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幾乎匯聚了所有魔力,瘋狂湧向掌心。


    托在右手的明亮火球,像是一個無底洞般,無論多少魔力都照單全收。


    隨著張牧體內的魔力逐漸枯竭,火球的顏色也急劇變化。


    從最開始的明黃轉變成幽藍,然後是蒼白,直至透明。


    它現在的體型微渺,約莫乒乓球大小,但看見四周被灼熱溫度扭曲的空間,想來沒人願意挨一下。


    掏出拚藥劑灌進肚,感受著溫熱流遍全身,張牧吐出口氣,同時向全部城主傳音——退!地麵七個士兵也帶上。


    悍不畏死圍攻中年男人的城主們,聽見耳邊熟悉的聲音都下意識楞了楞。


    好在都是高階職業者,戰鬥直覺敏銳,很快迴過神的往後暴退。


    動作敏捷的直墜地麵,把七個抱著槍的士兵用魔力裹住帶著跑。


    這邊中年男人預判自己視線死角的左側,一名天騎士會貼身攻擊,一根石刺過去卻射了空。


    疑惑環顧,發現包圍自己的眾人像是潮水般快速退去。


    嗬嗬,終於學會恐懼了嗎?


    輕蔑一笑,他準備飛身前去追殺。


    “小家夥,就由我來教導你們什麽是死……”


    話說一半,猛然察覺背後湧現一絲殺機。


    很微弱,仿佛耳邊拂動的發絲,刺撓。


    迴過頭,他眼睛左右掃視,但沒找出源頭。


    當然,中年男人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覺,更加戒備起來,邊散開精神力感知。


    半天一無所獲,他有點著急。


    安德烈的命令是把所有城主留在魔法塔外,不論死活,然而城主們這會已經跑的影都看不見了。


    又過了幾分鍾,他不打算僵持了,高舉法杖準備釋放範圍魔法清掃周圍。


    可手剛舉,身旁忽然亮起一抹光。


    這是什麽?偷襲的手段嗎?


    藏匿在暗中那人醞釀如此久的撒手鐧,他不敢輕視,保險起見,選擇不還擊,魔力全灌注反射護盾上,用以加固。


    殊不知,此舉正和張牧心意。


    他抬手推著透明的小火球往前,悄然按在中年男人腰間,然後——轟!


    已經逃遠的城主們聽見像是要毀天滅地的炸響,紛紛驚愕迴頭。


    城市的中心,一朵蘑菇雲伴隨升騰而起,實質的衝擊波向四周擴散,所到之處高樓傾倒,房屋崩碎。


    “這是什麽?”丹尼爾鬆懸在半空張大嘴,整張麵孔被遠處的火光照映。


    “太陽風暴?我聽聞艾吉城主的成名魔法就是太陽風暴!”身邊的同伴一樣呆滯遙望,嘴裏本能迴應。


    “太陽風暴隻是師級魔法,你見過這麽恐怖的師級魔法?”


    “呃,我覺得現在不是關心這事的時候。”同伴噎了下,又趕緊問道,“我們怎麽做?要迴去嗎?”


    “當然!


    艾吉城主就算還活著,釋放出這個魔法恐怕也虛脫了。”


    說著,他向四周高唿:“快,返迴支援!”


    其實無需丹尼爾鬆提醒,城主們已經先一步向魔法塔飛去。


    他們都不傻,被那朵雲命中,不死也要脫層皮,此時不痛打落水狗,難道等聖級恢複嗎?


