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衝獨自向宮中走去,謝雨軒的癡情讓他始料不及。


    他心念莊櫻,可是又不能告訴莊櫻自己並非真太監。


    謝雨軒一心對己,可自己又不能告訴她,自己的身份是宮中太監。


    這該如何是好?


    到了宮門前,顧衝才想起自己本是要去查看作坊的,想想算了,還是迴宮吧。


    迴到住處,碧迎與小順子正在院內聊天,見到顧衝迴來,兩人起身相迎。


    “顧公公迴來了。”


    顧衝點點頭,問道:“你們在說什麽這麽高興?”


    碧迎答道:“明日就是探宮之日,我們想著可以見到家人,自然高興。”


    顧衝笑問道:“碧迎,你家中誰人來探宮?”


    “我也不知,上次是父親前來。”


    “那你家中還有何人?”


    “碧迎自幼喪母,家中還有一個兄長。”


    顧衝點點頭,又問小順子,“你家中都有何人?”


    “我家中有一兄一弟,隻是父母皆已雙亡。”


    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為了家人活下去,隻能賣身求活。


    顧衝坐在了椅子上,碧迎乖巧的來到他身後,小手搭在了顧衝肩膀上。


    “你們家都在哪裏?”


    “我家在賓州新塘郡延春縣。”


    碧迎搶先迴答,小順子“咦”了一聲,驚訝道:“我的家也在賓州呀。”


    碧迎扭頭道:“我知道你家在新塘郡寧壽縣,還不是我為你寫的書信。”


    顧衝嗬笑道:“你看看,這麽說來,你們還是老鄉呢。賓州離京師很近,兩日時間便可到京師,明兒個你們就能見到家人了。”


    “碧迎,你去取四十兩銀子來。”


    顧衝拍拍碧迎小手,碧迎應了一聲,迴到屋內去取銀子。


    這些銀子都是被皇上翻牌的妃嬪所賞賜的,顧衝都交給碧迎保管。


    碧迎將四十兩紋銀交給顧衝,顧衝取出二十兩,遞給了小順子。


    “這二十兩紋銀明日給你家裏人。”


    小順子急忙擺手道:“顧公公,我怎能要您的銀子呢。”


    顧衝一嘖嘴,“嘖,給你就拿著,合計你在宮中一點銀子也攢不下,家裏還指望你有何用。”


    “這……”


    小順子看著手中的銀子,不知該說什麽好。


    顧衝將另外二十兩給了碧迎,“你也一樣,讓家裏人放心,你們在宮中一切都好。”


    碧迎接過銀子,抿著嘴輕輕點頭,“多謝顧公公。”


    “行了,今兒都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都去見家人吧。”


    顧衝笑著起身,進屋去了。


    小順子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窩裏打轉。


    “顧公公對咱們太好了,從來沒有主子給奴才這麽多銀子的。”


    “你才知道啊?顧公公是宮中最好的公公。”


    碧迎一挺胸脯,慶幸自己跟了顧衝。


    小順子連連點頭,發誓說道:“我小順子一定好好伺候顧公公,忠心不二。”


    “那還用說,你若不忠心,我都饒不過你。”


    碧迎一扭身,拿著銀子跑迴屋內去了。


    第二日,碧迎與小順子換上嶄新的衣服,美滋滋的去了宮門處。


    顧衝則去了責刑司。


    明日就是皇家龍壇祭天的日子,趁著這兩日,務必拿下郝雲。


    “周司儀,可都準備好了?”


    周行點頭道:“顧公公請放心,不信他能抗得住責刑司這七十二酷刑。”


    “郝雲隻是一個奴才,咱們要抓的,是在背後指使他的人。”


    周行又何嚐不知,隻不過背後這個人,能不能抓到或者說能不能抓,還不好說。


    顧衝隻在責刑司待了一會兒就返迴了住處,剛進到院中,他就聽見了屋內有輕細的哭泣聲。


    碧迎坐在桌旁,哭的梨花帶雨。


    “碧迎,這是怎麽了?”


    顧衝走進屋內,碧迎見到顧衝進來,急忙站起身,用手擦拭一下臉頰,身子還在不停抽動。


    “顧……公公……”


    “別哭,告訴我怎麽了,可是誰欺負你了?”


