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多嘴了。」紫芍抱歉道:「公子見諒。」


    「好了,不打緊,」他心不在焉地道:「當下要緊的,是想辦法找到元清郡主。」


    所以他方才一直思忖的,就是此事嗎?元清郡主與他不過一麵之緣,他怎麽這麽在乎那個女子?


    嗬,那個女子……如今提到元清郡主,紫芍就覺得像在提及另一個人,像她失去記憶的前世,如此陌生。不過天地之間還有人惦記著她,倒是不幸中的唯一所幸。


    隻聽他喃喃地道——


    「她真的還活著嗎?若活著,現在會在哪裏呢?」


    她活著,而且就在他的麵前,可惜她永遠也不能告訴他,就算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


    連她自己也不知該怎麽解釋,她這到底借了什麽神力?是失了軀體,還是離了魂?


    【第七章 與人有染逼人退婚】


    翌日,穆子捷忙著四處去打聽,希望可以找到元清郡主的下落,可一如紫芍所預料的那般,他終究一無所獲。


    其實紫芍倒盼著他真能打聽出些什麽來,假如能找到她這副軀殼原本的主人,或許還能查明她離魂的原因,可惜上天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她。


    這一天晚上,她像平常那般去廚房燉一鍋湯,冉夫人吩咐了,要給穆子捷臨睡前喝滋補身體,不料剛把湯端出來,便迎麵撞到了邢嬤嬤。


    說來,她已經好久沒跟大房的人聯係了,邢嬤嬤也一直沒來找她。今天這討債鬼忽然出現在眼前,她知道這是要遇到大麻煩了。


    紫芍堆出笑臉來,問道:「嬤嬤,有事嗎?」


    邢嬤嬤神神秘秘的將她拉到牆角處,探頭看了看四下無人,這才問道:「有些日子不見了,最近可好?」


    「二公子在禦書房當差當得順利,冉夫人最近也風光,」紫芍道:「我這個做下人的,當然也過得滿好的。」


    「你倒自在,」邢嬤嬤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可憐我們這些在夫人跟前的人,天天挨罵。」


    「夫人一時發發脾氣罷了,」紫芍安撫道:「嬤嬤放心,過幾天她便高興了。大公子不是要跟熙淳郡主訂親了嗎?我聽聞不僅永澤王府上下,就連皇上與皇後都十分讚成呢,這門親事十拿九穩了。」


    「快別提了……」邢嬤嬤連連搖頭,「夫人為了這事,氣得晚膳都沒吃,唿天搶地的,現在躺在榻上直抹淚。」


    「怎麽了?」紫芍一怔,「好端端的,出什麽事了?」


    「那熙淳郡主……」邢嬤嬤有些難以啟齒,「據說跟王府裏一位樂師有染呢。」


    「啊?!」紫芍不由瞠目,「熙淳……郡主嗎?」


    「可不是嘛,」邢嬤嬤撇嘴,「這顏麵可算丟盡了。」


    「會不會是訛傳?」紫芍連忙道:「熙淳郡主不至於吧?」


    「夫人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邢嬤嬤瞪眼道:「今日永澤王妃請夫人過府去賞花,聽說就在花園的水榭看到熙淳郡主與樂師調情……夫人當場氣得差點昏過去。」


    依紫芍的了解,熙淳斷不會看上樂師那等粗賤之人,難道這是故意作戲給穆夫人看的?嗬,她叫熙淳想個法子退婚,可沒料到熙淳居然兵行險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至於為了這事毀了自己的名節嗎?傻啊。


    紫芍不由有些想笑,然而卻隻能裝出驚訝又同情的模樣,「怎麽會遇到這樣的事?」她故意道:「看來這親是結不成了。」


    「偏偏咱們夫人還是想結這門親呢。」邢嬤嬤搖搖頭。


    什麽?還不死心?紫芍皺眉,「如此品性不端,就算身為郡主,也終究非賢良之人啊,夫人為何還要執著?」


    「如今朝中官宦之女,能與我們大公子匹配,又能助他平步青雲的,除了熙淳郡主還有何人?夫人的意思是與永澤王妃商量,就此把婚定下,永澤王妃怕醜事傳揚出去,日後肯定會更加遷就我們府上的。」


