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匯合後,趙鋒立即到錢鵬處報到。錢鵬對於大江鎮的速度有些不滿,畢竟上林衛都是騎兵,居然到得比他還晚,而且隻派出一名校尉帶領一個營的人馬過來,實在是有點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過心想來的人少就不可能在分配戰俘的話語權上有什麽異樣的聲音,又不禁有些心安,於是勉強擠出點微笑勉勵了趙鋒幾句。兩世為人的趙鋒自然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中,反而巴不得錢鎮將馬上把自己忘了,方便一遇到險情就帶著一營騎兵跑路。


    赤旗衛和上林衛的混合縱隊按計劃在匯合地宿營了一晚,晚上趙鋒到赤旗衛中找到了自己在西園鎮時的損友李毅,李毅李伯恆和趙鋒同年,也是幾代人都在赤旗衛中任職,其伯父、叔父都在裏麵擔任過偏將軍,所以在當地也算個官二代。這次北進潰敗中僥幸未死,在逃竄的時候從馬車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之後憑著驚人的毅力一瘸一拐地抄近路和南陽軍主力匯合,然後在榮歸故裏的當天便暈死了過去。經過長期的治療終於也恢複了,就是原先一身的肥肉少了一大半,現在初看起來,也算是個很有精神的小夥子了。在記憶中,李毅是趙鋒為數不多的好友。兩人在西園鎮經常相互吐槽幫忙,趙鋒離開時,他也借了一筆安家費。如今看到他活得活蹦亂跳的,自然也很開心。大難不死的李毅如今被任命為讚軍校尉,這屬於軍鎮中的非常設職位,地位在偏將軍以下,卻在校尉之上,也是赤旗衛死得沒剩幾個人了,李家沒花多大功夫就給他謀了這個位置,不出意外的話,十年內就能混上偏將軍。


    第二天一早,混合縱隊就朝著戰俘接收地開拔了。接收地離燕軍大營有五十裏遠,已經屬於南陽境內。按兩國之前的約定,燕軍派遣五百人僅攜帶少量武器將五千餘名南陽戰俘送到,待錢鵬所部將戰俘驗明正身後,燕軍就立刻退出南陽境內。由於錢鵬選擇的行軍道路多是山路,實在不利於戰馬通行。趙鋒便建議自己這營人馬緩行,錢鵬倒也幹脆,直接讓上林衛騎兵走另一條路,到時候在接收地匯合就行了。李毅也趁機自薦作為上林衛和赤旗衛的聯絡官,也率領赤旗衛中的五十名騎兵一起走。於是,兩個損友便帶領各自的人馬從隊伍裏分了出來。路上趙鋒跟李毅說了梅展收到的信函這件事,李毅也覺得有些詭異,赤旗衛在北進中損失太大,如果這次再出什麽事,怕是每個三五年無法恢複元氣了。但是現在也不能就認定戰俘接收這件事一定有鬼,南陽邊境都是有哨樓的,遇警即可示警。上林衛、虎頭衛都能過來支援,所以小心謹慎就行了。


    提前到了接收地後,南陽軍就開始布置簡易營地等戰俘過來。原計劃第二天清晨便會開始交接,但是到了時間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錢鵬令上林衛分出十幾隻騎兵小隊四處打探,結果也一無所獲。錢鵬有些慌亂了,手下將士也都莫名其妙,全軍都驚疑不定地留在原地。


    趙鋒剛剛親自率領一隊騎兵巡查完,但是周圍什麽線索也沒發現,跟錢鵬稟告之後,也在一旁考慮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倒是李毅一臉的雲淡風輕,反正有任何問題都是聽上麵發號施令,自己這邊在保全生命的前提下服從命令就行。趙鋒覺得這次接應戰俘的行動其實很混亂,首先是南陽和燕國在這件事上從來就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聯絡人,導致現在出了事都不知道找誰;其次是邊境三鎮沒有一個統籌協調的話事人,朝中的本意是由後將軍馬岩統一調配三鎮兵力資源,但是這位大哥明顯不具備這個才能,別說協調調配三鎮,連自己都被俘虜了,想想隻能一聲歎息。


    就這樣等到了吃完午飯,混合縱隊上下全都焦慮不已的時候,遠處一名哨騎往這邊狂奔過來,從衣著上看應該是虎頭衛的斥候,隻見那人朝著混合縱隊大喊道:“西園鎮錢鵬錢將軍何在,有緊急軍報,有緊急軍報!”錢鵬心裏咯噔一下,臉色有些發白地喝到:“某就是錢鵬,你有什麽軍報。”那斥候立即翻身下馬行禮道:“錢將軍,燕軍營中突然換將,現在的主帥是上官越!今日早間,連同後將軍在內的五千戰俘都被燕軍驅趕著往長堤鎮湧來,朱將軍本欲詢問燕軍為何不按約定到接收地再釋放戰俘,但卻一個燕軍都沒看見,他想起之前的探馬來報過,有一股幾千人規模的隊伍已經進入南陽境內,現在來看估計是燕軍,從方向來說,應朝著西園鎮去了。請將軍速迴西園鎮主持大局,朱將軍隨後率領人馬過來支援。”


