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令》引用了班婕妤的典故,不適合當眾拿出來品評了,私底下與姐妹訴說卻無傷大雅。


    官宦小姐們沒有心思在這裏摻合蘭台詩會了,隻想著盡快迴到宅子裏,叫上各自的閨中密友,坐在閨房裏訴說這首《木蘭花令》。


    隻是礙於壽寧公主的麵子,官宦小姐們還是待在紅樟木大船上,不敢隨意離開。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壽寧公主正在氣頭上,誰敢在這個時候離開,就會成為壽寧公主撒氣的對象。


    唯獨沈宜修是個例外,再次從繡墩上站起身來,撫平蘇杭青襦裙上的褶皺,腳步匆匆的離開了紅樟木大船。


    一雙小巧的紵絲繡花鞋,走動的很快,很快消失在紅樟木大船下,順著金水河畔的街巷,走向了一座廊院。


    “圓圓姐睡下了嗎?”


    沈宜修停在了一座精致小樓前,身邊跟著兩名貼身丫鬟,敲響了精致小樓的木門。


    京城裏能夠入得了沈宜修眼裏的官宦小姐很少,唯獨結識了金水河畔的傳奇女狀元陳圓圓,兩人相交甚篤,以姐妹相稱。


    沈宜修最近搬到京城裏居住,沒有搬到非富即貴的東江米巷,在精致小樓所在的巷子裏,買了一座宅子,比鄰著陳圓圓居住。


    李冕聽說擅長烹製單籠金乳酥的巧婦,其實就是沈宜修,不是傳聞裏來自秦淮河畔的一名揚州瘦馬。


    夜已經深了,陳圓圓還在院子的豆腐磨坊裏,磨著豆腐,製作出李冕所說的白豆腐。


    這些天陸陸續續製作出來了一些,拿到市集上販賣,銷路還不錯。


    賺了一些銀錢,估摸著再有十幾天,就能湊足拖欠的市稅銀字。


    陳圓圓聽到小樓外有人叫她,抬起了困惑的眸子,自從贖了身以後,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住所。


    陳圓圓放下手裏的絲瓜瓤,拿起一塊洗了很幹淨的絹布,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走到了小樓裏。


    天色很晚了,陳圓圓沒有第一時間打開精致小樓的木門,走到二樓,推開柳條窗格,順著窗戶縫看了下去。


    門口站著一名身穿蘇杭青襦裙的女子,身後跟著兩名小丫鬟,除此之外,沒有其她人了。


    陳圓圓認出了那名女子是沈宜修,放寬了心,順著樓廊走下去打開了木門。


    等到木門再次關上了,陳圓圓點亮了廂房裏的紅罩燈,又拿起幾根幹柴放在紅泥小火爐裏,坐上了銅壺。


    陳圓圓煮茶的同時,歉意道:“奴家明天還要去東市賣豆腐,院子裏還有幾鬥豆子沒有磨完,妹妹如果有什麽事,等到明天賣完了豆腐,再來家裏詳談。”


    沈宜修等不到明天了,迫不及待想與陳圓圓訴說《木蘭花令》,扭過垂雲髻,看著兩名丫鬟說道:“你們去幫圓圓姐把剩下的豆子磨了,迴去以後,賞給你們一人一匹杭州織造局產的單紅綢緞。”


    兩名貼身丫鬟雖然是下人,卻是服侍沈家嫡長女沈宜修的一等丫鬟,幾乎是與江南富戶家裏的小姐一樣。


    十指不沾陽春水,更別提磨豆腐了。


    不過,兩名貼身丫鬟聽到賞賜一匹單紅綢緞,笑嘻嘻作了一個萬福,轉身去了院子裏。


    一名丫鬟負責牽著小毛驢拉磨,另一名丫鬟拿著絲瓜瓤,不停把磨出來的豆漿掃到木桶裏。


    頗為熟稔,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件事了。


    “你呀。”陳圓圓無奈的笑了一聲,沈宜修又幹出了買櫝還珠的事情,一匹單紅綢緞還是杭州織造局織造出來的綢緞,往往能夠賣到一兩銀子的高價。


    沈宜修張嘴就是兩匹單紅綢緞,隨手賞出去了二兩銀子,比起拖欠的市稅還多,磨一個月的豆腐也賺不來這麽多的銀子。


    沈宜修笑著拿出了蠟箋,放在酸枝木翹頭案上,嫻靜臉容比起平時多了幾分光彩照人:“這首新詞木蘭花令是本次蘭台詩會最有才氣的一篇詩詞了,圓圓姐趕緊看看,能否入了你的眼。”


    陳圓圓走到五足蓮花頭麵盆架旁邊,一雙細長玉手放在銅盆裏清洗過後,拿起麵盆架上的絹布,擦了了手。


    她這才接過來蠟箋,展開對折,細細看了起來:“宛君妹妹出生於書香門第,又是有名的大才女,這篇詩詞能讓你迫不及待的今晚就要與奴家傾訴,想來……咦……”


    陳圓圓隻是看到開頭第一句的‘人生隻若如初見’,秋水眸子怔怔不動了,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說不出話來,隻是認真看著手裏的蠟箋。


    沈宜修一直在注意著陳圓圓的神情,展開蠟箋看到《木蘭花令》的神情,與她在紅樟木大船上一般無二,笑顏逐開了。


    她平時說話很少,甚至是讓去她家裏做客的官宦小姐,認為是在怠慢。


    沈宜修今晚的話突然多了起來,嫻靜笑道:“頭一句就引用了班婕妤的典故,下半闕的驪山語罷清宵半,又引用了唐明皇和楊貴妃的典故,根據太真外傳的記載,唐明皇和楊貴妃曾經在驪山的華清宮裏盟誓,願意世世成為夫妻。大文豪白居易的長恨歌,提到的一句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便是對這件事的描寫。後麵一句的雨霖鈴,是唐明皇在楊貴妃死後,親手做的一手曲子用來寄托哀思,可見這位公子的滿腹經綸,接連引用了各種典故。”


    陳圓圓逐漸迴過神來,秋水眸子裏多了幾分霧氣,深受這首新詞裏的哀傷感染:“還有這一句何如薄幸錦衣郎,再次借用了大詩人李商隱的馬嵬,錦衣郎指的是唐明皇,說出了縱然因為死亡而分離,還會刻骨銘心的念念不忘舊情。”


    陳圓圓沈宜修兩人訴說到這裏,這首新詞也到了末尾。


    其中的情愫纏綿,始終縈繞在兩人的心頭,久久沒能消散。


    陳圓圓秋水眸子裏的霧氣,幾乎要化成淚水,從臉靨上滑落掉在地上。


    不過,還沒等陳圓圓因為一首新詞落淚,突然又愣住了。


    她看到了這首新詞的最後落款。


    李冕,李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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