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照耀下,戰士們頂著想四十多度的高溫在訓練場上匍匐前行著,汗水像瀑布一樣在每個人臉上流淌,秦風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汗水滲進剛愈後不久的傷痕裏,像鹽巴一樣糍糍的響著,血液順著那些像刀疤一樣的傷痕被擠出來,疼痛已經讓秦風快支撐不住了,他的左手和胸部已經滲出了一些血跡,離目標還隻有二十米,秦風使勁咬了咬牙,他一定要到達終點。

    上次和戰友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遇上了泥石流,為了保護戰友,秦風被山上滾落的一塊大石砸住,給他留下了永遠的紀念,雖然在醫院的治療下,他的傷口大都已經愈合了,可是醫生說過他已經不能再有劇烈的運動了,否則就可能有裂開的危險。指導員和連長的意思是讓他調到後勤去給他報個二等功,但是秦風卻堅定的謝絕了兩位領導的好意,不就是一點傷嗎,他不能因為這點傷就退到後勤去。

    在新疆的這一年,他已經對這片土地產生了深深的熱愛,這裏有他邊防哨卡,有他共同患難的戰友,他不能就這樣離開,他還要用他的青春用他的生命繼續為這裏守衛,所以在他的堅持下,連長和指導員也不好說什麽了。

    這是一座有幾百人的邊防部隊,他們每天的任務除了站崗巡邏,守衛邊界外,還要在每年的夏季展開白熱化的大演練,而這些訓練都是為了配合中央軍事下達的“練為戰,打得贏”的戰略方針。

    現在國際形勢變化莫測,戰爭雲起風湧,台海局勢日益緊張,國家安全麵臨著複雜而嚴峻的形勢,隻要戰爭的號角一吹響,我們的中國軍人就要奔赴戰場,挑起保家衛國的神聖使命。

    離目標隻有十米了,此時,秦風的衣服正被右手旁大片的血跡浸濕了,像有幾百隻螞蟻在啃咬自己一樣,秦風感到難受極了,眼前的視野也變得有點模糊起來,再堅持一會就到了,秦風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時他又想起了老班長臨走時給他說過的話“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要被打趴下”,對,他決不能趴下,像突然有股力量注入到體內,秦風睜大了那雙深遂的眼睛,並出他的眼睛煥發出一種光芒,繼續前行著。

    憑著驚人毅力,秦風終於到了終點,這時旁邊的戰友們才發現秦風匍匐過的地方已成了一條沾滿血色的路線。

    在醫務室擦了一點藥,秦風便偷偷溜走了。

    迴到宿舍的時候,戰友們都好奇的看著秦風,這時候他應該是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接受治療,怎麽又跑迴來了,一個河北籍的老兵操著濃重的口音關心的問到:“你的傷沒事了?”

    秦風笑著迴答:“一點小傷,沒事。”

    夏日的天氣,炎熱無比,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訓練了一上午,戰士們都躺在床上吹著唿唿的風扇午休著。

    秦風用臉盆端著他剛才換下的衣服來到部隊的洗衣房裏,現在每天中午他都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洗他的“血衣”,每天訓練完後,他的衣服上總會沾上血跡,半個月的訓練下來,他身上的傷痕已經好了很多,訓練的時候也不會以前那樣劇烈的疼痛了,這些傷口都乖乖的愈合了。

    一年前,他被一輛大卡車載到了這裏,這是南疆的一座邊防哨所,由於遠離海洋並被高山環抱,南疆屬大陸性氣候,冬季長、嚴寒,夏季短、炎熱。

    剛來的時候,正趕上寒冷的冬季,整個南疆地區都是一片皚皚白雪,他和戰友們就在這條被白雪覆蓋的邊防線上來迴巡邏著,和許多新來的戰士一樣,他的手腳都被凍裂了,但對他來說挑戰更大的是到幾千米高的大山上去巡邏。

    第一次上山的時候,隻感到體內仿佛翻江倒海一般,頭暈嘔吐,那次指導員從山上把他背迴來的時候,他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在上山之前,他就聽說那裏空氣稀薄,高寒缺氧,但是並沒有真正把它們當迴事,仍是向指導員作了申請跟隨上山,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三年的老兵了,這麽多年的摸爬滾打已經煉就了自己一副強壯的身體,他相信上高原並沒有戰友們說的那樣可怕.可是直到到了山上他才知道戰友們的話沒有一點的誇張了。

    昏睡的那幾天,他隻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被鐵錘用力的敲打一樣,整個人都在一片恍惚的狀態中,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在一片黑洞洞的世界裏不停的遊蕩著,而自己也不知要被那股巨大的黑色力量推到哪去。

    醒來的時候,看見指導員坐在他的床前。他還記得他醒來後指導員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還挺得住嗎?要不就迴老部隊去吧。”當時自己並沒有馬上迴答指導員的話。就在不知道怎樣迴答指導員時,他突然就想到了老班長給他說的那句話“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能被打趴下。”於是他就堅定的對指導員說,我要留下來。