    眾人想法高度統一,執行力也很果斷,轉瞬便已迴到遠處。


    不出所料,中年人雖然還飄在空中,但包裹身體的魔法罩已然消失。


    且之前還整潔的土黃色魔法袍,這會像是遭受了摧殘,變成焦黑的破爛布條掛在身上。


    看見這情形,不用多說,眾人立即再次包圍過去。


    隻是聖級到底是聖級,頃刻間升起嶄新的反射護盾。


    城主們心知今天隻有一方能活著離開王都,毫無畏懼的拉開陣型——騎士近身牽製,魔法師在外圍釋放火力。


    看著眼前激烈戰鬥,張牧鬆口氣,“總算這群王八蛋沒掉鏈子”。


    別人不清楚聖級傷勢如何,他心裏門清。


    中年男人的反射護盾被變異火球硬生生轟破,措手不及下,衝擊波正麵撞上肉身導致內髒受傷,法袍被毀,可那隻是表麵狼狽。


    聖級不止是魔力更雄厚,其本身已經發生質變、進化,除去體魄強健,幾乎和大騎士相當,還大幅攀升了自愈能力。


    某種程度上來說,聖級和人類不是同一生物了。


    就內髒位移破損這點小麻煩,中年男人隻需靜坐十分鍾便能完全恢複。


    因而不能給喘息的間隙,必須保持攻擊,讓他耗盡魔力,最後傷勢累積惡化而亡。


    這是眾人唯一的勝機。


    隻是很顯然,說起來簡單,執行卻很艱難。


    聖級被炸傷的第一時間幾乎無法調動魔力,但城主飛迴來的一分鍾,身體已治愈的七七八八。


    不僅再次換出反射護盾,還能流暢的釋放魔法。


    張牧以防被城主們的魔法誤傷,隱身縮在包圍圈外,一邊琢磨辦法。


    再來一個火球,用處有限。


    避免波及城主,放的時候他們得退出一定距離,可走太遠了,又不能立即攻擊受傷的中年男人。


    等人飛迴,他又好大半了。


    目光穿過人群縫隙盯著中間的“黑人”,張牧忽然有了頭緒。


    從外麵攻破防禦基本無望,裏麵可以啊?


    之前被火球炸,他的皮膚隻是焦黑卻並沒破損,但內髒明顯受創不輕,直接吐出口鮮血。


    “給你嘴裏來一槍。”


    張牧掏出對講機,給地麵重新組成槍陣的士兵下令——等他嘴張開的時候,射他嘴。


    廢墟之上,七名士兵收到命令立刻架槍,按下槍身側麵的圓鈕。


    承擔魔力節點作用的七杆狙擊槍,黑洞洞的槍口為中心,展開一麵微型法陣。


    七麵法陣互相射出光束連接,在一片亂石上,勾畫出一顆巨型六芒星。


    隊長達姆單膝跪地,右眼湊近狙擊鏡,邊對嘴角的耳麥道:“所有人,瞄準!”


    “一號已瞄準!”


    “二號已瞄準”


    “三號已……”


    六名隊友匯報完畢,達姆深唿吸調整心率,靜待高空那人張嘴的一瞬。


    開啟陰影術的緣故,底下七人的動作,隻有張牧能看見。


    等六芒星亮起,他清楚七人準備完成,立刻展露身形,前去加入戰鬥。


    “各位,加把勁耗空他的魔力!”


    張牧喊著,抬手凝聚冰刺,餘光突然瞥見魔法塔的大門前,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佇立。


    …………


    艾薇兒近來越發嗜睡,時常一睡就是一整天。


    途中即使莫拉全力唿喊,也不會被吵醒。


    可今天,她卻反常的早早起床,先穿了一件貼身的白色連衣公主裙,然後在外麵套上冰藍色的魔法袍。


    莫拉站在背後,奇怪的歪著腦袋:“公主殿下,為什麽要穿兩件衣服?”


    艾薇兒坐在梳妝鏡錢,端詳鏡中自己,腦海迴憶著穿這件長裙時,學弟那驚豔的目光。


    “裙子不好看嗎?”


    “好看,可是……穿在裏麵有什麽意義?”


    “如果……嗬嗬……”輕笑了下,她站起身來到窗邊,仰望懸浮在天空的光人。


    “神……”


    莫拉跟過來,腦袋從艾薇兒右邊探出:“好大的一個神。”


    “是很大。”


    沒有參照物,神明體型的具體大小缺乏清晰概念,可那個遮蔽天空一角的身影,決不會小到哪去。


    抬手在身前胡亂抓了幾下,莫拉望著絲毫不見波動的血紅,說道:“這就是血祭法陣?”


    “已經開啟了。”


    “公主殿下,我們該去做什麽?”


    “我去魔法塔。”


    “那出發吧。”


    艾薇兒迴過神,微笑道:“是我去。”


    楞了楞,莫拉臉色陡然大變:“不行,我決不——”


    精神力震了一下她的大腦,隨機身體軟綿綿倒地。


    用魔力裹著她平飛到床上,艾薇兒推開屋門打算前往魔法塔。


    然而門開後,卻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王兄?你怎麽來了。”


    二王子雙手在背後互相握著,身邊站著個老人。


    他笑道:“你也太看輕自己的王兄了。”


    “和這個沒關係,你應該逃得。”


    “又能逃去哪呢。”二王子扭頭,仰望神明,“它將冰雪一族編織成新世紀降臨的帷幕,我族的消亡,就是拉開帷幕的雙手。”


    “所以國王臣服,渴求一個生存的希望。”艾薇兒對自己的父親換了稱唿,用著嘲諷的口吻。


    兩人的腦海,不約而同浮現費萊明透露的真相。


    “真是諷刺。”艾薇兒罕見的笑了笑,如花綻放。


    歎口氣,二王子把話題拉迴正軌:“我知道你要做什麽,我也不是來阻止你的。”


    她抬起被冰雪徹底覆蓋的瞳孔:“不像伱王兄,我以為你是來勸我去萊克北境的。”


