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都埋完了屍體,站在張玉身後默默等著朱柏發話。


    幾十個人,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雨滴打在葉片上的細碎聲響。


    朱柏迴頭對張玉說:“去紅香樓。你們把自己好好打理一下,千萬別嚇壞了香兒。”


    張玉:“啊,殿下是要去聽曲嗎?”


    這個時候去聽曲不合適吧。


    不是應該趕緊趕迴揚州,關門打狗,全城搜捕嗎?


    富貴小聲說:“香兒姑娘還病著呢。”


    朱柏冷冷一笑:“不,這一次,本王要把花在他們身上的銀子和他們欠我們的命,一次都拿迴來。”


    -----


    這會兒已經入夜,紅香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十幾個客人來點香兒吹胡笳。


    老鴇笑:“各位大爺,香兒隻有一個,哪位大爺出的價高,哪位大爺就先飽耳福。從五十兩起叫價。香兒今夜隻吹四支曲子。”


    “一百兩。”


    “一百五。”


    “二百兩!”


    “四百!”


    再沒人出聲。


    四百兩雪花銀,隻聽一支曲子,真是人傻錢多。


    “哎呀,這位大爺真識貨,能聽我家香兒今夜吹的第一支曲,我們香兒吹的胡笳可是連湘王都喜歡呢。”老鴇對那人行禮,又對其他人說,“各位客官稍待。”


    然後老鴇領著那客人上去,在走廊盡頭最安靜的雅間裏坐下,便又下去了。


    片刻便傳來衣衫窸窣之聲,香兒從旁邊進來,站在屏風行禮:“客官想聽什麽曲子。”


    那人說:“不拘什麽曲子。姑娘盡管挑你新學的吹一曲。要是吹得好,隻聽一支也行。”


    香兒便坐下來了,開始吹。


    那客官閉上眼睛,指尖在桌上輕輕點著。


    香兒吹完一支,問客官:“不知客官是否滿意?”


    客官說:“說是香兒姑娘能把要緊的地方再吹一遍就更好了。”


    香兒便又吹了其中一段。


    客官起身拱手:“真是天籟之音。”然後笑嘻嘻走了。


    老鴇見那客人下來了,又對出價二百兩的客人行禮:“大爺,第二支曲子也是極好的。大爺快上去吧。”


    第二位客人又上去,香兒問了相同的問題。


    那客人迴答的跟前麵那個客人也大同小異。


    第三個客人亦如此。


    等到第四個客人上來,坐好後卻說:“撿你拿手的來,我倒要聽聽一百兩銀子一曲的胡笳,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香兒看了那客人一眼,不徐不疾吹了一首。


    客人嘀咕:“沒覺得多好,可惜了我的一百兩銀子。”


    香兒一言不發起身行禮離開。


    第一位客人早已離開紅香樓迴到揚州城裏一處偏僻的民宅。


    那裏有四五個人在等候。


    他們用倭人的語言說:“怎麽樣?有消息嗎?”


    那人迴答:“明日,合肥,西門出。”


    次日早上一個鹽商從揚州城西門出發,押運三千斤鹽,前往合肥。


    他剛出去不久,便有幾個販賣棉布的客人,也從西門出去。


    這些人出了城,便分出一個人悄悄跟著鹽商,沿途留下記號。


    剩下的人趕著車,循著蹤跡而去,卻跟鹽商的車隊始終保持了一裏路的距離。


    眼看揚州城漸漸消失在身後,進了山區,路上行人便驟然少了。


    運棉布的車隊中有一個人皺眉說:“奇怪,那家夥怎麽這麽遠都沒留記號。上一個記號都是在半裏路以外了。我們不會走錯吧。”


    領頭說:“不可能。要是拐彎或者有岔道,他會留下相應記號,又不是第一次出來幹活了。”


    另一個指著前麵:“那是什麽?”


    領頭定睛看了看,可不就是他們派出去跟著鹽商的同夥嗎?


    領頭罵:“混蛋!怎麽在這裏等我們,肯定是把人跟丟了。”


    他們心裏著急,忙跑了過去。


    領頭在背後一拍那人,問:“怎麽迴事?”


    那人不迴答。


    領頭繞到前麵,被嚇得連退數步。


    那人被割斷了喉嚨,胸前被血染成了黑色,早已沒有了氣息。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來不及想明白就已經斷了氣。


    最嚇人的是,一杆銀槍從他下頜穿入,整個槍頭都沒入在他頭顱裏,隻露出紅纓子。


    銀槍的木棍深深插入泥土裏,支撐著這個早已沒有了生命的身體立著不倒。


    “這是陷阱。”領頭喃喃地說,然後驚恐大叫,“這是陷阱!快跑!”


    他轉身,周圍火光四起,隨之而來的是雷鳴一般的巨響。


    片刻後,便沒有立著的人了。


    次日和第三日都有鹽商出城往不同的方向。


    跟著他們的倭寇頭領分別是那日聽曲的第二個和第三個人。


    那些倭寇離開揚州城後,就沒有再迴來。


    “紅香樓”裏生意依舊好,每日有人來競價聽香兒吹胡笳,競價上了的,都是來聽新曲的。


    老鴇喜笑顏開:“香兒真是個搖錢樹。”


    今夜特別奇怪,店裏的客人雖然多,卻沒有人來點香兒。


    老鴇心裏直犯嘀咕:“今兒是怎麽了?”


    朱柏慢悠悠從門口進來。


    老鴇心裏一跳:娘嘞,這個小閻王什麽時候又來揚州城了,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她迅速鎮定下來,揮著手上前招唿朱柏:“哎呀,殿下,您可迴來了。咱們香兒可想你了。”


    朱柏望著她:“是嗎?香兒呢。叫她下來吧。”


    老鴇迴頭叫:“香兒,快下來,殿下來看你了。”


    樓上沒有動靜。


    朱柏似笑非笑望著老鴇。


    老鴇一陣心慌,說:“哎呀,這孩子不知道又使什麽小性。等民婦上去為殿下叫她下來。”


    她說完就轉身要上樓。


    朱柏說:“不用了。等下你從二樓窗戶逃走,本王還得費勁去捉你。何苦呢。”


    老鴇幹笑:“殿下說的什麽,民婦怎麽聽不懂?”


    朱柏涼涼地說:“私通倭寇,罪大惡極,論律當剮。來人。”


    滿堂坐著的客人,齊聲應了:“在!”


    老鴇才意識到,今夜根本就沒有別的客人,都是朱柏的人。


    她轉身想跑,大腿上一陣劇痛,就身不由己撲倒在樓梯上。


    迴頭一看,便見一道銀光離她而去,迴到了朱柏身邊那個俊秀年輕人的手裏。


    自己腿上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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