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赫領著一隊士兵在城市中疾行,當然並不是“疾行術”。


    士兵都是普通人,不堪空間扭曲的撕扯力量。


    因而米赫隻能遷就他們,一同用雙腿趕路。


    好在自從加入第一軍後,張牧供應的夥食很豐盛,營養也充足。


    再加士兵刻苦鍛煉,總算不至於跑的太慢。


    一行人鑽進小巷,解決掉看守的幾名衛兵,接著踹開一間矮屋門。


    空曠的客廳裏,地麵有一麵粗黑線條繪製的微型法陣,紋路繁複卻十分清晰。


    這是血祭法陣的魔力節點。


    米赫打量兩眼,確定不是用以迷惑視線的虛設節點,抬手一發空間刃轟去。


    在彌漫的灰塵蔓延到自己之前,眾人退出屋子。


    “聯係其他小隊詢問進度。”


    趁士兵掏出對講機的間隙,他仰望懸在頭頂天空的光人,心底暗自嘀咕。


    真是謹慎的家夥。


    沒想到,自己明明負責最輕鬆的任務,執行起來仍舊困難。


    布洛瓦得知陰謀敗露後,明麵表現得從容、自信,言辭鑿鑿無需擔心城主們能鬧出什麽亂子。


    可實際上,反手就增設了大批虛假魔力節點。


    並且完全沒透露給任何人,哪怕佩斯托婭,完全把假的當做真的布置,以至於張牧都被欺騙。


    米赫破壞第一個後,立即察覺籠罩王都,充斥空氣裏的血紅絲毫不見衰弱。


    甚至隨著普通人的城民無力抵抗法陣的攫取,反而愈發濃鬱。


    此時,周圍虛空全是血腥,目光仿佛被一層血色薄紗覆蓋。


    米赫感知著四周衰減程度微乎其微的猩紅,心裏有些焦急。


    他是魔導士,憑借強橫精神力可以判斷魔力節點的真偽,但士兵們可做不到,隻能按照地圖的標記依次拆除。


    這就導致效率極其緩慢,倒黴點的,從出發到現在,居然一個真的都沒遇見。


    “報告!”士兵似乎聯係結束,把對講機揣進上衣口袋,“其餘小隊中最快的一支,目前進行到第三節點。”


    才第三個?


    米赫皺起眉頭,有心催促卻又按捺下來。


    已經不算慢了,畢竟他們是挨個拆過去,還要對付看守的衛兵。


    得加緊培養第一軍自己的職業者,否則隻要涉及到魔力相關方麵,行動起來總容易磕磕絆絆。


    當然這是未來的展望了,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拆掉血祭法陣。


    別的小隊慢,自己就得多承擔一點了。


    米赫眼神凝了凝,掏出地圖掃了眼,抬腳往下一個地點疾馳。


    許是添加太多假目標的緣故,節點分布很密集,互相之間的距離也不算遙遠。


    他們隻用了三分鍾,便趕到一間臨街店鋪外。


    照例先幹掉衛兵,一行人穿過屍體進了店鋪。


    閉目感知下地麵法陣的魔力波動,米赫心裏微喜,挺幸運,連續兩個都是真的。


    法杖往前輕點,銀白的空間彎刃激射而出。


    鋒銳刃口即將觸及法陣的瞬間,一隻枯槁手掌憑空出現在中間,皺巴的五指握緊,空間彎刃仿佛玻璃般被握碎,化成大片不規則碎片消散。


    米赫楞了楞,迴過神沿著胳膊往上,一位熟悉的老人麵孔映入眼簾。


    “費萊明?!”


    他驚喜的就要過去敘舊,背後的士兵闊步越過他,端起槍攔在身前:“長官,他是敵人!”


    被提醒,米赫反應過來,看了眼閃爍紅芒的法陣:“我知道你是國王的臣子,但……為什麽?”


    反抗……不,自由軍,自由軍是費萊明向他建議,並提供各種物資以保證日常運行。


    甚至就連他們隱藏蹤跡的基地,靜謐之森那座宏偉的封禁法陣,都是他親手構建的。


    在米赫視角裏,這樣一個竭力支持“自由軍”的人,為什麽要阻攔自己?


    費萊明的精神似乎又萎靡不少。


    他有些艱難的抬起頭,答非所問道:“反抗軍比自由軍更合適,誰取的?”


    “古爾城主這樣稱唿我們,我覺得挺不錯,就采納了。”


    “嗬嗬……”費萊明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般嘶啞低沉,“他們……你身後那些士兵是從哪招募的?”


