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已經在萬壽宮前跪了半個時辰,太監總管閔瑞從萬壽宮內走了出來。


    “九公主,聽老奴一句勸,不要再跪下去了。”


    九公主紅腫雙眼,固執地搖頭道:“閔公公,我心已決,父皇一日不見我,我便跪在這裏一日。”


    “公主啊,你這可是難為老奴了。”


    淳安帝不見九公主,是因為知道她是來為依婉求情的。


    這個情麵淳安帝無法給她,也不能給。依婉冒犯皇家之罪,罪不可赦。如果寬恕了依婉,那皇家威嚴又何在?


    可是淳安帝又心疼九公主,便吩咐閔瑞,讓他將九公主勸走。


    閔瑞來到九公主身旁,勸說道:“九公主,皇上不見你,自有皇上的難處,你也要為皇上著想啊。”


    九公主仰起頭,看了一眼閔瑞,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


    閔瑞歎了口氣,彎身下來,小聲道:“剛剛皇上說還要去誦經,老奴得差人去打掃玉經閣了,九公主請自便吧。”


    閔瑞返迴了萬壽宮,九公主眼中流出了淚水,輕輕自語道:“多謝閔公公。”


    九公主跪的時間太久了,春暖乍寒,地麵寒氣濕重,迴到擷蘭殿後她的雙膝便腫痛起來。


    “主子,我去見皇上。”


    顧衝眼見九公主疲憊的樣子,心有不忍。


    事情是因他引起,也應該由他去解決。


    九公主搖搖頭,道:“父皇連我都不肯見,又怎會聽你所說?還是我去吧,無論如何,我也要請求父皇收迴成命。”


    “主子,事關皇家威嚴,皇上是不會收迴成命的。”


    顧衝知道這事不是求情可以解決的,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找出陷害依婉的人來。


    “但是我有信心說服皇上,查出真相來。”


    九公主猶豫過後,點頭答應了顧衝的請求。囑咐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依婉已經被他們帶去了,你不能再出事情了。”


    顧衝點點頭,轉身離開。


    玉經閣,宮中藏書之所。位於禦花園內,是一座兩層樓閣。


    顧衝來時這裏不見一人,閣門上鎖,預示著皇上還沒有來過。


    皇上不知何時才會來,但顧衝隻能等待,等待是他唯一的機會。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巳時等到了午時,又等到了未時……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灑灑洋洋地落了下來,每一片雪花都好像是依婉,在空中翩翩起舞。


    顧衝一直站在那裏,很快,白了眉頭,白了發梢……


    禦花園外傳來了腳步聲,淳安帝來了。


    兩名太監走在前麵,淳安帝在後,閔公公隨在淳安帝身後。


    再後麵,是四名太監與六名宮女。


    兩名在前的太監發現了顧衝,停了下來。閔公公喝問道:“你是何人?在這裏做什麽?”


    顧衝雙膝跪下,叩頭道:“奴才擷蘭殿小顧子,參見皇上。”


    淳安帝曾見過顧衝一麵,隻不過他現在全身雪白如雪人一般,並沒有認出他來。


    閔公公剛要上前驅趕,淳安帝抬手止住了他。


    “小顧子,朕記得你。”


    “皇上,外麵濕寒,還是進屋內去吧。”


    淳安帝點點頭,又看了看俯身跪在地上的顧衝,說道:“起來吧。”


    “謝皇上。”


    顧衝站起了身,小太監上前打開玉經閣房門,分立兩旁。


    “你在這裏許久,是在等朕嗎?”


    顧衝答道:“是,奴才鬥膽來見皇上,是想……”


    淳安帝打斷了顧衝的話,“若是替依婉求情,那就不要說了。朕要誦經了,你退去吧。”


    “皇上,奴才並不是為依婉求情,奴才隻是想說……”


    “你想說什麽?”


    顧衝凝視著淳安帝,眼中堅毅,大聲道:“奴才想說,皇上若不辨是非,這經誦來又有何意?”


    “大膽!”


    閔公公狠狠喝道:“來人,將他拿下。”


    淳安帝氣得龍顏大怒,“放肆!”


    兩名太監上前將顧衝雙臂扭住,顧衝卻沒有半分懼怕之色,反而笑了起來。


    “今日我觸犯龍威,罪有應得,皇上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死得甘心。”


    淳安帝怒氣難消,喝問道:“你既知道,還敢如此大逆不道,難道不怕死嗎?”


    “死誰不怕?但要死得明白。”


    淳安帝思忖片刻,明白了顧衝所指,問道:“你是說依婉受冤了?”


