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睡著了。」穆子捷道:「不是叫你跟柳姊姊她們一道用晚膳嗎,你怎麽坐在這裏?」


    「奴婢畢竟是下人,不方便打擾柳娘子。」紫芍輕聲道:「這裏挺好的,傍晚的景色很怡人。」


    她忽然覺得自己如此可憐,本來屬於她的一切被剝奪殆盡,有一種卑微到泥塵裏的落寞,失去了郡主的身分,她真的比不上一株野草。


    穆子捷忽然道:「你先迴府去,別餓著了。」


    「公子……不與奴婢一道迴去?」紫芍眉一擰。


    「我先待在柳姊姊這裏,」穆子捷解釋道:「郡主的病情很奇怪,我已經請了宮裏相熟的太醫前來,要替她診治,也不知會忙到多晚。」


    「公子若留得太晚,被冉夫人知道了恐怕不妥。」不知為何,她就是不願意他在此逗留。


    「所以你迴去以後得幫著瞞著我母親。」穆子捷淺笑道:「紫芍,你最機靈,這種小事很好應付。」


    「奴婢不機靈。」她臉色一沉,脫口道:「也斷不會幫公子撒謊。」


    「怎麽了?」穆子捷覺察到她不太對勁,「怎麽像是在發脾氣?餓肚子了,所以發脾氣?」


    「公子最近勤奮謹慎,侯爺與冉夫人都漸漸對公子改觀了,」紫芍冷冷地道:「今日若在此逗留,被人知曉,這些日子便白努力了。」


    「你這丫頭,教訓起人來跟我娘似的。」穆子捷莞爾,「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我真的不放心郡主。」


    「柳娘子辦事一向牢靠,相信她能照顧好郡主。」紫芍道:「公子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終究不妥。」


    「可我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穆子捷十分執著。


    「太醫來了,柳娘子自會招唿,」紫芍道:「公子留在這裏,也是多餘。」


    「你這丫頭,」穆子捷越看她越奇怪,「怎麽氣唿唿的?誰惹你了?莫非……嫌柳姊姊招待你不周,惹你生氣了?」


    「奴婢隻是為了公子的聲譽著想。」紫芍凝視著他,「若公子執意要留下,奴婢也無話可說。」語盡,她轉身就走,存了一肚子的氣還有傷心此刻全撒在他的身上,也顧不得她這奴婢的身分了。


    「好好好——」她這一走,穆子捷反倒著急,上前一把拉住她,「我隨你迴去還不成嗎?小祖宗,發什麽脾氣?」


    他的手倏忽握住她的手腕,好像有什麽捉住了她的心,瞬間讓她冷靜了下來,方才一顆心像兔子在亂跳,此刻不再慌亂了。


    這個世上隻剩下他一個人會在意她為什麽發脾氣,會遷就地前來哄她。原來他也是在意的她的,雖然不像在意元清郡主那般,但他至少把她當成一個可親的人。


    這種感覺像是溫暖的風罩子,忽然將她整個罩了起來,她的世界頓時不再有焦躁,恢複平靜。


    「公子知道現在最該做的是什麽?」紫芍抬起頭,看著他的臉龐,近在咫尺,能感受到他的唿吸。


    「什麽?」他愣住了。自從見了元清郡主,他整個人都變得傻了似的。


    「北鬆王府滿門抄斬,郡主能獨活嗎?」紫芍道出關鍵,「公子還要請太醫來為郡主診治?那太醫可牢靠?」


    「那太醫是新上任的,從未見過郡主,應該瞞得過去。」穆子捷微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周到。」