    “他們現在是古爾第一軍團的士兵,由原反抗軍成員自願加入。”


    “自願加入?”


    費萊明佝僂的身影驀然消失原地,再出現時,已經和攔在米赫身前的士兵幾乎貼臉。


    “為什麽要參加第一軍。”


    “我不會迴答敵人的問題!”士兵能察覺出來很緊張,握著槍把的手掌指節泛白。


    他清楚老人是一個強大的敵人,畢竟隨手捏碎了米赫先生的魔法。


    被拒絕,費萊明並未冷臉,眼神透出笑意:“勇敢的士兵,不是嗎?”


    後麵半句,是看著米赫問的。


    點點頭:“第一軍雖然成立不久,但經曆過血與火,他們不會畏懼死亡。”


    一邊說著,米赫一邊把士兵拉倒身後:“很抱歉費萊明先生,現在不是追憶的恰當時候,我也是第一軍的一名士兵,


    身為士兵服從命令是職責。”


    “喔,你居然不是軍團長嗎?”費萊明看起來並不在意言語裏的威脅意味,好奇問道。


    “是多米特,我和您提過的。”


    “多米特……是他指定的?”


    米赫曉得“他”指的是誰,搖搖頭:“第一軍任命軍官隻看能力,他是靠自己能力成為軍團長的。”


    “有趣的小家夥。”費萊明扭頭麵朝王都中心的方向,視線仿佛穿過牆壁,遙望見那個正在戰鬥的青年。


    “費萊明先生。”米赫不想浪費本就緊迫的時間,法杖緩緩舉起,“我想我們得……”


    “嗬嗬……瞧你那認真的模樣。”


    費萊明輕笑幾聲,隨後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一句。


    “您說什麽?”米赫往前一步,試圖聽清他的話。


    但他已經結束呢喃,說道:“我先走了,還有事情要去辦。”


    話音落下,身形虛幻透明,直至消失。


    他做了什麽?


    米赫不解的左右打量自己身體。


    並沒發現異常後,心底也是鬆口氣:“不用和他動手,最好了。”


    舉法杖,準備釋放空間刃毀掉法杖,可目光落在法陣,心裏突然湧起別扭的感覺。


    像是現實和自己的記憶有誤差,努力迴憶找不出記憶有模糊的部分,腦海裏的畫麵格外清晰,但實物就在眼前。


    問題在哪?


    米赫頭皮都快撓破了。


    到怎麽了?


    不止他,身後的十多名士兵同樣撓著頭。


    如果這會第一軍士兵集合,他們會驚覺,所有人都呈現同一症狀。


    …………


    費萊明似慢實快的走在石板路上,接近魔法塔後,腳底變成不再平坦的碎石,可絲毫不影響他的平穩步伐。


    “時間不多了。”他撇了眼不遠處的路邊,幾名士兵蹲在地,像是半月沒洗頭一樣,十指瘋狂在發叢裏抓撓。


    神明作為失主,正在追迴費萊明從祂那偷竊的失物。


    緩慢,卻不可阻擋。


    若放在今天以前,費萊明的真言術斷不會效力變弱。


    心底警示自己得加快,他的腳步更急促了一些。


    約莫半分鍾,老人站在魔法塔的正門前。


    抬頭望了眼高空的圍殲戰,緊接著眼神有意無意看向其中一人。


    “彼亞歐……你應該逃的。”


    自語完,他抬腳走向緊閉的魔法塔門,身體即將與高聳冰門撞上的瞬間開啟陰影術,徑直穿了過去。


    …………


    “咦,人去哪了?”


    張牧在削弱中年聖級的忙碌中,抽出半秒間隙俯視魔法塔門前的空地,驚訝發現費萊明的身影一閃而逝。


    “進塔了。


    前麵進去那個是不是學姐?”


    擔憂艾薇兒進塔會遇見危險,他幾分鍾前偷摸撤出圍攻嚐試潛進魔法塔,想要確認身份。


    隻是那扇寬闊聳立,由冰雪凝固的大門,怎麽也轟不開。


    因為塔身全是魔法材料,陰影術也失去作用,無奈下他才返迴戰圈。


    誰知白百忙之中的抽空一眼,竟看見費萊明在塔門前,還毫無阻礙的穿過冰門。


    “瞅著像陰影術。”嘴裏碎碎念著,手上趁城主注意力都在總年聖級,一點不慢的甩出幾枚變異冰錐。


    繼續思索一陣無果,張牧暫時放下,專心對付眼前敵人。


    等解決掉障礙,再集中大夥力量想辦法進塔。


    就是……


    視線挪向被包圍在中心的中年男人。


    看著反射護罩隻是稍微黯淡少許的光亮,張牧有些牙疼。


    魔力也太特麽深厚了!


