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青非常相信侄兒李玉昌是被謀害的,為此他一直在奔走唿號,希望為李玉昌申冤,還他一個清白。


    不過,族長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麽大的案子,不是你憑幾滴疑似血印和一封稟呈殘稿能定案的,那稟呈殘稿雖然有說“山陽冒賑,以利啖玉昌,玉昌不敢受,恐上負天子”,到了大理寺那裏,也隻能說是李玉昌一麵之詞,並不是真憑實據。


    李太青也是見過世麵之人,未嚐不懂這些?隻不過自己對李玉昌的遇害深信不疑罷了。


    不僅有血印衣服和稟呈殘稿,還有那王聖漢所贈千兩紋銀,現在想來,也是令人疑惑不解。


    按理說,朝廷和江蘇省上都給了喪葬安排,這山陽縣本無需如此贈送巨款,其中定有隱情。


    再迴想自己到了山陽之時,王聖漢對自己是異樣熱情,招待起來那可是超標準超規格的,當時沒有感覺,隻是覺得王聖漢此人忠厚,對李玉昌死在自己的地盤心生愧意,自己也沒有往其他方麵想,覺得也挺正常的。


    現在看來,應該是王聖漢內心恐懼,害怕殺害李玉昌一事東窗事發,才重金堵自己和玉昌一家人嘴的。對,就是這樣。


    好你個歹毒的王聖漢,卑鄙無恥。


    我李太青發誓,一定要為玉昌報仇雪恨。


    不過,自己光是想著去京師告禦狀,總不能空手無憑而去吧?


    李太青每天都愁死了,急得團團轉。


    李玉昌妻子李鄭氏雖然悲切,但也曉得這個告禦狀非同小可,便勸李太青算了,不能為了自己家的事,讓堂叔受到牽連。


    李太青卻是死了一條心,他告訴李鄭氏,就是拚上這條老命,也要把山陽縣王聖漢拿下。


    這天夜裏,煩躁的李太青好不容易才睡著,忽然床前來了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叔,侄冤枉啊。”


    李太青先是一驚,然後定睛一看,此人身披長袍,門襟散開,左手指著腰際。但唯一看不清的,便是臉龐。


    “你是玉昌嗎?”


    那人聽到李太青詢問,卻緩緩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太青使勁揉了揉眼睛,是夢?是真?


    李太青坐起來,仔細迴想了一下剛才的夢境。這玉昌顯然是來托夢的,可他隻說了冤枉,別的又什麽也不說,怎麽迴事?


    忽然,他想到,這玉昌左手在指著腰際,指什麽?不就是內衫上那幾滴血印嗎?


    李太青猛地一拍大腿,“玉昌,你放心,叔一定為你討迴公道。”


    第二天一大早,李太青就起身到了族長家。


    “叔,我要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族長非常吃驚。


    “對,開棺驗屍。”


    “太青,開棺驗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以前都是在戲文裏看到,平常可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


    “叔,昨晚玉昌托夢了,他親口跟我說冤枉。”


    “太青,你這是一心想為玉昌申冤,是不是魔怔了?”族長伸頭上前仔細打量打量了李太青。


    “叔,你想一想,玉昌好好一個人去的,這麽短時間便撒手歸西,很不正常嘛。我們手裏有玉昌稟呈殘稿,血衣,還有那山陽狗官王聖漢因為心虛才贈千兩紋銀,這些難道不夠嗎?”


    “當然不夠,這些隻能是懷疑,不算真憑實據。”


    “所以啊,我要開棺驗屍,拿到真憑實據。”


    族長捋了捋胡須,沉思了一會兒,“太青,這也未嚐不是一種辦法。”


    “叔,你同意了?”


    “光我同意可不行,首先得李鄭氏同意,族裏一幫老人不反對才行。太青,你也曉得,人去世後,講究個入土為安,刨土掘墳一事,從來都是大忌。”


    “什麽大忌也抵不過玉昌的冤情,昨晚玉昌來見我,就是托付給我了,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叔,我鐵了心了。


    族長很感歎,“太青,我很佩服你,這將來啊,我得把這族長的位置讓給你,有你在,我們族裏不會有事。”


    “叔,這是哪裏話,我隻是覺得玉昌是冤死的,咱也不得就這麽忍氣吞聲吧。”


    “好,我讚成。”


    李氏祠堂,一幫人安靜地坐著,等待李玉昌遺孀李鄭氏的到來,李太青去她家征求意見去了。


    一個個互相交換著眼神。


    “開棺?那可是大逆不道。”


    “一輩子沒見過這事,還真頭一迴聽說。”


    “入土為安,這不是胡來嘛。”


    “這李太青是不是老糊塗了?哪能幹這事呢?”


    “這事李鄭氏哪能同意?玄。”


    “族長也是的,這事別說同意了,拿出來說說都不應該。”


    忽然一人站了起來,“叔,這事萬萬不可,會壞了我們李家莊的風水的。”


    馬上有人附和起來,“是啊,人早已安葬,這排位都進了宗祠,現在卻要翻身,亂了宗法,壞了規矩。”


    “動了他一人,驚動全宗祠祖宗,這個罪過我們承擔不起啊。”


    剛才安靜的一幫人,一下子都激動起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基本上持反對意見。


    族長坐在那裏,默默地看著他們。


    “叔,你倒是說句話呀,不能由著李太青的性子,任他胡來。”


    “對,叔,您老表個態,這事幹不得呀。”


    族長慢慢站了起來,緩緩掃視了一周,“各位鄉黨,說實話,我也是反對李太青這個開棺驗屍的。”


    馬上一眾人等都露出了緩和的神色,“對,就是不能亂來,不然李家莊以後不得安生的。”


    族長忽然眼神淩厲了起來,“各位鄉黨,我想問一個問題,假如這次死的不是李玉昌,而是我們各位哪家的一員呢?你會怎麽想,又會做?”


    此言一出,宗祠裏馬上鴉雀無聲,一個個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沒人迴答。


    “什麽是風水?人就是風水,如果我們李家莊每個人都心地善良互幫互助,那就是最好的風水。如果能讓李玉昌的冤情真相大白,我們在座的各位祖先也會喜笑顏開,這才是風水。”


    忽然門口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如果李玉昌不是被冤枉的,我們全家遠走他鄉,永世不入李家祠堂。”


    眾人一看,是李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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