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彩夜宴圖屏風後麵還有一扇木門,推開木門是一處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裏的牆邊是一片菜畦,種著芫荽,還有幾株桃樹梨樹。


    角落裏用青磚搭建了雞舍和鴿籠,幾隻母雞‘咕咕’叫著,下了幾顆雞蛋,旁邊還有一隻青花釉大缸,養的魚不是用來觀賞的錦鯉,全是可以宰來吃的鯉魚。


    小毛驢待在稻草搭的窩棚裏,旁邊是石磨,套上繩索隨時可以拉磨。


    後院裏的情況不像他猜測裏的那般,種滿了各種花草,顯得一副風雅的曲高和寡樣子。


    李冕對於眼前的一幕更加喜歡,充滿了煙火氣,稱讚了一句:“挺不錯,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都被你養活了,是個賢惠又持家的娘子,誰娶了你就有福了。”


    陳圓圓聽到一句娶了她有福了,耳朵根泛起了酡紅,很想打趣一句公子是否娶妻,抿著櫻唇,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話有歧義,說出來難免讓人誤會。


    隻是......不知怎了,她很想問出這麽一句打趣的話。


    陳圓圓輕輕側過臉靨,看了一眼李冕,又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美婢,估計大概是沒有成親,不然怎麽會不與娘子一起結伴出行,帶著美婢四處閑逛。


    李冕走進了院子裏,一直來到了稻草棚子旁邊,想要教給陳圓圓一個對付倔驢的辦法,看見棚子裏放著木頭方格,上麵壓著一塊石頭。


    一股豆腐的香味,傳到了鼻子裏。


    “豆腐西施?”


    李冕想到了很貼切的一個詞,好奇的詢問了起來:“從你家擺放的梅瓣春蘭可以看得出來,家境殷實,怎麽會想起來做豆腐,隻是賣豆腐可買不起昂貴的梅瓣春蘭,另外,你父......”


    下半句話是想詢問怎麽不見她的父母,李冕想到自己還是寄居山寺長大,沒有繼續說下去,總共見了三次麵,正兒八經見麵隻能算是第二次。


    詢問關於父母的隱私,比較忌諱了,沒有問出來。


    陳圓圓沒有藏著掖著,直言不諱的說道:“奴家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後來被姨母收養成為了梨園的一名伶人,後來有了些名氣,花銀子贖了身,又買下了這座院落,手裏的銀子用的七七八八。手裏沒了銀錢,不能像過去一樣衣來張手飯來張嘴了,總要學著生活。”


    陳圓圓說出伶人兩個字的時候,刻意看了一眼李冕,想要看他有什麽反應。


    伶人隻是賣唱,卻與娼妓一樣都是下九流,雖然以她的名聲被人尊稱了一句讀書人獨有的稱唿大家,受到官紳公子的追捧。


    官紳公子們為了能夠聽到陳圓圓的琵琶彈唱,不惜豪擲千金,隻為了聽到陳大家的一曲彈唱。


    地位終究是低了,李冕也不知道她的萬人空巷名氣。


    陳圓圓驚咦了,不僅沒從李冕臉上瞧出半點嫌棄,還有著第一次見到的真情實意敬重。


    敬重見多了,大多是些虛偽的企圖。


    真情實意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是伶人,是受到世人尊敬的書畫名家。


    李冕當然不會在意伶人的身份,娼妓在他的那個世道還是下九流,伶人就不一樣了,那是真正的藝人,是與書畫名家一樣受到尊敬。


    陳圓圓見他沒有嫌棄,放心了,今天也不知怎了,對於男人從來都是拒之於千裏,偏偏在意了李冕的看法。


    放在平時,嫌棄還是鍾意,與她何幹。


    另外,比較捉摸不透的是,李冕對於豆腐的興趣,多過對她身世的興趣,聽說了她的身世以後,隻是哦了一聲,沒有其餘任何反應了。


    他徑直走向了稻草棚子,圍著壓好了的豆腐觀察了起來,先是點頭,又是搖了搖頭。


    陳圓圓哭笑不得了:“公子想吃奴家的豆腐?”


    李冕一個踉蹌,差點扯到了胯部,表情古怪:“可以嗎?”


    “公子對奴家有恩情,不就是豆腐嘛,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陳圓圓走了過去,撩起布裙袖子,露出了玉藕般的手臂,吃力的搬起了青石板,放在了旁邊的硬木桌子上。


    看起來很吃力,動作卻十分嫻熟,應該是經常做豆腐。


    木頭方格上沒了青石板,掀開了泛黃麻布,露出了泛黃的豆腐塊。


    陳圓圓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青絲攏到耳畔,拿著小刀割了一塊方方的豆腐塊,扭過臉靨詢問道:“公子可曾帶了籃子。”


    街市裏的商販們賣菜,沒能奢侈的用油紙包著,大多都是放進客人的籃子裏,沒有籃子的話隻能用手拿著了。


    李冕的反應卻讓陳圓圓奇怪了:“哦,原來是這個豆腐。”


    “這個豆腐?”


    陳圓圓重新蓋上了泛黃麻布,不解的問道:“天底下的豆腐都是這般樣子,公子難不成見過其他的豆腐。”


    兩人答非所問,說的話不是一個意思。


    李冕笑了笑,挺認真的說道:“這是用鹵水做的老豆腐,顏色泛黃,不如白豆腐好吃,尤其是做成豆腐花十分的美味。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倆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


    說完這句話以後,李冕頗為期待的看著陳圓圓雉奴兩人,等著看甜鹹相爭,以雉奴喜歡吃蜜餞來看,應該是喜歡吃甜豆腐花。


    陳圓圓就不好說了,她是南直隸人士,按理來說喜歡吃甜的豆腐花,可她又在京城生活了多年,更大的可能是吃鹹豆腐花。


    李冕等了半天,沒有等來一句迴應。


    雉奴一臉的迷糊,不知道什麽是豆腐花,更不知曉甜的和鹹的哪種更加可口。


    陳圓圓的秋水眸子困惑望著他,同樣是沒聽懂這句話裏的豆腐花,難道是與蔥花一樣,一種豆子發芽開的花。


    李冕噎住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在金水河畔閑逛了很久,從來沒見過賣豆腐花的小販:“京城裏難道沒有白豆腐嗎?”


    雉奴趕緊搖了搖雙環髻,貪吃的她從來沒見過白豆腐,如果真有與眾不同的白豆腐,肯定會去品嚐。


    陳圓圓仔細迴想了一陣,肯定的說道:“奴家在南直隸和北直隸都沒見過公子所說的白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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