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司的人在神京城開始工幹之後,趙鋒按規定布置了少數人馬在他們臨時征用的一處提轄府官衙布防,其餘人馬則駐紮在城外一處原屬右近衛軍的軍營中。這座軍營許久沒人入駐,左將軍梅展在得知趙鋒的金吾衛要過來之後,臨時下令留守的禁衛軍進行了突擊式的清理。好在這些人馬一直被趙鋒以比較現代化的方式操練,即使在比這惡劣十倍的環境裏也能生存,所以暫時不覺得有什麽住不習慣之類的問題。加上趙鋒本人除了有事去神京城裏和王城司的人會麵之外,其餘的時間也都待在營地中。不過這種不太正常的待遇還是引起了朱安等人的警覺。畢竟金吾衛可是王上看中的親軍,就在城外的廢棄營地裏安置真的是有些不同尋常。


    作為老上官,左將軍梅展很反常的一直都沒露麵,據說是病了。趙鋒隱隱約約感覺可能沒這麽簡單,於是想找個時間登門拜訪。之前雖然已經跟神京太守和都尉進行了會晤,但名義上最高級別的武將,也就是左將軍梅展的缺席還是令人有些不安。在到達神京的第三天,趙鋒提著禮物來到了梅展的左將軍府,此處就是前任左將軍,也就是梅展的叔父梅立的府邸。不料剛通報了自己的姓名,一個鬼鬼祟祟的家仆就跟他說梅展早就在金吾衛駐地附近的一家茶樓裏恭候了。趙鋒一臉懵逼的退了出來,留下禮物後滿腹狐疑的朝著那個茶樓走去。來到茶樓後果然看到了梅展,隻見他一臉愁容的坐在一個比較隱蔽的雅間裏。看到趙鋒的時候,梅展一下子站了起來,語氣頗有幾分激動的說道:


    “伯剛,可把你盼來了!快坐快坐。”


    “哪裏哪裏,左將軍請。”趙鋒此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邊謙讓著一邊向梅展行禮。兩人又是一番客套,最後終於麵對麵坐了下來。


    “伯剛,你是不知道,我這留守可不好當啊。”梅展剛一落座,就開始抱怨起來。“王上雖然已經完成遷都,留在神京的世家大族和部分王族卻很不滿。他們一開始懾於鎮軍將軍的軍威,倒還不敢說三道四。但隨著遴選後的禁衛軍一批批調入新京城,這些人的腰杆一下子仿佛也硬了起來。不瞞你說,現在神京的禁衛軍僅剩下一萬餘人,還包括一些不堪一戰的廢物**。我這個左將軍能調動的能戰士卒可能還不到五千。王城司的設立雖然讓神京城緊張了一段時間,但可能是人手不夠的緣故,我看他們也沒什麽動作。現在這裏可真是暗流湧動,有時候連我都被人跟蹤。幾個月前我就把這些事情奏報給了王上,但王上卻沒任何表示。我擔心再這樣下去,神京城就要亂了啊。”


    “亂?”趙鋒有些詫異,沒想到情況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不過連北鬥之亂這種大場麵都經曆過的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左將軍,難道這些世家大族和王族真在謀劃什麽?”趙鋒頓了頓,然後一臉嚴肅的問了出來。


    “你說他們能謀劃什麽呢?其實就是發泄心中的不滿。三大家族因為遷都的緣故,各家的產業都縮水了不少。一些沒什麽家產的王族更是覺得自己被拋棄了。這幾十年下來,神京城已經和世家還有王族都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這麽大的變故,這些人肯定不會善了啊!到時候整個神京就像被點燃的一堆木柴,不知道會燒出多大的火來。”


