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找到了李玉昌滿意的住處,準備明早就搬過去,免得住縣驛各種幹擾。


    今天所見,李玉昌非常不安,災情十分嚴重應該不假,但山陽縣乃至淮安府救災不力已窺見一斑。


    背後肯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如此這般,這趟淮安之行定不會風平浪靜,自己若是堅持己見認真查賑,必須披荊斬棘了。


    一天多下來,知縣王聖漢顯然與自己不是一路人,發生摩擦避免不了。


    不過,查賑的工作必須有他配合,否則自己也會寸步難行,因此,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撕破臉皮。李玉昌不禁搖了搖頭。


    已近半夜,黃三打來洗臉洗腳水,李玉昌便開始洗漱,準備就寢。


    忽然外麵傳來很大的嘈雜聲,由遠及近。


    “黃三,你出去看看。”李玉昌吩咐道。


    嘈雜聲越來越大,應該有很多人。


    顧小五、周六也過來了。


    還沒等黃三迴來,秦路風風火火地進來,“大人,壞事了,縣衙門口來了很多人,火把通明,說是準備攻打縣衙。”


    “打聽到是什麽人了嗎?為什麽要攻打縣衙?是不是撚軍來了?”李玉昌接連三問。


    “這個我也不曉得,亂哄哄的,沒法問。”


    不管怎麽說,要是真的攻打縣衙,那就是造反了,那事就大了去了。如果這事跟災情扯上關係,自己這個查賑官員也有推不掉的責任。


    李玉昌趕緊穿上衣服,他要去外麵看看。


    “大人,不能出去,這個時候還不清楚這些什麽人,到底想幹什麽,貿然出去,相當危險。”秦路開始反對。


    顧小五和周六也表示不能出去,那些人要是真打縣衙,還不是紅了眼睛的?到時候管你三七二十一,見人就揍,吃虧是小事,丟了性命也未曾不可。


    “不行,我是朝廷派來查賑的,如果此事與災情相關,也是我的工作範圍,豈有迴避之理?個人生死斷不重要。”李玉昌有些大義凜然。


    這種混亂極其危險,作為外地口音的李玉昌出去,後果不堪設想,秦路既不好太反對,又要為了主子的安全著想,“大人,非要出去,那你就遠遠地在暗處看著,容小的們去近觀察,及時向您匯報情況,大人意下如何?”


    李玉昌一想,也對,太靠近了,萬一被人誤傷,事情沒搞清楚,丟了性命,照樣辦不成事,便點頭答應。


    “隻是秦路跟著,其他人在這兒老實待著。”


    主仆二人悄悄從後門出去,再繞到縣衙前麵一個拐角處。


    縣衙門口有幾十衙役排成兩排,手執刀叉。台階下便是數百刀叉棍棒之人,舉著數十火把。


    雖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那些人顯然嚴重營養不良,身體衰弱的樣子,就是喊口號也是有氣無力。


    隻有前麵為首的幾人,聲音還算響亮,其中一大漢明顯是帶頭的。“狗官王聖漢,貪贓枉法,私吞救濟糧款,置我們老百姓死活不顧,今天還打死我父親,天理不容,交出兇手,開倉放糧,否則我們打進衙門,要你狗命!”


    “交出兇手,開倉放糧!”


    ……


    李玉昌明白了,這大漢是白天被打死老漢的兒子,這群義憤填膺的人都是他的宗親鄉黨。


    他在心裏歎了一聲,自古都是官逼民反,象山陽縣王聖漢這般,便是導火索。


    老百姓隻是想過個安生的日子,不是到了絕境,誰願意犯這個砍頭的造反之罪?


    “狗官再不出來,我們就打進去。”


    “打進去,殺了狗官。”


    李玉昌發現,人群周圍多了幾十個兵丁衙役,在那群人周圍圍成了一圈。


    看情形,是淮安府王轂及漕運總督鐵保派來的。


    縣衙大門打開,王聖漢出現在了台階上。


    最前麵幾人馬上就要衝上去,被領頭大漢一把攔住,“王大人,我是來領家父迴家的。”


    王聖漢掃視了下麵一眼,對著那大漢說道:“蔡同,你父親涉嫌聚眾鬧事,被當場正法,你本身也是秀才,識相一點趕快把這群人帶迴去,否則,這麽大陣仗就不是聚眾鬧事了,本縣完全可以定你為造反罪,那可是要誅九族的。你是讀書人,不會不清楚這裏麵的厲害吧。”


    原來帶頭大漢叫蔡同,應該早料到王聖漢會這樣講,他向前一步,“王大人,你也不要嚇唬我,眼下什麽情勢你也不是不清楚,大水漫過,草木不生,禽獸不留,山陽縣已成死縣,上麵賑災錢糧悉數被你們大小官員貪腐殆盡,老百姓已經易子而食,怎麽都是死,現在還怕你誅九族?”


    王聖漢明白得很,這麽多人,真的定性為造反,他自己也罪責難逃,剛才也不過是嚇唬嚇唬他們,現在看蔡同料死如生,還真的沒辦法。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既是顯示官威,也是乘機想辦法,“蔡同,你是首犯,他們隻是受了你的脅迫卻是人犯,要誅也隻是誅你的九族,與他們不相幹。”


    他又轉向人群,“鄉親們,我王聖漢一心為民,看著大家受災,我這心裏也不好受,心急如焚啦。若是上麵救災款物一到,會立刻分發下去,斷不能讓大家飽受饑寒之苦。散去吧,不要聽信小人之言,搭上自家性命。”


    “王大人果然巧舌如簧,我們東鄉早已樹皮草根都沒得吃,家父隻是帶幾人來縣衙求援,不曾想不但沒有見到所謂的父母官,衙門都沒有進得一步,便被擊殺於鼓樓前麵,你是大清的官,他是大清的民,天理何在?”蔡同義憤填膺。


    王聖漢剛要說話,蔡同又高聲說道:“你口口聲聲說上麵賑災物資沒有撥到,真是信口雌黃,難道你忘了我們淮安在外為官頗多,就是在京城為皇上效力也不止三五人,皇上聞災頓足,令撥官銀十萬兩,你以為我們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你竟然如此一說,定是貪官,亦犯欺君之罪。”


    這一說,王聖漢真的慌了。是啊,山陽縣境,單單河下一鎮便是進士之鄉,多為朝廷之官,很多時候傳迴一點消息未曾不可,真是紙包不著火的。


    但眼前之事如何解決?


    看下麵那群人胡亂叫著,一時間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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