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燒你


    在南離心目中,火箭這物件不放便罷,放就放個痛快。


    在嘉定州諸將看來,邛州軍的火箭應該是不要錢的,隨便放!


    於是每當施放便是漫天火雨,聲勢驚人,先不說殺傷力如何,就這聲威氣勢,便先奪了對麵的士氣。


    火箭人人有,各有巧妙不同,大家都有的一窩蜂、神機箭隻能陣前近踞平放,火龍出水、神火飛鴉這類稍為複雜的玩意如今在殘破的西川已經無人會做,隻聽說川東的李鷂子江上水師有過使用。


    南離的火箭是把該簡化的簡了,該增強的強了,龍頭、飛翼一概不要,就要個鐵皮甚至竹板捆紮的二寸來徑二斤重的裝藥尖頭,這裝藥加大後箭杆就是三分粗細堅韌的大毛竹蔑,還被南離指導著簡單地裝了一個用竹片做交叉粘接的小小風翼,飛起來竟然略有旋轉,穩定性大增。


    因為川地竹子多,大毛竹隨處可取,便多用竹筒製作,大夥就起了個飛火竹流星的名目,也稱竹飛火。


    所有的拚接物件隨手可得,然而拚在一處就成了滅敵利器,令得章炬驚羨不已,把精神頭全投在如何改進與製造火流星上了。


    此物試驗時最遠放出去可飛裏許,準頭最好的自然是二百步左右。


    這家夥隻是怕風,但是今日可謂老天爺助陣,比在邛州試射的天氣都好。


    王祥不知南離有此殺手鐧,頭疊、二疊加將軍炮正擁簇成團,被冰雹般火流星砸入隊列密集處,轟然爆炸,直被炸個人仰馬翻,傷亡慘重,四麵擁擠混亂,推撞奔逃間落水無數。


    那於王祥的兩翼背後包抄的伏兵自然被聯絡後收攏起來的餘奎、蘇寶兩營。


    這兩部人馬自從遭了突襲被打垮後迅速向北退去,沿永寧河向瀘州方向脫離。


    就在南離擒拿熊氏夫人,與一群婆娘軍在山中周旋野戰林戰山地戰之時,派出去尋人的璟新部將鮮可強、但應嚐等人就已經聯絡上了正欲退向瀘州,又覺失了主將就退不好交差,正在四處尋找楊璟新的兩營人馬。


    此刻石盤山上,眼看著敵軍即將總崩,吳元龍求功心切,豈能放棄這個機會,當即請命自帶鐵騎陷陣。


    南離也看得時機正好,便發令縱馬。


    王祥敗局已定,但是邛州鐵騎、飛騎趁著火箭施放造成的混亂,而發動了最終破敵的悍勇衝鋒!


    石盤山中軍將台處一聲令下,響信炮,磨令旗,催戰鼓,席地闕率飛騎先出,薄其一翼,猝然接近至正在混亂中重新調整隊伍的頭疊、二疊之間,小快步直趨近到三十步左右處,敵兵正整隊、挪竹笆、立長槍,準備迎戰騎兵衝鋒。


    不想席地闕一聲唿哨,當先迴旋,兩杆蜀銃左右開弓,砰砰兩發,便即盤旋脫離,隨即鎮標飛騎五騎一組,紛紛打馬迴旋間,一輪輪的火槍連環放打,一時間山下銃鳴如爆豆。


    南離之所以令飛騎選擇這個方向,就是因為這邊沒有對戰馬威脅最大的交銃。


    王祥部的漢蠻官兵幹挨打無法還手,越發混亂,就向更加混亂的王祥中軍位置退去。


    恰這時,隨著喇叭長蕩,吳元龍率領二百鐵騎精銳,自上馳下,當先入陣,隻有二百騎的邛州鎮標鐵騎數量不多,這時二百匹珍貴吐蕃大馬勢如奔雷、疾若狂風,自石盤山緩坡衝下,如同高山滾石、勢若劈竹,失了竹笆,正被紅夷炮子打得暈頭轉向的步卒根本無法抵擋。


    這一下混亂中的王祥所部被吳元龍帶著二百鐵騎衝殺馳騁,連透三疊戰線,吳元龍揮舞九耳八環大刀,一馬當先,直奔王祥中軍帥旗矗立處殺去。


    邛州人數不多的寶貴騎兵被南離用得恰到好處,終於成為壓垮王祥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日的鏖戰下來,王祥有三個沒想到:


    沒想到邛州軍的火箭這麽多這麽驚人,沒想到餘奎、蘇寶這二廝居然這麽快整兵再戰,更沒想到邛州偏遠小城,居然有這麽勇猛的一批騎兵。


    眼看著一員鐵盔重甲的黃臉漢子所向披靡,當先透過陣線,直衝自己而來,王祥終於確認:今日是敗了!


    當即鼓起血勇,舞起大刀,還要上前放對,卻不知何處飛來的流彈,噗地擊中座下戰馬,戰馬一個踉蹌跪倒就將王祥掀翻於馬下。


    幸得周圍的親信家丁一看不好,趕緊紛紛下馬擁上,將之扶起,便即更換戰馬,而這時王祥最後的那點血勇被磨蕩殆盡,再上馬後,圈馬就下了在這個戰場的最後一道命令:


    “全軍退過河東,往敘永司城以南集結。”


    可是這個命令已經沒人能夠為他傳達下去並且執行了——割據遵永的榮昌伯王祥所轄三萬部眾,於敘永城外永寧河東岸一戰總崩!


    這一番永寧河鏖戰南離指揮了有近兩萬之眾,要對上王祥的三萬餘眾,自然不會再離開座營指揮的將台而去策馬衝鋒,待眼見大局已定,竟重重地歎了口氣,頹然坐在柴火給搬來的一塊大石頭上,摘了頭盔隨意扔在腳下,低頭將臉埋入雙手,揉搓麵頰,又是長歎一聲。


    這一番大勝,全軍將士歡欣鼓舞、唿聲動地,南離卻是興味索然、意興闌珊。


    熊氏夫人全程冷眼旁觀南離坐鎮指揮戰鬥,看似麵無表情,隻眉頭一直深鎖,可是眼神卻騙不了人,不時透出緊張焦慮,肥碩的麵頰也時不時抽搐一下。


    這時看南離神態蕭索落寞,便覺尋到機會而語帶譏刺地冷嘲熱諷道:


    “趙鎮帥得此大勝,還如此故作矜持,未免有些裝腔作勢了吧?”


    南離歎息一聲:


    “兄弟鬩牆,內鬥何益?殺傷再多,都是骨肉同袍,達虜在北,不能殺身於報國之途,空為內釁殞命,有何可喜?”


    “爾等主動發兵來攻,這時還要說嘴。”


    “唉,誰對誰錯,我也不想與你在此爭執,雖然勝了,趙某還是希望就此罷兵止戰,夫人可否助我?”


    熊夫人盯著南離半晌沒說出話來,最後嘟囔了一句:


    “你這人……真是武夫中的異類……”


    不是異類,其實這時南離思考的已經不僅僅是如何擴大戰果,而是還有更多的思考如何在於己有利的局麵下拿到一個結束戰事的選擇。


    畢竟春秋無義戰,發動割據戰爭的是野心家、陰謀家,贏得戰爭勝利的是軍事家,而要結束戰爭的隻能是政治家。


    也許熊說的沒錯,自己真的是武夫中的異類,因為自己的本職就是政治工作,此刻正該政治家趙南離同誌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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