    “呃。。。”趙鋒覺得梅展的話好像是想暗示,但又像啥都沒說。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這樣,神京城中的混亂就算不擴散到外界,也必然會造成比較大的影響。自己此次統領一千金吾衛入駐神京,真要出點什麽事怕是兵力不足。就像他說的,這些人明知自己無能為力,但還是要為胸中這口氣拚一下,真的有點麻煩。想到這裏趙鋒在瞬間便下定了決心,他很恭敬的朝著梅展拱手說道:“左將軍,在下以往多蒙您的照顧。此次王城司來神京,就是想將這些勢力中領頭的給掐滅。您要是有什麽差事,可以直接吩咐。”


    “好,痛快!”聽了趙鋒的表態之後,梅展終於稍微有點鬆弛了下來。其實他也不想以這種方式和趙鋒會麵,但現在神京的情況真的特別詭異,你說這些人真的想謀反吧,估計他們也沒這膽子,但他們就是讓你覺得不舒服。現在新京那邊暫時去不了,神京這邊又把他當外人,梅展的精神壓力真的很大。他現在想得最多的就是能不能趁著這次王城司查案自己能立下些功勞調往新京。想到這裏梅展定了定神,開始了他的述說:


    “王城司的人過來,無非就是神京城裏的幾個不安分的家夥前段時間鬧騰的事。當時大乘侯朱方喝醉了酒,說什麽王上忘恩負義,不顧王族死活。這話第二天便傳遍了神京城,王上為此專門派人把他押到了新京訊問,不知在那裏發生了什麽事,反正他迴來了之後變得更加暴躁,動輒把家仆打得奄奄一息。朱方在王族中本來沒什麽人緣,但遷都後不少人都積攢了些許怨氣,他這才隱隱成了個頭目。加上一些像什麽於川鄭虎等等所謂懷才不遇之輩的攛掇,朱方居然又說了一些非議王上的話。因為不久之前新京的護國公府僭越案似乎和他們這個團體有些關係,聽說這個案子之後,他們這幫人天天都在大乘侯府密議。王城司想要抓人的話,其實也挺容易的。”


    “那左將軍覺得,他們這幫人都能幹些什麽呢?”


    “要說起兵造反那是肯定是不可能的。如今北鬥之亂的餘波已漸漸平靜,新京那邊也出不了什麽問題。但是他們在王族中或多或少有些地位,似乎是想造成整個王族向王上施壓的態勢,從而至少在麵上取得一些利益。即使之後王上對他們實施了清算,但從長遠來看卻削減了王上的權威,這是之前王族就經常采用的方式。”


    “可依在下看來,王上肯定不會對他們妥協啊。重重的懲處倒是極有可能。”


    “噢?”聽了這句話的梅展不禁有點好奇,望著趙鋒的雙眼壓低聲音問道:“伯剛是如何知曉的?”


    “王上雖然年紀不大,卻是罕見的英武雄睿之主。之前力排眾議遠征燕國境內的亞易族時,其實朝中不少人都有異議,但最終王上還不是執意出兵麽?這次專門派出了王族出身的朱安過來,在下覺得肯定不會是善了。”


    “伯剛,你給我透個實底。這次朱安他們過來,到底想做到什麽程度?”梅展這時差不多已經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但既然聊得這麽深入了,就幹脆問個明白。


    “在下雖然不知道王城司的行動計劃,但我這邊卻做好了一旦拿獲人犯就立即押往新京的安排。這可是朱安剛剛對我的吩咐的。”趙鋒覺得如果今天能跟梅展建立更深一層的合作關係也不錯。一來他也需要一個所謂的後台;二來梅展一直是他的老上官,相互間也相對比較信任,所以就直接把朱安的布置說了出來。


    “好,有伯剛這句話我就有底了。”梅展果然對趙鋒的配合十分滿意,雖然他現今貴為左將軍,但一直缺乏在朝中的內線,趙鋒願意幫這個忙,他自然會在日後投桃報李。兩人又圍繞王城司的計劃交談了一會之後,梅展表示他這邊除了配合行動,不會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趙鋒也說有什麽消息他會第一時間過來稟報,兩人在談笑間和諧的建立起了看似很牢固的攻守同盟。


