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盧火冷冰冰地道:“用不著你來操心,我已經派人去了,護思轉眼即到。”


    話剛說到這裏,就聽到頭上的樹葉一陣簌簌地響,眾人剛要抬頭觀看,隻見一個人影“唰”地從樹梢上躍下,落入了庭中。


    眾人把眼光齊刷刷地注將過去,見這人非別,正是剛剛如飛而去的張夢陽。沒想到他離了這是非之窠僅隻一轉眼間,便又神兵天降般地迴到了此地。


    但見張夢陽手上拿著一根梅枝,其上點綴這幾朵粉色妍美的小花,他笑嘻嘻地衝著大夥兒作了個揖,說道:“小弟剛剛去了趟梁山水泊,在鷹頭嘴下的分水灘地方,折了一朵花枝迴來,想要送給這位人世間最美麗的娘子。”


    說罷,張夢陽眼望著李師師,邁步朝她走了過去,把這朵點綴著幾朵小花的梅枝遞在了她的手上,同時微笑著告訴她說:“這是從你和香兒稱讚過的那株梅花樹上折下來的,你聞聞,可香呢!”


    李師師把花枝接了過來,抬頭看著他道:“多謝杯魯殿下好意,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過的最美的梅花。”


    隨即李師師把話鋒一轉,道:“女真人中難得有你這麽重情重義的男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管別人怎麽汙蔑於你,你都是你,而不會變成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的。”


    張夢陽哈哈笑道:“多謝娘子美言,奸詐小人可以猖狂得了一時,但猖狂不了一世。上蒼是不會保佑他們的。”


    梁山泊距離朝城有好幾十裏地,就算是有快馬騎乘,來迴最快也得半個時辰,而且還得是在道路平坦的前提下。


    而張夢陽竟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跑完了這幾十裏地,還折了一枝梅花為證,看來是所言不虛的了。


    在場的不少人都知道,朝城附近少有梅花,遠近梅花最多最有名的,便是梁山水泊以東較遠的龔縣、瑕縣和仙源等處的紅香梅。這種梅花在稍近些的梁山上也稀稀疏疏野生著一些。


    而張夢陽自遠處折來的那枝梅花,正是生長在梁山泊裏的紅香梅。顯然他之所以要采下這枝花來,就是在向眾人證明他剛才的確是到了水泊那裏的。


    張夢陽站起身來,迴頭對婆盧火道:“婆盧火大哥,世人如螻蟻,所做的一切,都瞞不過高高在上的長生天。你現在就把我捆了去上京吧,把我交由皇上發落。我相信以皇上之聖明,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婆盧火走上前來拉著他的手道:“杯魯兄弟,我本來也想要那麽做來著,可是現在,我覺得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對婆盧火的迴答,張夢陽已然是成竹在胸,但還是故作驚訝地問道:“哦,是麽,這是為何?”


    婆盧火道:“如果你果真不是杯魯的話,如果繩果真的是為你所殺的話,這個地方你避之還唯恐不及,怎會順利脫身之後重又反轉迴來?這不恰恰證明了你的問心無愧麽?”


    拔離速不服氣地道:“什麽問心無愧,我看他是惦記著這個美貌的娘們兒才是真的!”說著,他朝坐在樹下的李師師伸手一指。


    李師師一臉厭惡地道:“我又不認得他,用得著他來惦記麽!”


    道君皇帝趙佶看了看李師師,又看了看張夢陽,無可奈何地垂下眼來搖頭歎息。


    剛剛郭藥師在場的時候,趙佶實已是害怕到了極點,因為這裏的金人隻當他們一行人是落難了的士紳大戶人家,並不知道他的太上皇帝身份。可他在皇城紫宸殿裏召見過郭藥師非隻一遭,倘若是被他認出自己的話,後果委實是不堪設想。


    幸而從始至終,郭藥師的精力都用在與張夢陽的唇槍舌劍上,並無暇顧及到他們這一群俘虜的身上。


    待到張夢陽出手重傷了郭藥師,拔離速命人把他抬下去救治,趙佶更是謝天謝地,那顆本來懸得高高的心,也終於稍稍迴落了一些。


    隻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眼前這個被人懷疑是殺害金國皇儲的少年,分明就是那天夜裏在分水灘上救了自己和師師性命的小恩公,而據師師所說,此人乃是老九德基的結拜弟兄,可德基向來深居皇城,怎地會跟這樣的少年交結上的?