    而且隨著戰鬥持續,城主們損失慘重,尤其是負責近身牽製的騎士職業,已經剩不多了。


    再拖延,恐怕他們都得死在這。


    “咋辦呢……”


    張牧苦惱的停住射冰錐,打算思索對策,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蒼老聲音。


    “繼續,快了。”


    愣神片刻,迴過神他訝異的左右張望,還有支援?誰的人?


    心裏稍微做下排除法。


    兩個大公和賈維斯還在教堂纏鬥,動靜遠在魔法塔的張牧都能隱約聽見。


    安德烈自己進魔法塔了,手裏的底牌——一名聖級,正在被自己等人圍攻。


    國王是最先進塔的,費萊明緊隨其後。


    至於艾薇兒,是否進去暫且存疑,但能確定她沒有秘密的聖級。


    唯一支持他的波特,此刻遠在萬裏之外。


    那出聲之人的,隻能是不知蹤跡的二王子派來的了。


    分析出結果,張牧眼前一亮。


    能被二王子委以重任,肯定是聖級。


    想到這,他立即火力全開,變異冰錐不要錢的射出。


    反射護盾被命中,中年聖級體內的魔力阻滯一瞬,立刻順導暢通,隨後疑惑看向冰錐射來的方向。


    果然,是那個令人生厭的家夥。


    厭惡的皺起眉,我要把你留在最後,經曆一番殘酷的刑罰後再賞賜死亡。


    計劃好張牧的結局,他催動魔力,加速屠殺城主。


    但張牧像是瘋了一般,丁點不顧及魔力的消耗爆發冰錐,導致他不得不分出一些精力應付。


    這樣的釋放速度,嗬,你根本撐不住太久。


    事情確實如他所料,僅僅一分鍾,狂暴的冰錐雨驟然一滯。


    隻是中年聖級還沒來及高興,就見張牧掏出瓶魔力藥劑仰頭牛飲,然後一瓶接一瓶。


    魔力補充完畢,冰錐雨再次激射。


    似乎是為節省喝藥劑的時間,張牧幹脆邊喝邊凝聚冰錐。


    中年聖級有點傻眼。


    他瘋了嗎?


    這樣服用魔力藥劑,不怕暴躁的魔力把魔核撐爆?


    就算僥幸穩定下來,釋放魔法和服藥劑同時進行,也會給身體埋下嚴重隱患,很可能影響未來的晉級之路。


    他到底——


    思緒翻湧間,中年聖級沒注意自己的反射護盾愈發黯淡。


    等他察覺時,準備灌輸魔力加固的刹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輕撫皮膚,滲進五髒六腑。


    冰寒遍布全身,他心髒仿佛停滯。


    聖級!


    心思急轉下,他不顧正麵揮劍的天騎士,將所有魔力湧向背後的反射護罩,那是最開始殺意浮現的地方。


    很可惜,暗中之人醞釀如此漫長的一擊,不是這點可有可無的補救措施能阻擋的。


    一柄其貌不揚的直刃匕首,在絢爛魔法中毫不起眼的顯現。


    它被一隻老人的手掌握著柄,推向中年聖級後背與屁股連接處往左一點的部位,也就是俗稱的腰子。


    鋒利匕刃慢慢接近,他亡魂皆冒,心知即將到達極限的反射護罩擋不住這一擊,拚命扭動身體試圖躲避。


    但匕首像是附骨之疽,其主人輕微轉動手腕,繼續追擊過來。


    終於,匕尖刺上光混護罩,不見停頓,仿佛刺豆腐般絲滑順暢的穿透。


    然後在中年聖級絕望的眼神中沒入後腰,直至匕柄才停。


    這一變故驚呆在場所有城主,都呆愣望著偷襲那人。


    他全身縮在一件黑袍裏麵,看不清性別相貌。


    隻知道身材瘦弱,好似孩童般小小的一隻。他正轉動手腕,操控匕首在中年聖級體內攪動。


    “二王子派你來的?”


    黑袍人扭頭看向問話的張牧,不言不語,隻是空著的左手拋出一把銀色鑰匙,然後伸出食指,指向魔法塔。


    張牧了然:“多謝!”


    隨即刻轉身衝到塔門前,找了會看不見鑰匙孔,剛打算迴頭去問,冰門忽然亮起刺眼光芒,他下意識抬手遮在眼前。


    視線恢複時,人已經站在漫天風雪之中。


    頭頂傳來微弱的癲狂喊叫:“伱們,全都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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