    趙鋒離開茶樓後本來想著直接迴軍營,但一想自己的行蹤可能被王城司或者神京城的那些不安分的勢力盯著,於是就直接跑去找朱安。反正朱安也說過如果能爭取到左將軍的協助那是最好的。見到朱安後,趙鋒把他和梅展之間的交流有選擇的進行了講述,不過核心信息倒是一點也沒隱藏。朱安聽完後表示了謝意,心裏對這個新晉的偏將軍更是高看了幾分。王城司的確有人在盯著趙鋒,倒也不是不信任,而是怕有什麽事要馬上通知他又找不著人。在將趙鋒獲得的情報和已經掌握的情況進行細致的比對後,朱安和吳忠也準備開始製定計劃進行抓捕。是時候有所動作讓這裏震顫一下了。


    和趙鋒想的一樣,神京城裏的那股以大乘侯朱方為首的勢力的確在盡可能的盯著王城司和金吾衛的一舉一動。但他們能調動的資源畢竟有限,手下裏麵稍微有些戰鬥力的不過是一些退役老兵。這些人就算能大概搞清楚王城司幾個核心人物的外出情況,也無法獲知更進一步的信息。就在朱安等人正在謀劃的同時,大乘侯府中也在進行著密議。


    “諸位,這梅展不在府中見客,卻鬼鬼祟祟的跑到那個茶樓裏,我看不簡單吧。”神京留守司工部主事鄭虎一邊喝茶,一邊慢悠悠的說道。神京留守司是個新開張的衙門,級別和六部一樣,裏麵設了六部的留守機構,每個部都留了一名主薄和三名主事,這四個人具體負責把一些涉及神京城的未處理完的公事處理完,鄭虎已經一把年紀,混到現在居然也隻是一個六品的主事,不過他此時一邊親撫長須一邊說話的樣子果然氣度不凡,不愧當年神京城第一美男。


    “關鍵是他們都說了些什麽。梅展這廝畢竟有禁衛軍的兵權,真要開罪起來,我們也很麻煩。依我看,不如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提前開始我們的計劃吧!”神京文壇第一人,甚至是南陽文壇第一人的於川斜著眼睛瞟了一下鄭虎沉聲開口道。其實他心目中是瞧不上朱方鄭虎之輩的,但現在他不過一介草民,想要撲騰出點水花來,也隻能委屈一下自己先抱緊這些大腿了。


    “老於你不要急嘛。不少王族中人對咱們的計劃可都不是特別認同,說服他們需要時間。再說,畢竟都是姓朱的,誰都不想撕破臉。王上隻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聽信了先世子朱光的蠱惑,我們再給他一段時間吧。”大乘侯朱方看似悠閑的靠著椅背,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剛才這番話,他的塊頭很大,壓得靠椅哢哢響。一張胖臉上滿是疲憊,自從被押入王城司的詔獄之後,他變得有些神經質不說,膽子也變小了。平日裏特別好色的他現在居然不僅不去青樓了,連侯府裏的女眷都不怎麽碰。不過一旦把他給惹惱了,他就會比以往更加殘暴,往往把人往死裏打。現在他一聽見“王城司”三個字就有些心悸,新京沒來人的時候他還上躥下跳,現在王城司的人就駐在神京,朱侯爺似乎沒有以往的戰鬥力了。


    “侯爺,王族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想法?於某覺得王城司此次過來一定會有所動作,如果讓他們搶了先,咱們想扳迴來可就難了啊?”


    “這個,這個我昨日晚間在劍川侯府時和他們談過了,還是覺得等王城司的人走了我們再動比較好。一旦被王城司以僭越的罪名給拿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不過當然這並不是我的意思。王城司查案也不是一天兩天,我再跟他們說說唄。”


    於川有些沉默的搖了搖頭。他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作為文人自然是風光無限的,但是他哪裏會隻甘心去做一個文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也許真的能一舉成功。不過現在看來,是福是禍真的有些難說。他預料到今天又不會有任何結果了,於是就不再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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