    顧衝沒有出聲,不說話就等於承認了淳安帝所說。


    “放開他,讓他進來。”


    淳安帝說完,抖了抖身上雪花,進了玉經閣。


    兩名太監放開顧衝,顧衝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心髒好累,兩腿也開始發抖起來。


    淳安帝坐在書案後的椅子上,閔公公站在一旁,顧衝則站在書案前麵,雙腿還在輕微顫抖。


    “你冒死見朕,究竟想說什麽?”


    淳安帝開口相問,顧衝躬身答道:“依婉獻舞的確是潛心練習所作,絕非從青樓女子學來,奴才命雖不值錢,但卻也敢以命相保。”


    “那為何元宵之夜,青樓女子當眾起舞?你可知這件事情,讓朕在百官麵前丟盡了顏麵。”


    “皇上,依婉獻舞乃是除夕之時,青樓女子所舞乃是元宵之夜。依婉在前,藝女在後,即便是仿學,那也應該是青樓女子抄襲依婉的呀。”


    淳安帝哼聲道:“青樓女子進不得宮,依婉在宮中卻可以出去,難道這青樓女子還能進宮中學得舞藝嗎?”


    “正如皇上所說,青樓女子的確進不得宮來,但宮中之人卻可以出去。”


    “所以說……”


    淳安帝說了一半,抬眼看向顧衝,試問道:“你是說,宮中有人出去教會了青樓女子舞藝?”


    “皇上英明,的確如此。”


    淳安帝沉默不語,顧衝所說確有道理,若是那樣,這其中便另有隱情了。


    “朕不能隻聽你一麵之詞,你可有證據證明此事嗎?”


    顧衝搖頭道:“奴才暫時沒有,所以這次來見皇上,就是想請皇上給奴才幾日時間,奴才一定查個水落石出,不讓依婉蒙冤。”


    淳安帝點點頭,道:“朕答應你,便給你五日時間,若是五日之內你不能查出真相來,便不要怪朕降罪依婉。”


    顧衝連忙跪下,“多謝皇上,皇上英明。”


    淳安帝哼笑道:“剛剛你可說朕不是明君。依婉此事暫且過去,但你口出狂言,衝撞皇威,這事又該如何懲罰呢?”


    “呃,奴才適才的確口無遮攔,皇上乃一國之君,胸廣可容天,肚闊可行船,又怎會與奴才一般見識呢?”


    “哈哈……”


    淳安帝大笑起來,這個小顧子有些意思,時而大義凜然,時而溜須拍馬。不過他的膽識與機智,著實讓淳安帝倍加讚賞。


    “暫且記下,來日再算。”


    “多謝皇上。”


    顧衝連忙磕了三個響頭。


    淳安帝擺擺手,說道:“你退下吧,耽誤了朕不少時間。”


    “是……”


    顧衝答應過後卻並沒有退下去,淳安帝緩聲問道:“還有事情?”


    顧衝嘿嘿一笑,答道:“皇上,奴才出宮辦事,恐怕需要個幫手,不然有些事情不好辦的呀。”


    淳安帝似懂非懂點點頭,對閔瑞道:“就讓林瀟隨他去吧。”


    “多謝皇上,奴才告退。”


    這迴總算沒有事情了,顧衝終於退出了玉經閣。


    迴到擷蘭殿,九公主急切問道:“可見到父皇了?”


    顧衝點頭道:“皇上允我五日之內查清事情原委,所以主子不必擔心依婉,五日之內責刑司的人不會責罰她。”


    “那你可有把握查清?”


    顧衝再次點頭,堅定說道:“我一定會查清,還依婉清白的。”


    九公主幽怨地望著顧衝,俯在桌上抽泣起來。


    半個時辰過後,小權子進來稟道:“顧公公,侍衛副統領林瀟求見。”


    “請進來。”


    顧衝知道這是皇上派來的,隻是沒想到居然派來一個副統領。


    很快,小權子帶進來一人。


    顧衝抬頭打量,此人中等身材,與自己身高相仿,但卻很是壯實。圓頭圓臉,長相雖然一般,但看起來卻憨厚老實。


    林瀟雙拳一抱,朗聲道:“侍衛副統領林瀟,拜見顧公公。”


    “林統領客氣,有禮了。”


    “顧公公,副……副統領。”


    顧衝嗬笑出來,再次見禮,“林副統領,請坐。”


    林瀟咧嘴一笑,眼睛瞬間成了一條線,顧衝覺得有點像後世某個著名相聲大師。


    “顧公公,皇上派我前來助你,不知是何事情啊?”


    “唉,說來話長,總之一句話,咱們去查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


    林瀟點點頭,表態道:“既是皇上欽點,那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卑職全憑顧公公吩咐。”


    “不敢,咱們互相合作,將皇上交辦的事情辦好,免得皇上怪罪下來。”


    林瀟凝眉道:“顧公公,那咱們何時開始去查?”


