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元年,冬十一月。


    老一輩一直遵循著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個季節的輪迴,不敢懈怠,光是生活就要拚上性命,與殘酷的大自然抗爭,不敢疏漏。


    姬長卿憑白發了家,更是不敢懈怠,他現在已不是一個人,他的肩上承擔著三十戶人的身家性命。


    對勞動,姬長卿從來都是持著尊敬的態度,而且不管什麽樣的勞動,再在姬長卿這裏職業不分貴賤!


    但在陳漢平和其他宋人那裏,人有三六九等,也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冬天到了,姬長卿依舊不敢放鬆鍛煉身體,畢竟經過走訪調查後,他發現沒有一個強壯的身體,始終是不行的,因此曾被他時不時放棄的鍛煉,開始變成了他每天的日常。


    今天天氣有些寒冷,陳謹昨夜怕冷,爬進自己的被窩裏。


    姬長卿沒有叫醒他,他還小,天氣冷了,也該多睡一會兒,不打緊。


    姬長卿輕手輕腳穿好衣服、鞋襪,又裹上自己皮襖,輕輕拉開門,又關上門。


    姬長卿不放心稻苗,經過長達一個多月育苗,現在的水稻已經開始進入分蘖期。


    秧苗生長一段時間後,再進行移栽,從移栽到不斷拔節的這個階段,被稱之為分蘖期。因為移栽之後,根係會出現損傷需要一段時間恢複,大概等待五到七天的時間,地上的部分就能恢複。


    這個水稻的品種,姬長卿隻知道大概的產量,並知道的它的特性,因此很小心的檢查這些秧苗生長的情況。


    在確認問題不大後,姬長卿將重重的草簾放下。


    植物生長很需要溫度,在冬天培育秧苗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姬長卿想先試試,觀察觀察占城稻的特性。


    或者自己所做的實驗並不能代表什麽,但姬長卿想借此給兩個學上好一節實踐課。


    科學不是一味地假設,而是需要大量實驗。


    天聖元年,冬十一月末,由於缺乏光照,此次模擬種植實驗失敗了。


    陳謹、陳盛澤抓著死掉的秧苗,嚎啕大哭,這次實驗二人是下了心血的,可是這次實驗還是失敗了。


    姬長卿借此告訴他們:“科學實驗並不會,一直成功,那怕偉大的科學家,他們也是在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到無數後,在失敗中不斷尋找原因,並在下一次實驗中不斷排除失敗原因,最終才迎來成功的!”


    陳盛澤抽泣道:“先生,先生,可是這場實驗我們很努力,很細心,為什麽會失敗呢?”


    “光是細心是不夠的,我們忽略了客觀規律,像水稻這種喜光照的植物生長,是需要充足的光照的,現在是冬天,卻乏光照,這些實驗稻自然會死。”


    陳謹雖然也很傷心,但他還是努力問道:“師父,既然您知道這次實驗會失敗,為什麽還要選擇在冬天開展呢?”


    姬長卿不由笑了,還是陳謹問到了關鍵,相比於感性的陳盛澤,陳謹已經具備理性思考問題的能力。


    “之所以會這麽著急實驗,那是因為我們對占城稻這個品種,還不是很了解,相比於我們而言,更加保守的農戶在不了解糧食的品種情況下,他們是不會輕易更換品種種植的,況且占城稻雖然高產,可畢竟江南與蜀地的環境不一樣,萬一因為移植,而導致水稻減產,那麽明年又不知要餓死多少人?所以事關糧食是大事,不可馬虎。”


    陳謹用力點頭,姬長卿則是繼續道:“從育苗到移栽的模擬實驗來看,蜀地土壤對於占城稻似乎並沒有什麽影響,但是最終的結果,還是要等到開春以後,我們在地裏繼續實驗才能得出最後的結果。”


    這場實驗最終還是以失敗結束,雖然兩個孩子對這場實驗付出了很多心血,可正如姬長卿所說,客觀規律,不會因人而異,也不會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陳謹從這場實驗中學會了,要尊重客觀規律,而陳盛澤卻學會到了:努力不一定會匯報!


    這兩個,無論是那一個,對兩個對這個世界充滿好感、純真孩子來說,太多殘酷無情。


    可人總要長大,陳盛澤現在還能在姬長卿、父親陳漢平的保護下衣食無憂,可他總有一天會遭受風吹雨打,也總會在這個世界上學會殘酷的生存方式。


    姬長卿無法保證他的一生會平安無阻,與其晚點讓了解這個世界,不如從現在開始就讓他開始自己認識這個世界。


    雖然姬長卿能教他知識,給啟發正確思想,塑造正確的價值觀,可姬長卿沒辦法讓他對這個“大宋”產生清晰的理解。


    世界觀需要自己去麵對世界!


    幼小的萌芽,也到了移植到大自然,接受最殘酷的自然淬煉了。


    從十一月就開始,梓州城就陸陸續續下雪,隻是梓州的雪,總是開口難言。


    陳謹已經放寒假迴家了,桃園有些清冷,這裏不太適合他這種小孩子。


    桃伯這個名字是經常來這裏,想買桃園那家人對老伯的稱唿,姬長卿覺得不錯,於是也這樣稱唿桃伯。


    桃伯的孫女,則是桃伯求姬長卿給取的名字,姬長卿那時桃園桃花盛開,姬長卿取了個‘夭夭’的名字。


    桃伯本姓楊,他的孫女的大名也叫楊夭夭。


    桃伯住在姬長卿旁邊的小屋裏,現在他的孫女不過七歲,倒是不用避諱太多。


    平常時間,桃伯要負責看守桃園,偶爾按照姬長卿吩咐修剪桃枝,偶爾桃伯也會讓孫女幫姬長卿打掃房間,洗洗衣服。


    可楊夭夭太小了,天氣熱的時候,洗衣服到還好,一到冬天洗衣服著實冰冷刺骨。


    到了冬天,姬長卿也開始想辦法,給這宅子升級一下供暖。


    古代供暖,無非就是靠火道,這種成本太高,而且還要人工清理,著實不太可靠。


    姬長卿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花四貫錢,訂做一個火爐子。


    宋代已經開始使用碳煤,但碳煤開發技術還不是很成熟,時常有瓦斯爆炸事件發生,因此碳煤在世麵上很難找到。


    在未有找穩定的碳煤前,桃伯隻能多上幾次山,坎些柴火。


    可桃園的冬天還是太冷了,哪怕是將火燒得大大的,卻依舊能感覺到冷風從後背竄出。


    最後,姬長卿帶著桃伯、楊夭夭迴到了陳府。


    與此同時,趁著桃園沒有人的時候,姬長卿請了工匠,在住人的地方,挖些火道、煙道。


    此前的工程,姬長卿隻考慮了好看和納涼,卻忘了最重要的取暖。


    好在問題不大,姬長卿又在這個基礎,在寢房設計了一個壁爐,書房、偏房也開始鋪設火道、煙道。


    “希望明年能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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