    「公子不覺得應該幫忙查明當初的真相嗎?」紫芍覺得此刻應該是個好機會。她等了這麽久,終於等來了機會。雖然她並不想在這一刻提及往事,利用他……


    穆子捷凝眸,「什麽真相?」


    「北鬆王謀逆的真相。」紫芍道。


    「謀逆哪還有什麽真相假相?」穆子捷狐疑地道:「你這丫頭,又是從戲文上瞎聽了什麽吧?」


    「奴婢覺得奇怪,北鬆王爺難道不是皇上最親的兄弟嗎?」紫芍皺著眉問,「放著好好的富貴閑人不當,費什麽勁謀逆啊?他又沒有兒子,奪了這個皇位,留給誰去?」


    「皇帝人人想做,也未必是為了兒子吧?」穆子捷笑道:「雖然你說的這話也有幾分道理。」


    「奴婢還聽說此事與什麽金礦有關……」紫芍繼續道。


    「這也是戲文上說的?」穆子捷不由一驚,「金礦的事朝中都沒幾個官員知道,你們平頭老百姓是怎麽曉得的?」


    「奴婢正好有一個表哥,就在染川采礦呢。」紫芍胡謅道:「他說當初北鬆王爺奉旨到染川幫皇上開采金礦,那可是采了上千萬兩的金子,可這些金子都不翼而飛了。」


    「對,正是如此,才定了北鬆王爺這謀逆之罪。」穆子捷沉眉道。


    「可是,金子尋著了嗎?」紫芍問道。


    「聽說搜遍了北鬆王府也沒有絲毫影子。」穆子捷答道。


    「這不就對了,」紫芍道:「金子沒尋著,皇上就該把北鬆王爺關押起來,等他供出金子所在再做了結。怎麽金子都沒找到就把人給殺了?現在那金子還能去哪兒找?」


    「北鬆王爺不是皇上下旨殺的,皇上當然想先問出金子的下落,」穆子捷十分無奈,「可北鬆王爺是自刎的。」


    紫芍驚得瞪大眼睛,自刎?!撒謊……這一定是穆定波撒的謊,那天晚上她親眼所見,穆定波一刀刺入了父王的胸膛,父王大喊冤枉,他卻聽而不聞。


    「這就更怪了,」紫芍皺眉,「北鬆王爺明明都打算叛變,為何要自殺?」


    穆子捷一怔,隨後久久沉默,因為她說得太有道理,他想到了什麽,卻又不敢深思。


    「公子,若是查明此事的真相,還北鬆王爺一個清白,郡主就可以恢複身分,正大光明地過日子。」紫芍眼中有著隱隱的期盼,「公子,您說呢?」


    穆子捷輕輕歎一口氣,過了片刻方道:「此事水深,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況且是經我們穆府辦理的,弄不好會禍及父親和大哥……」


    嗬,他嘴上說著愛慕元清,可如若牽涉自身,就退避三舍了嗎?紫芍失落地道:「看來公子對元清郡主的感情不過如此,奴婢還想著,若是郡主能恢複身分,公子倒有可能與她締結良緣,奴婢想錯了。」


    「說……說什麽呢?」穆子捷不由結巴,「我對郡主……隻是感激她從前對我的照拂……」


    「真的?」紫芍睨著他,「看來是奴婢誤會了。」


    「你這丫頭,」穆子捷掩飾道:「別亂猜!」


    紫芍撇開臉不看他,他從小暗戀她,又不敢承認,此刻也不願意對她施予援手幫她查出滅門的真相,這一刻,她對他真是失望透頂。


    穆子捷是這麽懦弱的男子嗎?難道她看錯他了?


    這一日情緒經曆了高低起伏,她覺得好累,也更加不安。


    【第十二章 放下真相皇上賜婚】


    紫芍看到楚音若的步輦遠遠地行來,連忙在路旁跪下。她高聲道:「拜見太子妃——」


    掀開車簾,楚音若往她的所在望了一眼,倒是認出了她,遂喚了聲,「停車。」


    車輦停佇,楚音若笑盈盈地看著紫芍,「原來是你這丫頭,是穆家二公子身邊的婢女吧?」


    「太子妃有心,還記得奴婢。」紫芍應道。


    「自然記得,」楚音若笑道:「你這丫頭近來名氣可是大了,聽說替淑妃娘娘和你們定遠侯府都立了功。」雅皇後那次可吃了大虧。


    「不敢當,還是皇上明察秋毫。」紫芍垂眸道:「奴婢有事想稟奏太子妃,不知太子妃可否恩準?」


    「哦?」楚音若一怔,「很要緊的事?」


    「是。」紫芍點頭。


    楚音若雖然心中迷惑,倒還是願意給她機會,當下屏退了左右,讓她起身說話,「有什麽盡管講。」


    紫芍咬了咬唇,斟酌著該如何開口。本來她希望穆子捷能替她查出北鬆王府被滅門的真相,但看那日他的反應,怕是希望渺茫,她想現在唯一可以幫助她的人,就是眼前的太子妃。


    她知道這位皇嫂是個好人,而且皇嫂的娘家權勢龐大,亦是有能力幫她的人。


    原本她失去了元清郡主的軀殼,不知自己該如何求助楚音若,但現在她終於找到了契機。


    「我家二公子最近被侯爺逼著……與袁尚書家的千金結親,」紫芍輕聲道:「可公子心中早就另有所愛,奴婢懇請太子妃幫幫我家二公子。」


    「哦?」楚音若被她的話勾起了興趣,「袁尚書家的千金嗎?本宮見過,是個美人,不知穆二公子的心上人是誰?比袁家千金更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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