    顧衝想了想,道:“今日已晚,明日清晨你來擷蘭殿,我們一起出宮去。”


    “也好,那卑職就先行告退,明日再來聽候顧公公差遣。”


    顧衝將林瀟送到擷蘭殿外,林瀟走後,他忽然想起元宵之夜勾小倩所說酒樓開業之事。


    今日已是正月十七了,這兩日隻為依婉一事擔心,倒將酒樓開業一事給忘了。


    顧衝急忙返迴殿中,吩咐小權子道:“我有事出宮,今夜便不迴來了。明日林副統領來時,你讓他辰時去西街路口等我。”


    小權子點頭答應,擔憂問道:“顧公公,依婉會無事的,是嗎?”


    顧衝向他眨眨眼睛,笑了笑。


    這時已接近傍晚,顧衝來到小院,隻有雲娘獨自在家。


    “娘,我來了。”


    雲娘見到顧衝,埋怨起來,“倩兒說你昨日便會來,為何不來?”


    “昨日有事,酒樓開業了?”


    雲娘點點頭,說道:“倩兒姑娘不見你來,昨夜迴來後好像很不高興。”


    顧衝笑了下,進到內屋將藍青色長衫換上,“娘,我去酒樓看看她,今夜便不迴去了。”


    雲娘應了聲,高興道:“去吧,娘給你做些好吃的,早些迴來。”


    顧衝來到南街,站在街上遙看酒樓。


    隻見正門上方一塊黑色匾額,古香古色纂刻三個大字——顧香居。匾額兩側還懸掛紅綢,一看便知乃是新開業的酒樓。


    門前一名夥計頭戴小帽,身著青衣,肩搭抹布,正在不停吆喝向酒樓內招攬生意。


    這夥計賣力吆喝,還真見了成效,幾名路過之人被他強拉硬拽帶進了酒樓內。


    顧衝來到酒樓前,正遇到那夥計出來,見到顧衝連忙喜笑顏開,笑道:“公子可是吃飯嗎?本店新近開業,菜品新鮮,味美價廉,保證公子吃得滿意。”


    顧衝看著這夥計有些麵熟,便笑著點點頭,向裏麵指了指,“進去看看。”


    “好嘞,公子裏麵請。”


    夥計帶著顧衝進了酒樓內,顧衝站在門口一望,一樓六個桌麵已經有三桌客人,上座率達到一半,也算過得去。


    勾小倩在櫃台後見到顧衝來了,放下手中賬本迎了出來。


    “你來了。”


    顧衝點點頭,那夥計看看顧衝,又看看勾小倩。勾小倩對夥計道:“柱子,你去忙吧。”


    夥計返身出去繼續招攬客人,勾小倩道:“還記得他嗎?原來這裏的夥計,見到酒樓招人又迴來了。”


    顧衝哦了一聲,難怪看得眼熟。


    “昨日開業,你怎麽沒來?”


    “宮中出了點事情,這不剛剛脫身我便來了。”


    勾小倩並沒有埋怨顧衝,向他招手走向櫃台處。


    “昨日開業生意尚可,雖未滿座可也忙得焦頭爛額,隻不過今日卻不如昨日了。”


    勾小倩打開賬本,反轉過來讓顧衝查看。顧衝搖搖頭,“我懶得看這個,現在不會看,以後也不會看。”


    勾小倩白了他一眼,心中卻是有了一種幸福感。


    “吃飯了嗎?我讓廚子給你炒兩個小菜。”


    “不用,我娘說她準備飯菜,晚上讓你迴去,我們一起吃。”


    “可是這裏要到很晚……”


    “你是老板娘,要學會與我一樣,相信別人,別人才會用心幫你幹活。”


    顧衝向門外努努嘴,接著道:“過了飯時將酒樓交給夥計即可。”


    勾小倩輕輕點點頭,顧衝的一句老板娘,又讓她心中甜滋滋的。


    顧衝在店裏呆了一會,自他進店以後又來了兩桌客人,店內始終保持一半食客,這已經達到了顧衝心目中的標準。畢竟才剛剛開業,能有這樣成績已經很讓人滿意了。做任何生意都需要長時間積累,口碑勝於一切。


    半個時辰後,顧衝看天色已晚,便招唿勾小倩準備迴家。


    勾小倩便將柱子喊了過來。


    “柱子,我先迴去了,這店裏就交你管理。”


    “啊!老板娘,這……”


    柱子怎麽也不敢相信,老板娘居然將酒樓交給自己了,自己可隻是個夥計呀。


    “怎麽了?來客人你招待就是了,何時關店也由你來做主。”


    “老板娘,我招待客人倒是可以,可這收付銀兩……”


    勾小倩笑了笑,柔聲道:“我信得過你,碎銀放在櫃台內,你自行取付便可。”


    柱子心中一陣感動,狠狠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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