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這些問題,我們都考慮過。向天寶是你們的投名狀。投名狀嘛,隻要還活著,能不能說話,能不能寫字,都無關緊要。待會,我們配合你演一場戲,劇本是這樣的...”


    朱見深簡略地說了一遍,“劇本的結局,是你們舅甥倆,冒死救出了身負重傷、全身癱瘓的向天寶,帶著他迴了襄陽。有奶兄向天寶在,朱祁鏞多少會對你們有些信任。你們再告訴幾件關於我的大機密。”


    “這機密是你倆用同僚們的性命換來的。八分真,兩分假,朱祁鏞會視為珍寶。然後我們再給你們安排兩局戲,關鍵是細節...這幾局戲安排下來,相信朱祁鏞會對你們另眼相看。這樣忠誠又能幹的手下,肯定要重用起來。”


    張傑聽得無比地興奮,仿佛一扇新大門在向他打開。


    岑世雄已經麻了,也認命了。


    他隻覺得自己和外甥在無窮的威勢壓迫下,不斷地縮小,縮小成兩隻螞蟻。


    “還有兩天時間,李東陽、李芳會抓緊時間對你們進行突擊培訓。收集情報的方法、密碼、傳遞消息的手段、緊急唿叫等等,你們能學多少是多少。”


    李東陽在一旁問道:“殿下,這兩人不是該取個代號嗎?還請殿下親擬兩個。”


    朱見深指著岑世雄說道:“你叫風箏。”又指著第五鳴說道:“你叫牧童。”


    岑世雄和第五鳴對視一眼,不明覺厲。


    朱見深迴到自己的官船裏,酆化雨等在那裏,他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今天實在忍不住了。


    “殿下,你是如何識破,幕後黑手是襄王世子朱祁鏞?”


    等了這麽些日子,酆師傅終於等不住了。


    “酆師傅請坐。”朱見深請酆化雨坐下,叫李芳端來兩碗小米粥。


    “忙了半宿,有點餓了,師傅一起吃點。”


    “好!”


    兩人唿唿地喝完一碗粥,朱見深搽了搽嘴巴,“爽啊!一碗熱粥下肚,覺得全身上下都暖和了。”


    酆化雨放下碗不發一言,靜靜地等待著。


    “錦衣衛和東廠,雖然這些年沒落,沒有太祖太宗皇帝時那般無孔不入。但人家有自己的傳統優勢,對邊軍、衛軍、藩王勳貴的監視,無出其右。”


    “錦衣衛察覺到異常,上報給皇叔。皇叔發現這些異常與懷獻太子病薨,我被下詔降為鎮國將軍是同步的。懷疑其中有關聯,於是把訊息分享給我,試圖找出是不是有人內外勾連,意圖暗害懷獻太子以及我。”


    “我是宗室第一天才,南下這段時間,給了他不少驚喜,想必希望能借我的手,找出可能暗害懷獻太子的真兇。”


    酆化雨點點頭,“這些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殿下是如此從這些訊息裏找到幕後主使者。”


    “一半推測,一半靠詐!”


    “哦,還請殿下細說。”


    “先說推測。首先我根據這些異常活躍程度,以及與懷獻太子、我的利害關係,把嫌疑範圍縮小到十三家。”


    “我再開始調查這十三家的財務狀況。”


    “財務狀況?”


    “就是財力是否雄厚。酆先生,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是需要非常多的錢財。聚攏亡命之徒、收買消息、打通關係,都需要錢。沒錢誰給你賣命啊!”


    酆化雨雖然覺得很震撼,但還是點頭承認,這說的確實沒錯。


    “這個財力雄厚,有什麽標準嗎?”


    “酆先生,我主要按收入豐儉來分析。首先他一年的收入,要超過十萬貫。收入豐厚,支出很少的,可能是守財奴,也可能暗中把錢用在謀逆方麵;收入豐厚,支出大方的,可能是非常聰明的人,把暗中謀逆花費的錢,做假賬摻雜在日常支出裏...”


    酆化雨點點頭,表示理解了,請繼續。


    “我把有心無力的窮鬼剔除,嫌疑範圍變成了五家。要想繼續縮小範圍,找出幕後黑手,卻很難了。我想了一天,決定繼續調查他們的財務狀況。這一次,從他們收入的來源開始調查。”


    酆化雨越聽越覺得匪夷所思,“為何要調查他們的收入來源?”


    “這個用處很多,我舉一項來說明。寧王靠南昌附近的田地,以及贛南的礦山出產;晉王和秦王靠太原、西安的田地,以及通過大同、延綏關口,走私鹽馬茶鐵獲取暴利;唐王和襄王靠田地和鹽引獲取暴利外,襄王還通過漢水船運,插手武昌的長江船運,獲取暴利。”


    “這五位,有動力、有財力,也有想法...”


    酆化雨忍不住問道,“魯王殿下呢?”


    “輩分太高了,第一輪就把他剔除了。”


    “代王、荊王、淮王三位殿下呢?”


    “窮了些,有心無力。”


    這個理由說得太理直氣壯了。


    “慶王、肅王、岷王、蜀王等幾位殿下呢?”


    “或太窮,或隔得太遠,鞭長莫及。”


    酆化雨想了一會,繼續問道:“那你是怎麽推演出幕後黑手是襄王世子?”


    “酆先生,襄王主要的收入來源之一,就是占窩鹽引,官鹽私鹽混著賣,通過水運廣販於湖廣。襄王府做這個生意,差不多有十幾年,攢下兩個條件。”


    朱見深扳著手指頭說道。


    “第一是對淮東一帶的情況非常熟悉;第二就是手裏收攏了一群私鹽販子。其餘幾位有心又有力的,勢力都局限於一隅,手都無法伸得太長,尤其是運河地區。”


    “說得沒錯。淮鹽主要轉運渠道就是運河。而鹽梟最桀驁不遜,兇悍好鬥。”


    “那是當然,人家是拿命拚活路。


    酆化雨緩緩地說道:“老夫明白了,既然猜到襄王是幕後黑手最大的嫌疑,那麽就能推斷出,他們最有可能在南陽湖動手。那裏是南直隸和山東交界。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從容地調遣人手。”


    “是的酆先生。南陽湖俘獲他們的人後,我存心一詐,還真詐出來了。幹這種大事,全靠鹽梟是不行的,骨幹必須是靠得住的王府校尉。昨晚,岑世雄等人的招供,才算是真正坐實了我的推演。”


    酆化雨忍不住撫掌道:“精彩啊!襄王世子做夢也想不到,殿下靠廟算,就已經把他算得明明白白。”


    朱見深很謙虛地說道:“我隻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用了一些當下世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思維方式去思考問題,尋求解決方案。”


    站在巨人肩膀上?哦,太祖聖靈、鴻鈞道人,這些神仙確實是巨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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