    略一思索,趙佶便就想了起來,去年金國使臣婁室在汴京之時,巧遇了他們的失蹤近一年之久的駙馬爺紇石烈杯魯,並把他帶迴了北國。就是在那時候,德基與這杯魯更換了年貼,結為了異姓兄弟的。


    而這件事情的起因,全是因為郭藥師使蠻耍橫,在街道上無緣無故地和人打架鬥毆而起。


    “聽說郭藥師和杯魯在保康門內大打出手之時,師師當時也在場的,也不知此說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話,在那個時候,師師就已經和這杯魯相識的。那麽在他在分水灘上的出手相救,也並非是純粹的出於巧合了。”


    聯想到張夢陽那來無影去無蹤的飛行本事,他如果想要背著自己不知和李師師約會的話,實在是易如反掌,無人能夠阻攔,也無人能夠察覺。說不定這段時間來,這位杯魯駙馬一直都如影隨形地纏在師師的身邊,隻不過一切都瞞著自己不知道罷了。


    想到此處,趙佶覺得自己的推斷合情合理,再一看李師師望向張夢陽的那含情脈脈的眼神,心裏的醋壇子登時被打得粉碎,如果不是如今這階下囚的身份,令他心存顧忌,隻怕即刻便就發作了起來。


    趙佶剛剛把張夢陽與婆盧火等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知道眼前的這位杯魯駙馬,是在兩個月之前發生的清河攻城戰中,莫名其妙地失蹤了的,去向不明。“他去了哪裏,這還不是明白著的事兒麽?定是跑到朕的身邊偷香竊玉來了。”趙佶滿心醋意地暗忖。


    “虧了我這麽寵她疼她,她竟背著我做出了這等事來,等迴了京城,定當好好地責問一下這賤人,狠狠地抽她一頓鞭子,方能出了朕胸中的這口惡氣。”


    雖然趙佶是越想越憤,但眼看著四下裏全副武裝的金兵,哪裏敢便就發作出來?無奈之餘,隻得緊咬著牙齒默默地隱忍。


    張夢陽冷笑道:“拔離速,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重色輕友,把一個麻臉婆當做了世間罕有的東西,便以為世上的男子全都是跟你一個德行麽?實話告訴你,好色的男人所在多有,無恥的男人卻隻有你一個。”


    說罷,張夢陽身體發動,驀地瞬移到了拔離速的跟前,抬起手來左右開弓,清脆響亮地扇了他的兩下嘴巴,然後又倏地向後退迴原地去了。


    拔離速被張夢陽先罵後打,心中雖然惱怒,但也知道理虧,可若就此忍氣吞聲了下來,又覺得在眾多將士麵前有損顏麵,因此也就硬著頭皮摘下了腰間的馬刀,嗷嗷叫了兩聲,做勢朝張夢陽揮砍過去。


    張夢陽喝道:“怎麽,知道自己理虧了,這就想要殺了我滅口麽?”隨即晃動身形,與拔離速周旋了起來。


    拔離速雖然高大威猛,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毫不畏死,可論起單打獨鬥的本事來,頂多也就是遼東五虎的水平,與醜八仙諸人更是相差甚遠,若不是麻仙姑別有用心、甘為妾婦的話,憑拔離速的本事想要控製住她,其實是比較困難的。


    此時的張夢陽已今非昔比,在身法快捷的基礎上又得了大延登的點撥,醜八仙等人尚且奈何他不得,拔離速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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