    錢鵬聽了斥候的話驚得幾乎墜馬,如果那支燕軍真的是衝著西園鎮去的,估計現在就要到了。這次他將全部人馬都帶了出來,負責城防的隻有鎮內少數哨衛和提轄府的差役,這哪裏是燕軍的對手。看來和談就是個大坑,史華那個老匹夫真該千刀萬剮,一旦西園鎮城破,他這個鎮將就是必死之局。想想梅展之前對自己還給過提醒,真是悔不當初。不到一會虎頭衛斥候帶來的消息就像狂風一樣刮得到處都是,赤旗衛一下就炸了,將士們紛紛要求立即迴援,要知道家眷們現在都在西園鎮裏,要是失陷的話,那就是塌天的大事。連一貫雲淡風輕的李毅都抓狂了起來,恨不得立即帶騎兵往鎮裏狂奔。


    趙鋒這時也有些愕然,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兩國之間已經簽訂合約的和談,居然說翻臉就翻臉了。而且邊境三鎮居然一點配合也不打,長堤鎮置身事外,大江鎮明哲保身,這西園鎮難道說失陷就失陷了?自己這個營在混合縱隊中屬於客軍,自然也不好說什麽,本來的任務是接應戰俘,但是現在怕是要迴援西園鎮了。想到這裏趙鋒定了定神,找到六神無主的錢鵬稟告到:“將軍,事不宜遲,我部均為騎兵,可為先鋒向西園鎮靠攏。”錢鵬此時方寸已亂,費了好大的勁才冷靜下來,艱難地對趙鋒說道:“你可速去,我帶人馬隨後就到。”趙鋒應諾之後,馬上又跑去安撫了下李毅,然後立即整隊出發。為防敵軍偷襲,沿路又分出多隻斥候小隊巡視,好在這是南陽境內,弟兄們熟悉地形,運氣好地話,說不定能遇上敵軍的後衛。


    一路上上林衛的騎兵都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本來已經打完的仗,怎麽現在又仿佛重新開始了。趙鋒感到這種士氣有些詭異,但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小心謹慎地前進,大概走了幾十裏遠,發現了一處不久前被燕軍攻下的哨樓,將士們立即進行搜索,從痕跡上看是偷襲,十幾名赤旗衛弟兄都戰死了。這時,一名渾身是血的士卒從旁邊的草叢裏躥了出來大聲問道:“是南陽的弟兄們麽,我是赤旗衛哨兵。”這下把大家嚇了一大跳,等隨軍一起過來的赤旗衛聯絡官辨認無誤後,趙鋒才仔細打量了下這個家夥。隻見他雖然一臉狼狽,但眼神中透著一股機靈。趁著他正在大口喝水的當口,赤旗衛聯絡官向趙鋒介紹道:“趙校尉,這人叫侯一勝,年初調到此處,平時腿腳快又肯動腦子,哨樓這邊有個什麽情況都是他去鎮裏傳消息。”趙鋒聽了微微點頭,又有些好奇地問道:“一勝?怎麽叫了這麽個名字。”聯絡官笑道:“聽說是他爺爺給起的,當年我軍與燕國交戰節節敗退,他爺爺在軍中擔任掌旗兵,因為總是拖著大旗逃跑,所以被人嘲笑,後來有了孫子就叫了這個名字,大概是特別希望能打贏一場仗吧。”趙鋒忍不住笑出聲來,赤旗衛在邊境八鎮中一直都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戰績,南陽幾次為數不多的勝仗主角一般都是虎頭衛、上林衛和玄甲衛,但幾乎每次慘敗都有赤旗衛的影子,之前在西園鎮時,聽得最多的就是“一雪前恥”之類的話,這還真的是難求一勝。


    據侯一勝所說,大概一個時辰前,有一大股人馬朝著他們這座哨樓湧過來。哨長之前沒收到任何通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於是就派人出去查看。不料這股人數大概三千左右的人馬突然發起攻擊,雖然沒有什麽強弓硬弩攻城利器,但一個小小的哨樓哪裏抵擋得住這麽多人,不到一會就被攻了下來,弟兄們大多戰死了。哨長在戰死前,和幾個兄弟拚命燒了一座吊橋,這座吊橋一旦被毀了,就斷了敵軍一條近路,再想快速到達西園鎮,就得繞個圈子,路程上大概多個十多裏。而侯一勝在哨長等人的保護下僥幸生還,就是為了等增援的弟兄過來好報信。趙鋒看了看不遠處被燒斷的吊橋,又看了看有些陰沉的天,心想假如這支燕軍順利通過這裏,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西園鎮。赤旗衛的兄弟們拚死燒橋,那上林衛就必須把敵軍擋在城外,哪怕十裏也好。因為從時間上說,再過兩個時辰,西園鎮的城門就要關上了。燕軍怕是也想在城門沒關時突然殺入,如今自己隻能率領人馬奔襲攔截了。想到這裏,趙鋒對全營將士高聲說道:“弟兄們,燕國背信棄義,偷襲我軍,我等既為軍卒,保家衛國乃是天職,現在我等立即追趕燕軍,不能看著西園鎮生靈塗炭!”眾人立即大聲應諾,可能是西園鎮哨衛的英勇赴死讓上林衛這營人馬的士氣終於提升起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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