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怎麽又偷偷地溜出來了?”朱見深很嫌棄地問道,“不怕皇後罵?”


    “嘻嘻,我說要來仁壽和清寧兩宮,給太後請安。這是孝道,母後不好說什麽。”


    “有長進,知道玩心眼了。”


    朱見濟得了這句話,仿佛得了莫大的獎勵,興高采烈地跟在朱見深的身後。


    他長舒了幾口氣,像是要把胸口裏的鬱悶之氣全部吐出去,昂首挺胸,仿佛自己是紫禁城第二靚的崽!


    “大兄,我真羨慕你,不用天天被老夫子逼著讀書,可以到處玩耍。”朱見濟跟在後麵,羨慕嫉妒恨地說道。


    “嗬嗬,我每天看三個時辰的書、練半個時辰書法的事情,難不成還要敲鑼打鼓地告訴你?”


    “啊,大兄,你也讀書?”


    “當然要讀書了。我是大明王爺,又不是大明街溜子。不讀書,到時候連奏章都寫不好,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到時候再連賬本都看不懂,萬貫家財隻怕要便宜別人。”


    “那我怎麽每迴都看到大兄在玩耍閑逛?”朱見濟不解地問道。


    “嗬嗬,那是你不懂得勞逸結合,而且教你讀書的老夫子,方法不對,隻會灌填,隻會讓你死記硬背,所以你學兩頁書都覺得苦不堪言。”


    “大兄說得沒錯。每天我去讀書的心情,那個沉重啊...”


    “跟上墳似的?”


    朱見濟眼睛一亮,“沒錯,就是這個心情。”


    他歎了一口氣,忿忿地說道:“老夫子來迴地搗鼓那幾句,什麽治國當以仁德。在於禮儀,在於吏治。仁孝以合禮儀,道德定清吏治。”


    朱見深噗嗤地笑了。朱見濟好奇地問道:“大兄,我哪裏說錯了?”


    “太子,這些玩意是太祖和太宗編的筐,專門裝那些讀書人的,你不要反過來被他們給裝進去。”


    跟在身後的呂平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步,轉頭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酆化雨,心裏慚愧了一聲,繼續不急不緩地跟著。


    袁忠跟在他身後,懵懵懂懂,亦趨亦步。


    倒是朱見濟的伴隨宦官張富,忍不住急走了半步,往前跟近了一些。


    朱見深摸了摸後腦勺,“大兄說得太深奧,我聽不明白。”


    前麵傳來郎朗讀書聲,朱見濟好奇了:“這是哪裏?宮裏怎麽還有人讀書?”


    袁忠正要上前答話,張富搶先上前答道:“太子殿下,這是內書堂。司禮監選了機靈聰慧的小內侍,在這裏讀書,請來教授的都是進士狀元。”


    說到這裏,他語氣裏滿滿的全是羨慕:“聽說隻有內書堂出身的,才有資格進司禮監,秉筆替皇上批紅。”


    朱見濟趴在窗戶邊沿上,往裏看了幾眼,“啊呀,裏麵全是太監啊。”


    “太子,你這話說的不對。”


    “大兄,哪裏說的不對?”


    “隻有十二監衙門的掌印或提督太監,才有資格叫太監。往下是少監、監丞、掌司,都沒資格叫太監的。”


    “原來是這樣。對了,這內書堂是誰開設的?”朱見濟現在就是一個好奇寶寶。


    “內書堂是宣廟先帝於宣德元年七月,下詔始立。選宦官年十歲上下者,約兩百人入內書堂讀書,以司禮監提督太監總其事,以詞林老師負教書之責。”


    “凡背書不過、寫仿不堪、或損汙書仿、犯規有過者,詞林老師批寫事由數項,由提督太監責處之。”


    酆化雨緩緩地答道。


    “宣廟先帝?”朱見濟有點迷糊。


    “就是咱們的爺爺。”


    “哦!酆老夫子,你在內書堂讀過書?”朱見濟又問道。


    “沒有。我隻在內書堂教過書。”


    朱見深看了一眼天高雲淡的酆化雨,心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個老頭,比我還會裝!


    “那皇爺爺為何要設立內書堂?”朱見濟又問道。


    酆化雨雙手籠在袖子裏,不再答話。


    張富搶得機會,連忙說道:“宣宗皇帝設立內書堂,為的是給司禮監培養人才,替君分憂。”


    “皇爺爺為何要授權柄予司禮監?”朱見濟越聽問題越多。


    張富腦袋往後一縮。這個問題他怎麽敢答話?


