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寧公主撒出去大把的銀子,又從漕運衙門借來了紅樟木大船,安排公主府的中使司大伴從內到外更換了各種用具。


    青帷幔換成了江寧織造上貢的寧綢,擺件換成了青藍窯變花盆,插著辛夷等名貴花卉。


    就連大紅燈籠裏的蠟燭,全都換成了蜂蠟製成的昂貴黃蠟。


    京城裏曆年來的各種詩會雅集,在奢靡方麵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蘭台詩會算得上是獨一份。


    壽寧公主耗費大量的銀錢,營造出一場盛大奢靡的詩會,目的隻有一個,蓋過長平公主君前對奏的風頭。


    告訴那些京城裏的官員,壽寧公主如今才是嫡長公主。


    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也正像壽寧公主所期望的那樣,蓋住了長平公主的風頭。


    偏偏在蘭台詩會達到高潮的時候,出現了一首《木蘭花令》,還是李冕作出來的一首新詞。


    錢東澗看來,無異於平地起驚雷了。


    長平公主好看的柳葉眉舒展開來,端坐在繡墩上,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壽寧公主。


    本來一臉高高在上神情的壽寧公主,臉容掛不住,緊緊抿著嘴唇,說不話了。


    又迴頭看了一眼廂房裏的官宦小姐們,全都是一臉的癡相,朱唇念念有詞,全都在重複一句‘人生若隻如初見’。


    很想知道這首新詞的下半闕,礙於壽寧公主的麵子,又不好提出來讓人取來《木蘭花令》。


    這時,坐在紅木香幾旁邊的一名女子,儀態嫻靜的說了一句:“還請長平公主,派人取來解元公作出的這首新詞。”


    寂靜的廂房裏,突然有人打破了平靜,不是用來恭維壽寧公主的話,居然是冒著大不韙取來《木蘭花令》。


    官宦小姐們訝然的看了過去,一臉的困惑,心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不諳世事。


    長平公主和壽寧公主也是看了過去,在瞧見那位女子的樣貌以後,知道她為何有恃無恐的說出取來《木蘭花令》了。


    江南望族沈家的嫡長女沈宜修。


    沈家在江南還不是一般的望族,有著‘杭州甲族,以沈為最’的名聲。


    沈宜修的族叔沈光祚,是東江鎮總兵毛文龍的舅父,與邊軍重要軍頭派係東江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族兄沈世魁雖是一名商人,卻掌握著東江鎮的錢袋子,收取李氏朝鮮和倭國朱印船賦稅的稅權,掌握在沈世魁的手裏。


    沈宜修在外人看來隻是來自江南的一名書香門第女子,卻能毫無忌諱的讓人取來《木蘭花令》。


    沈宜修提了提蘇杭青襦裙,站起來朝著壽寧公主作了一個萬福:“若是有冒犯公主的地方,還請見諒。”


    何止是冒犯,恨不得用手指甲抓花了沈宜修的臉容。


    壽寧公主笑容勉強的說了一句:“本次蘭台詩會就是為了宣揚文治,如果能有一首詩詞得到宛君妹妹所看重,銀子沒有白花銷。”


    壽寧公主在說到銀子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咬重了幾分,倒不是她控製不住情緒,每每想到寧綢、黃蠟等昂貴用具,心疼的尤為難受。


    沈宜修從這句話的語氣裏,已經聽出來壽寧公主的不滿,也知道很有可能因為取來《木蘭花令》得罪了壽寧公主,依舊把持不住。


    她的心裏輾轉反側著始終都在迴響一句詩詞。


    人生若隻如初見。


    隻是聽了前半闕,讓她心儀不已,心心念念著想要見到李冕作出的這首新詞全闕。


    可是等了半天,始終沒見長平公主迴應,像是不願意去得罪壽寧公主。


    沈宜修嫻靜的臉容,微微出現了遺憾,心道今晚在閨房裏睡不著了。


    隻能等到明天去拜訪長平公主,看完《木蘭花令》的全闕了。


    沈宜修沒了繼續待在這裏的心思,提著蘇杭青襦裙的裙裾,準備先一步離開蘭台詩會了。


    雖然蘭台詩會正值高潮,各種詩詞頻出,達到本次盛會最精彩的時候。


    但在沈宜修看來,那些才子們作出來的詩詞,在李冕這首《木蘭花令》麵前,一切都顯得寡淡無味了。


    “沈小姐等一等啦。”


    青帷幔外,突然傳來了雉奴雀躍的聲音,‘噔噔噔’順著樓廊跑了下去,還沒等孫易發反應過來,直接從他手上抽走了蠟箋。


    又是‘噔噔噔’跑上了樓廊,梳著雙環髻的小腦袋瓜從合攏的青帷幔中間冒了出來,伸出白皙的小手臂,把蠟箋遞了過去。


    沈宜修看了一眼雀躍的雉奴,嫻靜的笑了,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來蠟箋,認真的讀了起來。


    聲音不大,傳遍了廂房裏。


    沈宜修在念到第二句‘何事秋風悲畫扇’的時候,笑容逐開,卻又感傷連連:“解元公李冕好學問,第二句就引用了漢朝班婕妤的典故,班婕妤本來是漢成帝妃,後來遭到趙飛燕的讒言陷害,退居冷宮,做了一首怨歌行,用秋扇閑置抒發被遺棄的怨情……”


    沈宜修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不是不敢說,而是不能說,涉及了宮闈秘聞。


    她心裏卻在讚歎李冕的學問高明,借古諷今,皇後和鄭貴妃的情況,與班婕妤的情況一般無二。


    全是受到了妃子的陷害,遭遇了遺棄。


    廢後對於官紳來說,涉及到了國本,也涉及到了各自宗族的穩定。


    在沈宜修等女子看來,更多的卻是感同身受,大多都是對鄭貴妃感到了不恥。


    坐在紅樟木大專利的官宦小姐,往後嫁人了,注定要做一位正室夫人。


    官宦小姐們最不想見到的一幕,夫君受到妖豔小妾的讒言影響,休了正室夫人,讓一個沒有名分的小妾做了家裏的主母。


    沈宜修的視線落在了壽寧公主身上,官宦小姐們也看了過去,隻有長平公主依舊是端坐在繡墩上,似乎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


    壽寧公主本就沉悶的心情,因為班婕妤的典故,情緒更差了。


    隻是不知道為何,心裏提不起對於李冕的怨恨了,壽寧公主的腦子裏也是在不停迴響著‘人生若如初見’。


    擁有這般才情的解元公,難能讓人產生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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