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殺豬一樣嚎叫起來:“啊,殺人了。民婦冤枉啊!!”


    香兒被從外麵拉了進來,推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朱柏衝張玉一挑眉,問:“死了?”


    張玉說:“她想自盡,屬下隻能讓她動不了了。”


    朱柏微微點頭。


    張玉他們暗暗歎息:那日朱柏一副癡迷模樣,這會兒卻沒有半點憐惜。


    他把手裏的點心給乞丐時純良無害,像觀世音身邊的童子一般。


    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又冷血殘酷至極,如同地獄修羅。


    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是他,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也是他。


    妓院的其他人都被從樓上和外麵趕進來跪在大廳裏。


    外麵早就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揚州守衛和揚州府衙的官兵。


    富貴在大廳正中央擺了一張椅子。


    朱柏慢悠悠坐下,一點也不著急,似是在等什麽。


    片刻後,都轉運鹽使司的大小官員數十人都被押了進來,還有那日賣瘦馬的老婆子和她的家丁數人。


    剛才還在哀嚎的老鴇這會兒像打擺子一樣渾身抖個不停,再不敢吭聲。


    朱柏瞥了一眼剛被押進來的人,皺眉問:“李大才呢?”


    張玉迴答:“自從殿下那日巡查都轉運鹽使司之後,李大才便連夜迴了戶部做他的員外郎去了。”


    據說李大才走的時候是這麽說的:“完了完了,‘小閻王’來了。這裏不能待了。又要死一大片人。銀子什麽的,以後還能賺,先保住命再說。”


    朱柏哭笑不得:這混蛋倒是溜得挺快的。


    都轉運使向朱柏行禮:“殿下,不知微臣所犯何事?”


    他好歹也是個從三品官,這樣半夜被朱柏的人闖入家中,從床上拖起來直接拉到這裏跪著,實在是太傷人了。


    朱柏淡淡從懷裏掏出那個“如朕親臨”的金牌,晃了一下。


    都轉運使立刻噤聲了。


    朱柏有這個金牌,殺他不需要任何證據和罪名,也不需要向老朱請示。


    朱柏說:“本王一直很疑惑。每日從揚州城裏運鹽出去的水商,沒有一百也有幾十。這些倭寇是怎麽精準地挑出其中數額最大的商戶來劫殺,而且還能在水商賣完鹽,身上揣著銀票返迴的時候動手。雖然鹽商有錢,可是官牙局裏每日交易的富商也很多,其中不乏身懷千金的人,卻從沒遭過毒手。後來本王才明白,原來是有人從都轉運鹽使司遞消息給香兒,告知水商運輸的食鹽重量,出城時間,從哪個城門出城,還有目的地。”


    正因為都轉運鹽使司有倭寇的內應,所以揚州府衙根本沒法查。


    因為都轉運鹽使司不歸揚州府衙管。


    官牙局沒有這種內應,所以倭寇要想劫殺客商就純靠運氣了,不穩當。


    況且還會引起官牙局的警覺,不劃算。


    所以,倭寇從不碰官牙局的客商。


    都轉運使失聲道:“不可能,不然臣怎麽會一點都不知道。”


    朱柏盯著他:“原本朝廷規定水程圖隻要求確定目的地和沿途的州府,方便水商進出城。可是你卻連他們從哪個城門進出,什麽時辰進出,都規定好了,不就是怕那些倭寇跟丟或者搞錯人嗎?”


    都轉運使望向同知:當時是同知向他建議詳細規定的。說是避免客商繞路和衛兵查驗。


    反正水程圖的繪製也是同知組織人去做,隻要同知不嫌麻煩,他是無所謂的。


    沒想到,竟然其中既然有這種玄妙。


    他如今渾身張嘴都說不清楚了。就算老朱相信他是無辜的,他也個失察的罪名。


    朱柏淡淡地說:“香兒得了這些消息,就用胡笳的一段曲子把這些消息告訴來競價聽曲的倭寇。你們的暗號是,香兒問,聽新曲子,還是舊曲子。客商迴答聽新曲子的便多半是倭寇。每夜叫價底數的五倍便是最小一單鹽運的估價,上不封頂。倭寇聽完會要求把重要的部分再聽一遍,以免有那錢多的傻子誤打誤闖聽了去,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白白浪費了消息。”


    宮、商、角、徵、羽分別代表一二三四五。


    吹到包含這些信息段落,香兒會以一個拉長的宮音提醒。然後聽的人就開始計數了。但凡重音就表示一個信息的開端和結束。


    第一小節表示月份。假設吹的是商,那就是二月。超過五,便用數個音的和來表示。


    第二小節曲子表示具體日期。規則跟前麵一樣。比如初十,那就是宮、商、角、徵。十五就是宮、商、角、徵、羽。


    第三小節是貨物總價值。以百兩銀為單位,超過五百兩,便組合數個音。


    第四五六節是進出的城門,時辰和目的地名字。


    他們有詳細的密碼表,標注每個數字對應各個城門和天下各個州府。


    競價高的倭寇就能拿到總價最高的那個水商的信息。


    多虧了親軍都尉的審人手段,他才能從第一個被俘的倭寇嘴裏問出這麽多。


    他為了確認這些事情還專門叫手下的人去競價聽了幾次。


    朱柏咂嘴感歎:“嘖嘖,所以才會有那麽多傻子肯花幾百兩銀子聽個曲。競價的銀子也就是他們給你們和內線的酬勞。若是不知道內情,完全看不出破綻。真是天衣無縫,讓本王大開眼界。”


    那養瘦馬的婆子磕頭:“民婦絲毫不知道此事,殿下開恩。”


    朱柏說:“是嗎?那香兒明明是官奴,為何會放到你那裏去調教?你想想看,那日豪客被這麽多養瘦馬的人圍住,為什麽偏偏挑中你。”


    那婆子這才意識到,原來那個豪客也是朱柏的人,臉色頓時失去血色。


    朱柏似笑非笑望著她:“說是調教,不過就是讓你把密碼規則教會她。”


    那婆子隻管磕頭:“他們給了我一千兩銀子叫我調教香兒,卻不曾說原來叫香兒去做這事。畢竟大人們下令,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老婆子實在是不敢違抗。求殿下饒命。”


    後麵傳出輕笑聲。


    眾人毛骨悚然迴頭看。


    原來是香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


    她停了笑,歎息:“原來你那日聽那麽久,是為了找我曲子裏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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