    “那是因為我們的皇爺爺懂得勞逸結合。他雅尚翰墨,尤工於畫山水、人物、走獸、花鳥、草蟲等。留有詩詞四十餘卷。除此之外,我們皇爺爺喜歡射獵、鬥促織和戲遊。”


    “從皇爺爺的詩詞來看,他花了不少時間在禁苑的山水林草之間,或登臨萬歲山,或漫步東西苑,或穿行芭蕉園,或蕩舟太液池。射獵釣漁,戲遊快活。”


    朱見濟聽到這裏,忍不住跳了起來:“皇爺爺如此逍遙快活,大兄你也學得有模有樣,為何偏偏把我拘在東閣,受那幾個猙獰可惡的老夫子折磨!”


    朱見深嘻嘻一笑:“我是安樂王爺,當然可以逍遙快活。你現在是太子了,皇上和皇後,對你期望甚高,你想快活,嗬嗬,卻是快活不得。想到你在東閣苦讀書,我在禁內逍遙快活!啊呀,我越發地開心了!”


    朱見濟氣得雙拳緊握,圓圓的胖臉漲得通紅,蔥頭一般的鼻子唿唿地出粗氣。


    “太子,我又想到好玩的一樣東西?”


    朱見濟眼睛一眯,雙拳放鬆,身子前傾,但語氣裏還透著最後一絲倔強:“嗬嗬,真的假的?”


    “這蟈蟈分南北兩種,一般來說,北蟈蟈要好,個大,叫得響亮清脆。而北蟈蟈又分為燕蟈蟈、冀蟈蟈、晉蟈蟈、魯蟈蟈。最出名的當屬易縣西山北鄉的冀蟈蟈,鐵皮、紫藍臉、紅牙、粉肚皮、大翅膀、長蛤蟆音。”


    朱見濟越聽越精神,不由自主地靠著朱見深:“大兄,這蟈蟈真的這麽好玩嗎?”


    “我叫人先弄幾隻來,我們先聽個響。”


    “好嘞!”朱見濟歡唿雀躍道,“這幾日,我跟著大兄到處粘蟬、吃蟬,都膩味了,想不到大兄又搗鼓出好玩的來了。大兄,千萬不要忘了我的蟈蟈。”


    “放心,忘不了。我早就叫人去弄了,給你預備四隻。就連蟈蟈罐都預備好,老譚家的,特好,鳴音最佳。”


    “那就好!大兄對我最好了!”朱見濟拍著手說道,剛說完,捂著肚子說道:“我要小解了。”


    小黃門連忙扶著他說道:“殿下,內書堂裏有便盆和胡子,小的們帶你去。”


    “快去!快去!”朱見濟連連催促道,兩個小黃門架起他,如飛一般離去。


    朱見深轉身過來,盯著張富看了一會,看得他心裏發毛。


    這位可是紫禁城裏的一霸,混世小魔王,有太後的溺愛,皇上的厚待,皇後都奈何不了他。


    “你姓張?”


    “是的沂王殿下,小的姓張。”


    “跟那位貪墨克扣,被杖死的內官監太監張永,是親戚?”


    張富的汗水從腦門上流了下來,雙腿發軟。


    宮裏的內侍都知道,張永和舒良,都是因為得罪了這位爺,這才雙雙橫死,連口薄棺材都沒撈到一口。


    太殘忍了!


    “迴殿下的話,小的跟張永不是親戚,隻是同姓而已,僅此而已!”張富滿頭大汗的答道。


    “不是就不是,你怎麽一頭的汗?其實是不是親戚也沒有關係,隻要勤勉忠誠,一心為公,都會有出頭之日的。要是作奸犯科、居心叵測,不是親戚,一樣受國法家規懲戒!”


    張富低著頭,老老實實地答道:“小的謹記殿下教誨。”


    朱見深看著他笑了,“看著挺機靈聰慧的,就是不知道是真聰明還是小聰明。”


    南宮城裏崇質殿裏,朱祁鎮背著手來迴走動著,焦躁不安,時不時地向門口看去。


    伴隨內侍蔣安低著頭匆匆地小跑著進來,朱祁鎮馬上定住,轉身迎了上來,焦急地問道:“有消息嗎?”


    “陛下,消息終於遞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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