    碧迎搖了搖頭,哽咽道:“我……我的家人……沒來探宮。”


    顧衝聽後鬆了口氣,原來是這個原因,還以為碧迎被人欺負了。


    “那或許是家中有事,也或許書信未曾送達,不哭了。”


    顧衝不勸還好,這一勸碧迎反倒止不住淚水。


    “嗚……沒機會了……又要等三年。”


    “好了,好了,碧迎最乖。”


    顧衝走過去將碧迎摟在懷中,勸慰道:“等有機會,我帶你出宮,迴賓州不就可以見到家人了。”


    “真得嗎?”


    “你若喚我一聲好老公,那自然就是真得了。”


    “好老公……”


    小順子迴來時也是紅了雙眼,他的兄弟都來了,幾年未見,想不哭都難。


    顧衝將小順子喚到身邊,吩咐道:“小順子,明日辰時,你去一趟凝香宮……”


    翌日晨,皇宮東門大開,淳安帝的禦駕緩緩駛出,一眾人等隨行,前往龍壇祭天。


    辰時,小順子來到了凝香宮。


    “勞煩你通告一聲,敬事房殷執事喚郝公公前去。”


    “稍待。”


    小太監進去沒一會,從凝香宮中走出來一人,正是郝雲。


    “你是?”


    小順子笑著答道:“我是敬事房小順子,你可是郝雲郝公公?”


    郝雲點頭道:“正是,殷執事喚我何事啊?”


    “殷執事未說,郝公公去了便知。”


    “哦,那走吧。”


    郝雲跟著小順子向敬事房走著,轉過宮道口,迎麵有幾人走來。


    “你可是凝香宮的郝雲?”


    郝雲一愣,點頭道:“正是,幾位是……”


    “我們是責刑司的,你跟我們走一趟。”


    一聽責刑司,郝雲嚇得身子一抖,忙問道:“你們找我作何?”


    “少廢話,走。”


    責刑司的番役帶走了郝雲,小順子咧嘴一樂,屁顛顛迴去給顧衝報信去了


    郝雲被帶入責刑司,周行側身坐在刑案前,單腳塌在椅上,嘴中細細吹著熱茶,挑起眼皮看了郝雲一眼。


    隻周行這身責刑司儀的紫紅官袍,就讓郝雲不寒而栗。


    “你,就是凝香宮的郝雲?”


    周行這聲低沉而斥厲的問話,迴響在陰冷的審房內。


    “是……”


    郝雲幾乎不敢與周行直視,諾諾答道。


    周行吹了許久,終於飲上了一口茶水,心滿意足的將茶杯放在了刑案上。


    “當……”


    輕輕的一聲,卻讓郝雲禁不住身子抖了一下。


    “你入宮幾載了?”


    周行話鋒一轉,語氣平和了許多,與郝雲聊了起來。


    “迴大人,小的進宮已六載了。”


    “哦,一直都在凝香宮當差嗎?”


    “是,大人。”


    周行點點頭,六年的時間可不短,應該可以稱得上心腹。


    隻有心腹之人,才能委以重任。


    “去年,蕭美人自縊那夜,你在何處?”


    周行那雙鷹眼緊盯著郝雲,他這雙眼睛,可以看透很多事情。


    郝雲聽到周行提起蕭美人,瞳孔忽然閃了一下。


    隻這一下,就被周行看在了眼中。


    “小的在宮中,那夜陪在於公公身邊。”


    郝雲的迴答很流暢,但對於周行來說,這恰恰是可疑之處。


    一年前的事情,郝雲還會記得這麽清楚?以至於想都不想就能答出。


    “哦,你那夜一直在凝香宮中,未曾出去過?”


    郝雲搖頭道:“未曾,隻在凝香宮內。”


    周行盯著郝雲,忽然笑了。


    “郝雲,我這責刑司有七十二酷刑,你在宮中六載,想必應該知道。”


    郝雲道:“大人是要對小的用刑嗎?”


    “你認為呢?”


    “小的認為大人不會,不然慶妃娘娘那裏,大人該如何交代?”


    “這個你不用管,你隻需考慮一下,自己能否扛得住。”


    郝雲冷笑道:“責刑司濫用私刑,慶妃娘娘不會放過你的。”


    “喲,沒看出來,你還很有骨氣。”


    周行站起了身,來到郝雲麵前,低聲道:“我周行最欽佩有骨氣的人,給你半個時辰,希望你的骨氣依然在。”


    說完,周行轉身離去,鐵門重重關上。


    顧衝已經來到了責刑司,見到周行迴來,問道:“如何?”


