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何顧謹迴答,外麵旁觀的百姓都叫嚷起來,一時間群情激奮。


    普通老百姓太清楚當官的是什麽東西,如今各地官員忙著撈銀子補虧空,能用的手段幾乎都用上了。


    在場圍觀百姓,即使此刻未親身經曆,以往也有過被盤剝過不少,物傷其類讓他們此刻極為憤怒。


    但正常來說,百姓總是沉默的,敢在官府叫嚷的著實不多,這多虧薛蟠在其中安排了家奴。


    他們眼看家主告官要落敗,便執行了預先定好的策略,鼓動百姓聲討官府。


    顯然,薛蟠並非無腦之人,且手下還有幕僚幫忙想辦法。


    除在旁聽百姓中安排人手,這幾天他還發動手下各商號,對外大範圍傳播案情“真相”。


    如此一來,薛家成了為民請命的角色,便可借助民意保護自己,最終立於不敗之地。


    也正因如此,所以錢瑞明才會把罪全推給馮淵,為的盡快將事件平息下去。


    可問題是,有朱景洪嚴令在前,何顧謹哪敢輕易結案。


    恰好此刻民意洶然,於是他順勢而為說道:“此案情況複雜,貿然結案如何向百姓交代?難道你我能堵住悠悠之口?”


    錢瑞明正要說話,然而鄭顯林卻先開了口:“此案重大,太子殿下讓我等會審,便是要彰顯公正,如今百姓心意難平,何大人謹慎處置,正是穩妥之舉!”


    “趙大人,你說呢?”


    巡按都禦史趙旭言,從始至終都麵無表情,便是不想過多摻和這件事。


    如今被鄭顯林問到,卻讓他必須要開口了。


    “二位大人治理地方,所思所慮自是周全,在下並無異議!”


    按察司、布政司和監察禦史達成一致,便是金陵一省最高決策,下麵官員根本無可抗拒。


    暗讚鄭顯林助攻及時,何顧謹拍了驚堂木,大聲道:“本官決定,暫時退堂,容後再審!”


    這個容後很有意思,可以是一兩個時辰,也可以是一兩天之後。


    三堂主官起身離場,其餘官員也各自散去,胡進安走到了薛蟠麵前。


    “薛老弟,你我本無過節,何必要追著我不放?”


    “事已至此,我也不願生事,你撤迴訴狀,咱倆的事就算了!”


    胡進安麵帶笑容,說話的聲音很低,一旁的馮淵卻還是聽到了。


    剛才情形馮淵都已看見,讓他升起來的希望再度湮滅,此刻又聽了胡進安這番話,更是絕望到了極致。


    然而薛蟠冷哼了一聲,隨即拂袖而去,根本沒跟胡進安說話,大大出乎來了馮淵的預料。


    薛蟠離開了,按察司的差役們也趕了過來,把馮淵架起帶了下去。


    這個時候,馮淵肯定不能再關應天府大牢。


    再說另一頭,本來何顧謹想拉趙旭言商議,後者直接推脫衙門有事走了。


    沒辦法,按察司的內堂,僅有鄭顯林陪著他。


    “老鄭,接下來咱們如何行事?”


    鄭顯林沉聲答道:“咱能做的都做了,你說是吧?”


    端起茶杯,何顧謹點了點,答道:“差不多!”


    “咱倆方才一唱一和,已是站在金陵同僚對麵,想來也可以跟太子爺交代了!”


    轉過身來,鄭顯林看向何顧謹,說道:“不如……去跟太子爺討個示下吧!”


    “好……咱們現在就去!”何顧謹放下茶杯。


    誰知鄭顯林卻道:“案子是你主審,我就不必去了!”


    “說真的,我那邊還有一攤子事兒呢!”


    “京營的騎兵要調動參戰,憑白又要多耗錢糧,已經上稟錢糧的府縣,那都要……”


    聽鄭顯林不停嘮叨,何顧謹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我去就我去!”


    …………


    行宮花園,涼亭之內。


    朱景源憑欄皺眉,看著前方不斷泛起漣漪的湖麵。


    按察司審案的情況,每隔十分鍾就有人來匯報,聽得朱景源是著急不已。


    一旁桌子邊,朱景洪正吃著點心喝著茶,與朱景源完全是兩種心態。


    “四哥,快過來坐下喝茶,一直站著您腿不酸嗎?”


    “四哥?”


    連續被喊了兩聲,朱景源才緩緩轉過身,麵帶焦慮道:“十三弟,案子審不下去,你的謀劃就要落空,我如何能不著急?”


    “四哥,誰說案子審不下去了,這不才剛開始嗎?”


    指著涼亭外,朱景源越發焦急:“剛才你沒聽見?剛開始就審不下去了!”


    朱景洪不為所動,笑著說道:“四哥,那是正常來說,可若是你換個思路,事情就不一樣了!”


    在朱景洪看來,眼下可打的牌實在太多,朱景源完全是守著金山不自知。


    做到凳子上,接過朱景洪遞過來的茶杯,朱景源問道:“如何換個思路?”


    “如今金陵大小事務,是你全權做主對吧?”


    “是……”


    “也就是說,你的話等於是聖旨,對吧?”


    “十三弟,這話可不敢亂說!”朱景源極為謹慎。


    對此朱景洪不以為意,而是接著說道:“所以怎麽審怎麽判,不都是您說了算?”


    這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朱景洪實在想不到怎麽能輸,所以他是真的不擔心。


    然而聽了他這這番話,朱景源還是一頭霧水。


    正當他想要發問,卻聽外麵小宦官稟告:“稟告殿下,按察使何顧謹求見!”


    “他來做什麽?”


    朱景洪無奈道:“當然是吐苦水來,那個當官的不是這樣?”


    來到金陵這些天,接見了這麽多次官員,按道理說這一點朱景源早該悟到,眼下還問著實讓朱景洪無語。


    “見不見?”


    “當然要見,畢竟還要靠他辦差!”


    朱景源也不多話,直接吩咐道:“叫他進來!”


    從審案結束到鄭何二人密議,再到現在已經過了中午,何顧謹是吃了午飯才來的。


    “慫包老鄭,讓我一個人過來,真要出了事……你個老小子也跑不掉!”


    心裏不斷吐槽著,很快何顧謹被帶進花園,領到了涼亭外。


    “臣金陵按察使何顧謹,參見太子殿下,十三爺!”


    看著跪在外邊兒的何顧謹,朱景源道:“免禮,起來說話!”


    “謝殿下!”


    “案子的事情,孤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按察司打算處置?”


    “太子爺和十三爺交代,臣是半分不敢遺物,誓要為殿下審結此案!”


    先把口號喊出來,表明自己的忠心,接下來才好順勢說難處,這一手何顧謹很熟。


    “可如今……證據不足,案情難以推進,臣與布政使鄭顯林多番計議,可終究沒理出個頭緒!”


    時刻不忘提到鄭顯林,何顧謹著實用心良苦,生怕事情被自己一個人扛了。


    “故而此番過來,特向太子爺討個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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