    想到此處,張夢陽悄悄地從樹幹上溜了下來,躡手躡腳地繞到了樓閣的另一邊,飛身躍上了二層樓的花窗之外,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子來,用心地傾聽裏邊的動靜。


    隻聽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冷旗主莫要怪罪,雖然事情小有波折,那也並非是鄙教不肯用心用命所致,實在是因為半路上殺出來個程咬金,把即將熬成的一鍋湯都給壞了。”


    張夢陽聽這人說話的聲音很是耳熟,很快就由這說話者的聲音聯想到了一個人——黑白教的蔣陳皮。


    “原來是他?這人在黑白教中被奉為牛頭尊者,是一個在教中極有位份之人,他深更半夜地跑來此間要幹什麽?與他說話的那個什麽冷旗主又是何許人也?聽他說話的口氣,似乎對這位冷旗主很是恭敬甚至是懼怕。”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道:“我和韓旗主已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打探清楚了,知道你教在湯聖母的帶領下,近段時間來很是做了些事情。我們已將此事奏知給了總教主,總教主雖對你們此趟中原之行沒能一舉做成大事很是不滿,但好在機會並未盡失,因此決定再給你們個亡羊補牢,將功補過的機會。”


    就聽蔣陳皮口氣恭順地答道:“在下謹代替鄙教和鄙教聖母謝過總教主,謝過兩位旗主。也請二位旗主轉達皇甫總教主,就說黑白教上下,在我湯聖母的帶領之下,定當竭盡全力地完成任務,絕不使總教主的這一番心血付諸東流。”


    冷旗主道:“你蔣尊者也是個明白人,總教主費了那麽大的心思把金國的儲君繩果給做掉了,為的就是要把紇石烈杯魯那個憨貨推上皇位去。可眼下張夢陽那廝頂著杯魯的名頭,在金國朝野間混得風生水起,搞得眾人真假難辨。


    “若不及時將那姓張的除掉的話,隻怕杯魯坐上皇帝的寶座,就不會有那麽的順當,即便是坐上了,也不會那麽穩當,說不定到頭來還會白忙一場,替他人做了身嫁衣裳。那樣的話咱們可就得不償失了。”


    張夢陽聽到這裏,隻把一顆心驚得都要炸裂了開來,實在是沒想到,自己趴在窗外的這一番不經意的竊聽,竟然獲悉了繩果之死的確鑿信息,原來繩果是被他們口中的那個什麽皇甫總教主給害死的。


    不用說,這位皇甫總教主便是暖兒曾經說起過的那個太上正一神教的頭腦了,黑白教連同陰陽教、乾坤教等幾十個大小門道,全都受到這個太上正一神教的支配控製。


    雖然這些個門道教派的獨立性相對較強,但他們更像是從屬於太上正一神教的幾十個衛星,而那個姓皇甫的教主,他不僅是太上正一神教的頭腦,而且還是這幾十個教派的總教主。


    黑白教針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包括對繩果的殘害,追根溯源,原來那個皇甫總教主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張夢陽本來充滿了迷茫的深心裏麵,此時一下子變的通明透亮了起來,他一直都隱約地覺得,在給自己栽贓陷害的那些人的背後,比如醜八仙、拔離速、吾紮忽,以及黑白教等勢力的背後,還有一張能夠明顯感覺得到,但卻看不到摸不著的網在籠罩著自己,在操縱著這巨大陰謀的每一個細節。


    可是這張看不到摸不著的網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他卻是無法斷定,他隻是能夠明顯地它對自己的威脅,它對自己的壓迫,它在運用一切手段處心積慮地想要將自己置之死地。


    及至在蘆葦蕩中,聽了暖兒的剖析之後,他才明白在黑白教的背後,還站著一個比之勢力更大的太上正一神教,而這個太上正一神教的首腦,原來還是包括黑白教在內的諸多邪門外道的總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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