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兵和稅法事了,剩下的便是一些雜事了。


    朱怡炅看向軍器局局長李文保,溫言說道:“李卿,軍器局現階段產量如何了,這預備新軍使用的軍械火器,可能按時齊備?”


    李文保聽到朱監國問話,下意識就跪地叩頭:“迴皇上……額不,迴監國的話,軍器局按照監國先前所說流水線法子,無論產量還是速度都得以大漲,新軍要的兵甲火器,保證可以按時交付,還請監國放心。”


    “那就好,起來吧!”朱怡炅抬了抬手,有些無奈。


    自從朱怡炅統一福建,得到了福建大量工匠,尤其其中還有不少會造紅衣大炮的,便順勢成立了這個軍器局。


    說起來,這還得益於被朱怡炅打卸任的前閩浙總督覺羅滿保,要不是這位奏請建設海岸炮台,這福建還真沒那麽多會造紅衣大炮的工匠。


    與樞密院性質相同,軍器局主管兵甲火器製造,工部則負責民政建設,二者互不統屬。


    所謂的流水線,當然也不是真的流水線,隻是朱怡炅讓這些脫了籍的工匠,重新進行編排,將各種火器的製作工序全部分開,再分工合作實現量產化。


    有人說這樣可能會出現版號的問題,但實際上,這時代的火槍也並沒後世那麽嚴格。


    甚至曾經燧發槍無法普及的原因,其中一個便是槍口與子彈的版號差距有時實在過大。


    導致子彈難以裝填,就算勉強裝填,用久了也會有炸膛風險。


    朱怡炅自然也有想過要搞版號生產,但這個隻能循序漸進,至少現有這些工匠是不行了。


    隻能安排新人去學,同時製定標準尺寸口徑,盡可能趨向統一化。


    至於這局長李文保,外號李老漢,是從工匠裏頭就地提拔的一個相對最德高望重(年紀大,從業久)的老匠。


    朱怡炅這麽幹的目的,其實也是為了跟新政相互配合。


    畢竟連匠人都能做官,可見大明朝廷是當真要廢除賤籍的。


    不過,雖然李老漢在整個工匠群體,確實也算德高望重,能壓得住。


    可就是這膽子……說好聽點叫保守,說難聽點那叫老弱可欺。


    或許也有年紀大了,家中有兒孫牽絆,又摸爬滾打多年,所以被迫形成的習慣。


    這倒是不能全怪他們,隻能說大清這麽個環境下,老百姓能活著本來就很艱難了。


    所幸再給這李老漢一些時間適應,若是還不行,就隻能將其擼掉了。


    雖然朱怡炅要個匠人做表率,但也不能真要一個老弱可欺的。


    畢竟,這軍工與軍糧兵源一樣,都是軍隊的命脈,要是將來有人利用這一點,威逼利誘讓這李老漢就範,給這軍工裏稍微摻點沙子,那對大明軍隊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問完了軍器局,朱怡炅又按例接見了剩下的六部主官,這些都是王禮和梁文煊兩人遴選,再由朱怡炅麵審的,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


    文官接見完,輪到武將,武將沒什麽好說的,聖眷賞賜跟著戰功走,無非就是好生勉勵一番,再接再厲。


    哦對了,武將裏有徐進這個高級老將沒來,主要是漳州殘破,加上毗鄰廣東,他實在走不開。


    實際上,為了表彰徐進在漳州的苦勞,其已經被內定為即將新建的第三軍軍長,就等著新軍募集編練完畢,再行正式任命。


    秘旨已先提前發過去了,算是給遠在漳州的徐進一個定心丸。


    搞定了麾下文武,朱怡炅這才又和顏悅色的看向了最後頭的康子斐康掌櫃。


    康掌櫃沒有官身,本來是沒資格來禦書房一起開會的。


    但其好歹也算是大明的老人,骨幹成員了,前期更是給大明帶來了各種貿易物資,火器兵甲,雖然僅僅隻是支持了明軍在福建戰場打開局麵,到後麵就有些漸漸供應不上了。


    可這功勞還是不可忽視,朱怡炅投桃報李,隨即正式任命其為大明第一位皇商。


    同時,還順帶將與南洋重開貿易路線的任務,也一並交予了康子斐。


    倒不是為了佛郎機人手裏的燧發槍,燧發槍這玩意兒福建工匠也會造,但跟同時代的歐洲一樣。


    這時候的燧發槍既不實用,也不廉價,大規模裝備壓根不現實,相比之下還是火繩槍比較實惠。


    對了,倭國的鐵炮也是,那玩意兒朱怡炅用過後發現也就那樣,有造鐵炮的功夫和銀子還不如多造兩杆火繩槍。


    朱怡炅要開南洋貿易路線,除卻賺錢和獲取佛郎機人手上的火器技術,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補充福建的糧食缺口。


    要知道,這時的廣東福建兩省,由於地理和政策等原因,那是年年鬧饑荒,年年都缺糧。


    而同時期的南洋暹羅國,不僅大米好吃,還非常便宜,比普通大米還便宜一半多。


    這可不能浪費啊……


    又聊了一些瑣碎雜事,朱怡炅宣布散朝。


    群臣叩拜,行禮告退。


    待眾人離開,朱怡炅揉了揉鼻尖,稍微舒緩了下壓力。


    隨即帶著身邊的輪值秘書官,每日例行前往秘書處慰問巡查。


    之後再迴禦書房批閱奏本,處理政務。


    如今有了內閣六部,加上秘書處雙重分流。


    雖然眼下地盤比開始大了數倍,但政務卻並未有太過繁雜。


    總體還在朱怡炅的工作承受範圍內,隻是偶爾才加個班。


    ……


    泉州府城門口。


    “爺,咱們到泉州了!”來貴小跑著迴來稟報。


    鄔思道手裏拄著個拐子,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泉州城門,良久才歎道:“這明主果真是有幾分真王之象啊!”