    後來秦風在海明威的小說中找到這麽一句話 “人不是生來就會被打敗的,你盡可以消滅他,但就是打不敗他。”盡管老班長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海明威的作家,但是老班長的話和那個外國作家的話卻是那麽相似,秦風甚至開始想象,如果時空可以轉換,那麽老班長應該能和外國的那個大作家成為很好的朋友吧。想到這,秦風不禁笑了,為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

    就在那天晚上,指導員還深情的給秦風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年夏天,一個老兵領著一個新兵向一座大山爬去,爬到半腰的時候,新兵感到全身發冷,後來新兵的手腳被凍麻木了,怎麽也爬不動了,這時那個老兵就脫下自己身上的棉襖給這個新兵穿上,新兵穿著衣服一下子暖和了,凍結的手腳慢慢有了知覺,然後他就跟著老兵繼續向山上爬去,老兵迴過頭來叫那個新兵"咬緊牙關堅持"的時候,新兵發現老兵的臉已經被凍得發紫了.老兵卻笑著說"到山頂就好了,山上什麽都能看得見,能看得見滿天的星星和彎彎的月亮,還能看得見自己的家鄉呢."新兵半信半疑的聽了老兵的話,於是他就拚命的往上爬呀,新兵在想知道山上真能看得見自己的家不.就在他們快要爬到山頂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雪塊從上麵跌落下來,就在萬分危急的時刻,在新兵感到死亡的氣息接近著自己的時候,老兵用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把他推開了。

    新兵醒來的時候,找了整個山坡也沒有找到老兵,後來在山下他看到了老兵的遺體,老兵的臉已被砸得血肉模糊,戰友們告訴他,老兵已經在這座山上孤獨的守了十年,而今年接完新兵他就要退伍迴家了。

    講到這,指導員沒有說話了,而臉上的表情卻痛苦的扭成一團,秦風知道,這個新兵就是指導員自己。

    指導員叫薑大兵,山東人,在這座哨所是兵齡最大的一個,也是在哨所呆的時間最長的一個,秦風聽戰友們說,指導員家裏隻有一個老母親,可十年的時間裏指導員隻迴家過兩次.有一次和指導員談話,秦風禁不起問了起來:"指導員,你為什麽每年的探親假都讓給別人啊?"指導員憨憨的笑了笑:"不是讓給別人,誰不想迴家呀,隻是哨所那麽多事情,離不開啊。”

    從此,秦風對指導員就多了一份敬佩,就如同敬佩他的老班長。

    就在秦風端著洗好的衣服出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天邊裏一排大雁正向遠處飛去,留下一陣呢喃的雁語聲,這讓秦風不禁就想起了自己的家鄉,他已經有四年沒有迴到家了,關於家中的情況他隻是從妹妹的信中能大概的知道一點,而妹妹現在也上了大學,對於父母的事,他就知道的更少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而他這一走,就是四年。他現在都能清楚的記起那兵的那天父母和妹妹為他送行的情景, 四年的時間,他都沒有在父母身邊呆過一天,淚水湧上了秦風的雙眼,他決定今年一定要迴家看看父母雙親。

    躺在床上,秦風卻怎麽也不能入睡,他的思想像旋風一樣的轉動著,一會他想到了他的老營房,想到五班的戰友,一會他想到了他的故鄉他的兒時夥伴。。。。。。這些畫麵像一張張幻燈片一樣在秦風的腦海裏迴放著,最後他的思想定格在了一張熱切的少女的臉容上,這個少女就是林曉雲,好像是什麽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唯有這張如春風一樣的麵容在他腦海裏是那樣的清晰,四年的時間他不僅沒有把它忘記,反而是更加清晰了。

    秦風懊惱的把枕頭放在自己的臉上,四年的從軍生涯,把它從一個青澀的男孩塑造成了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然而在這四年中他的生活好像隻是訓練站崗,站崗訓練,這就是青春嗎,不,它的青春不應該隻是這種色彩,他記得語文老師和他講過“青春是飛揚的,是激烈的也是揮灑的,是像夏天的樹葉一樣充滿綠色的”。

    自從穿上軍裝,除了懂得作為一名軍人必順對國家忠誠對自己要求嚴格外,好像便沒有其它什麽了,秦風突然感到自己的青春是這樣單調和空缺,隻有想到林曉雲的時候,他的心才會感覺有一種如春風般的溫暖,並且讓他快樂而充實。

    然而林曉雲對他來說卻是這樣的可望而不可及,或許人家現在早就忘了有一個窮當兵的叫秦風的人的存在,而在心裏,他這個窮當兵的小子卻把一個官宦家的女兒暗戀了四年。

    秦風突然有一種想法,這讓他趕緊從床上翻了下來,戴好軍帽,便向外麵走去,走到一棵高大的樹旁,他小心的摘下了一片最好看最綠的葉子,然後把它鋪平的放在手裏仔細觀看著,他要把這片綠葉夾在曉雲送給他的那本書裏麵,把它當作青春永遠的紀念,為這種創想和舉動,秦風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然而心裏卻歡喜起來,這讓他忘記了白天訓練所帶來的疼痛,他的心已被這片小小的綠葉完全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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