    “波特先生留的備案麽……他不了解具體情況。”二王子搖搖頭,又說道,“即使在地宮晉升聖級又如何,不繼承先祖的血脈,


    我們永遠都是神明羊圈裏的羔羊。”


    艾薇兒眨了眨眼:“那你來是……”


    手指向身邊老人,二王子道:“聖級在神明麵前也是螻蟻,但麵對凡人還是有很多用處的。


    安德烈身邊有一個聖級,你不是對手,他陪你去,更有把握。”


    思索片刻,艾薇兒沒有拒絕好意,抬腳越過兩人,往魔法塔方向去。


    老人向二王子行了個騎士禮,隨後轉身追上她:“公主殿下,我可以帶您飛過去。”


    “徒步吧,正好王都的某些地方我還沒記牢。”


    “很多街道和建築已經被戰鬥餘波轟成廢墟了。”


    “廢墟也行,我就告訴學弟,王都中心原本就是廢墟,反正他沒來過王都,撒謊他也不知道。”


    他們的交談聲主教微弱,直至消失。


    二王子在門前呆立會,最後遙望一眼神明,抬腳趕向城外。


    這會,王都內一片混亂。


    兩位大公和賈維斯忙著拆教堂,各地城主和安德烈母親留的聖級在魔法塔附近激戰。


    國王和兩名隸屬王室的聖級不知所蹤,二王子有所猜測,他們肯定是在魔法塔裏麵搗鼓什麽。


    三處戰場,他一個都插不進手。


    但幹等可不是他的風格。


    眼前唯一他能幹涉的,就是住在城外的大批軍團。


    除去獅鷲軍團,其它的也都是王國精銳。


    內部有很多普通人,卻也不乏職業者,甚至高階職業者也有零星。


    他們難以左右局勢,但總歸是一股力量。


    如果城內雙方拚到彈盡糧絕的地步,軍團或許是獲勝的最後一塊砝碼。


    二王子此時要去做的,就是拿到所有軍團的指揮權。


    因為尚未達到高階,他隻能走著出城,以最快速度奔跑,也用了半小時才來到獅鷲軍團落腳的樹林。


    這邊很好解決。


    二王子直接出示大公交給他的令牌:“獅鷲軍團聽令,全速趕往距魔法塔十公裏處待命!”


    “遵命!”


    軍團長眼神驗證令牌為真,隨即拉動韁繩,五千獅鷲扇動羽翼衝向天空。


    他不耽誤時間,馬不停蹄趕到最近的一支軍團營地。


    從懷裏掏出一塊雕刻雪花的徽章,二王子大步走向營門。


    …………


    王都中心的魔法塔。


    張牧正要仔細觀察塔門前那人,但被中年男人一根石刺打斷。


    本能側身,石刺擦著鼻尖掠過。


    險而又險避開,張牧眼神湧出暴躁,挪向中年男人。


    他迴以視線,法杖揮動拍開一名砍向自己的大騎士,臉色若有所思道:“剛剛就是你偷襲的我?”


    “不爽?”


    “嗬。”中年男人冷笑道,“躲在陰溝裏的老鼠確實很惡心人,可前提是不暴露在陽光下。”


    “媽的,怎麽魔法師都喜歡裝?”張牧罵罵咧咧,法杖一揮,甩出三枚冰錐。


    被辱罵,他奇怪的沒生氣,一邊拍碎冰錐,一邊皺起眉頭:“有點耳熟的口吻……你讓我想起一個討厭的家夥。”


    什麽玩意?


    張牧停住釋放魔法,困惑打量他。


    我有麵板翻譯,和索爾大陸人沒有溝通障礙,隻是因來自藍星,一個完全不同的文明,所以語言習慣有差異。


    和我說過話的人,確實能察覺出來,可他又不認識我?


    張牧好奇問:“什麽樣的討厭家夥?”


    中年男人摩挲著下巴專注沉思,毫不顧忌趁機狂轟的魔法,還有劈砍來的騎士。


    兩人在戰場上聊起來,城主們不怒反喜。


    “艾吉城主,幹得漂亮!”


    他們以為這是張牧的計策,用話術分散敵人的注意力。


    嘴裏誇讚著他,心底激勵自己決不能辜負艾吉城主的努力,開始不要命的進攻,把砍人的大劍掄出了殘影。


    一邊自顧思索的中年男人,似乎憶起了什麽,恍然道:“我在安德烈的書房,看過一段留影水晶的影像。


    好像是一個……叫張牧的小家夥。


    你和他說話一樣欠缺教養,令人厭惡。”


    “傻逼!”弄清緣由,張牧懶得繼續磨嘰,直接甩出數枚冰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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