    周行笑道:“先關他半個時辰,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他開口。”


    顧衝點頭道:“他有一個同夥,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也是凝香宮的,稍後倒不如你我演講雙簧……”


    半個時辰後,鐵門打開,周行來了。


    “郝雲,你可有話想說?”


    郝雲搖頭道:“無話可說。”


    “那好,我就讓你見識一下,責刑司的七十二酷刑。”


    周行冷聲紛紛道:“先給我鞭刑二十。”


    “是。”


    兩名番役將郝雲綁在木架上,其中一人從牆上取來一條皮鞭,放進水缸內浸濕。


    帶水的皮鞭抽在身上,皮開肉綻。


    另一名番役來到郝雲麵前,幾下將他上身衣物撕扯開,露出了白嫩的胸膛。


    郝雲已經被嚇得嘴唇發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給我打!”


    “且慢!”


    番役正要掄鞭時,門外傳來一聲大喝,顧衝走了進來。


    “周司儀,我看這鞭刑就先不用打了吧。”


    周行看了一眼顧衝,問道:“為何不打?”


    “因為他的同夥已經招了。”


    “哦,那麵招了?”


    周行臉上露出驚喜,問道:“怎麽說?”


    顧衝看了看郝雲,嗬笑道:“你還在這裏硬扛著,卻不想你的同夥早已將你賣出。”


    “我哪有同夥,你休想誣陷我。”


    郝雲哼了一聲,將頭扭向一側。


    “是嗎?那他怎麽說,是你們倆個夜入長寒宮,害死了蕭美人。對了,他還說你在關門時,手被門上木刺傷了,可有此事啊?”


    郝雲吃驚地望著顧衝,心想:完了,難道是真得?常有德也被抓來,而且招了。


    “郝雲,周司儀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會將你帶來責刑司。實話告訴你,這件事情是皇上授意,不然為何今日龍壇祭天之時查你。所以,你也不要指望誰會來救你,也不可能會有人救你。”


    顧衝的話將郝雲僅存的念頭給抹沒了。


    “說是死,不說也是死,如果你想死之前嚐嚐責刑司的酷刑,那我不攔著你。”


    郝雲眼中露出絕望之色,他無力地垂下了頭。


    周行恰到好處,厲聲喝道:“你說是不說?”


    郝雲絕望之下,點了點頭,吐出兩個字來,“我招。”


    周行與顧衝對視一眼,嘴角抹出笑意。


    “那夜,於公公將我與常有德喚到他房內,讓我們去長寒宮,吊死蕭美人……”


    周行對番役道:“速去凝香宮,將常有德緝拿歸案。”


    郝雲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周行。隨後,他又向顧衝望來。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上當了。可惜,為時已晚。


    再審常有德就順利了很多,番役將兩人口供呈於周行麵前。


    “顧公公,這兩人招的不能再招了,剩下的,就是這個於公公了。”


    周行將口供給顧衝看,顧衝看後點點頭,笑對周行道:“兩日後,一切都可了然。”


    “顧公公,恕本官多言,隻怕這於公公之上……”


    顧衝淡笑道:“周司儀,放心,於公公之上,不會再有了。”


    周行輕輕點頭,沒有了那是最好了,不然這事可就真不好收場了。


    顧衝迴到敬事房,並沒有迴到自己住處,而是來了中院。


    皇上出宮去了,敬事房自然就沒有了事情。


    殷宣正躺在躺椅上,曬著日頭,享受著難得的悠閑。


    “殷執事好愜意。”


    顧衝笑嗬嗬走進院中,徑直來到殷宣麵前。


    殷宣見到顧衝,問道:“你來可有事?”


    顧衝笑道:“閑著無事,來看看殷執事。”


    “哼,你來準沒什麽好事。”


    殷宣愛理不理的看著顧衝,顧衝則扭動腦袋四處張望。


    “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這院內,總覺得有擺放不妥之處。”


    “有何擺放不妥之處?”


    “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來,看來得仔細看才能發現。


    這句話說得殷宣莫名其妙,但顧衝心中卻明了。


    這中院,即將歸屬自己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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