    來貴有些發懵:“啊?爺,您這就看出來真王之象了?”


    鄔思道一笑,也沒賣關子,直言道:“來貴啊!你剛去前麵那麽久,難道就沒發現嗎?”


    “發現啥?”


    “老爺我隻是個瘸子,卻沒人仗勢相欺,把老爺給擠出隊伍。”


    來貴一拍光禿禿的腦門:“額……還真是。”


    鄔思道感歎:“這便是立下了規矩,雖說這裏是那明主的臨時都城,但能注意到這等微末小事,足見這明主非是什麽普通賊逆,這是個有大誌向之人啊!”


    “可這大誌向也不定能成吧?這當今天下,可還是大清的……”說到後半句,來貴聲音明顯減小了,可見這廝也不是個傻乎乎的跟班家奴。


    這也很對,真的傻乎乎,鄔思道這般聰明之人,也不會要他。


    鄔思道笑罵:“所以老爺我才說,他有幾分真王之象,至於到底有幾分,能不能成真龍,那誰又說的準呢?”


    這一主一仆,說笑著排隊就入了泉州府城。


    由於新政的全麵推行,現在要進府城,已然不像原先那般麻煩。


    縱使沒有證明是府城戶口的路引,同樣也可入城。


    隻不過要交入城費,不交也行,隻是進去不能久居,否則查出來就是黑戶,官府要罰款的。


    而且入了城,你也得遵守規矩,要想在裏頭住著,要麽租屋,要麽買屋。


    之後,還得找個活計,自己幹或者給別人賣力氣什麽的都行。


    朱怡炅原先設想中那種農戶人口全部湧入城區,導致城區崩潰的情況,實際上在這個時代,還是很少見的。


    除去實在無地無產,或者真有一門手藝傍身的,大部分農戶百姓還是更願意生活在原籍的鄉莊。


    尤其現在攤丁入畝推下來,這福建百姓,乃至中產地主身上的重擔,都被減輕了不少。


    鄔思道很守規矩的就交了入城費,得了兩封與路引相似的文書,上書三個字“暫居證”。


    有這個,被官府清查就不會是黑戶,隻不過超了時間就得繼續交錢續,或者直接出城也行。


    價錢並不貴,但也不低。


    而要獲得城區戶籍,則需要購置城區房屋,在裏頭住滿三年。


    這都是朱怡炅親自參與討論時,加入的條例。


    入了泉州城。


    並沒有想象中那種繁華富庶,百姓安樂的誇張景象。


    所見隻有普普通通,無論攤販市民,還是商鋪酒樓,都在為了生計和賺錢而忙碌奔波。


    至於那種所謂明君臨朝,就能海晏河清、繁華逐樂的場景,不是沒有。


    第一需要時間,大明入主泉州不久,區區月餘,而且,真正繁華逐樂的,仔細去看,基本隻有那些王朝的都城。


    那些能繁華逐樂的,不是貴族就是士紳有錢人,普通百姓縱使在帝都,依舊也在拚盡全力的活著。


    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鄔思道帶著來貴,沒有著急去打尖住店,而是稍微問了下路以後,便直奔(新)知府衙門而去。


    當然不可能直接去朱監國的行宮找人了,就以他倆這一個瘸子,一個家奴的扮相,到了門前不被轟出去就不錯了。


    而且,他鄔思道不過一介紹興師爺,要去見人家堂堂監國,起碼也得按流程走,走完了再決定人家見不見他。


    這是這時代的階級秩序,縱使鄔思道聰明絕頂,也沒想過要踐踏它。


    實際上,從曆史中鄔思道的表現來看,這家夥自從科舉無望以後,便一心有種想要效仿前明黑衣宰相的想法。


    甚至不惜慫恿自己的幕主田文鏡,令其冒著風險上奏問斬如日中天的隆科多,就為了讓雍正發現他的才華。


    後來田文鏡曉得了,直接就與他掰了。


    說實話,田文鏡沒把當時的鄔思道當場掐死,已經算田文鏡涵養好了。


    畢竟,鄔思道的操作,等同於是在乾隆朝的某個地方知府的師爺,背著自家知府老爺,還以人家的名義,去上奏彈劾和珅一樣,還是請斬的那種。


    這就算乾隆肯放過,怕是和珅也得想法弄死他。


    好在後來,隆科多從如日中天,到光速下線,不過短短幾年光景。


    若單論人品,這鄔思道屬實是有些不太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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