    嗬,看來熙淳是白折騰了,穆夫人攀龍附鳳的心真是百折不撓。


    「如此豈不是委屈了大公子?」紫芍打抱不平,「憑咱們大公子的英才俊偉,天底下什麽樣的好女子娶不到?卻偏偏要為了名利毀掉此生姻緣。說實話,就算大公子不靠皇親國戚,也定能有平步青雲的一天,何必呢?」


    「老身也是這麽想的,」邢嬤嬤越發哀歎,「可有什麽辦法?夫人就像魔怔了一般,非得結這門親。」


    「出了這事,大公子還願意?」紫芍問。


    「還瞞著大公子呢,」邢嬤嬤道:「夫人的意思是和永澤王妃一道把這事給瞞下來,不讓大公子知曉。」


    熙淳這套戲做得還是不足夠,怎麽沒讓穆子晏親眼撞見呢?男人最好麵子,若稍有骨氣,都不會忍受吧?


    「紫芍,」邢嬤嬤忽然道:「夫人最近有些艱難,當初夫人把你派到冉夫人那裏去,也是希望在她艱難的時候,你能幫襯幫襯。」說著,她冷不防地從袖中掏出一個金錠子,直塞到紫芍的懷中。


    紫芍端著盛湯碗的托盤,雙手不得閑,一時沒能避開。她喚道:「嬤嬤——這是何意?」


    「你收著吧,」邢嬤嬤囑咐道:「今後你那房裏有什麽動靜,記得告訴我。」


    「嬤嬤,冉夫人是個老實人,隻要夫人不去打擾,她也無意與夫人作對。」紫芍勸道:「至於二公子,他隻不過是想為他娘在府裏爭一個地位而已,隻要夫人不太過輕賤他們母子,也不會有什麽事。」


    「老身也知道他們母子的品性,」邢嬤嬤有些無奈,「紫芍,你如今跟著他們,日子過得太平,你若不肯再幫忙,老身也能理解……」


    「不不,嬤嬤,你誤會了,」紫芍道:「我沒說不願意幫忙,若真有什麽風吹草動,我一定會來告訴嬤嬤的,可是現在真的很太平。」她不能一口迴拒邢嬤嬤,好歹要在大房那裏留一手,以備不時之需。


    隻不過她說這話的瞬間,心中湧起愧意,仿佛背叛了穆子捷。如今他這般信任自己,凡事與她風雨同舟,她還在背後時時搗鬼,總覺得對不起他。


    「那就好。」邢嬤嬤道:「今日老身對你說的話,斷不能走露半點風聲。」


    「嬤嬤放心,」紫芍應下,「奴婢能對誰說去?無論對誰說,也阻止不了夫人要結這門親,不是嗎?」


    「也是。」邢嬤嬤點點頭,「就算你去告訴二公子和冉夫人,這親還是結定了。而若誰傳揚出去,玷汙了熙淳郡主的名聲,想來永澤王府的人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所以嬤嬤還在擔心什麽呢?」紫芍微微而笑,「湯要涼了,我得迴房去了。」


    既然她答應了熙淳要幫忙想辦法,她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熙淳這丫頭看著精明,行事卻常常犯蠢,看來是她親自推波助瀾一番的時候了……


    轉眼到了春夏之交的雨季,即使不下雨也是霧茫茫的。難得尋了一個陽光和暖的日子,紫芍建議穆子捷邀穆子晏一道去京郊泛舟。


    因為是雨季,京郊的河漲了不少,遊船四處可見,倒比冬天幹涸的時候熱鬧了許多。而且難得放晴,不少前來踏青的人紛紛在河堤上放起風箏。看著綠柳垂絲,孩童穿梭其中,奔跑嬉戲,倒是一派歡暢的景象。


    「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穆子晏站在船頭上,忍不住吟誦道:「暮春三月草,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大哥好詩興!」穆子捷在船艙中一邊飲酒,一邊笑道:「可惜弟弟我才學不精,不能陪大哥聯詩作對。」


    「子捷,你莫要謙虛。」穆子晏看著他,「我知道你也是讀過些書的。」


    「我那點墨水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大哥相比。」他道:「描寫春日的詩句我恐怕隻喜歡這句——小樓一夜聽風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換錢再買杏花酒,複坐花前一醉休。」


    「這是哪朝哪代的詩句?」穆子晏蹙眉,而後笑道:「想必又是你自己在杜撰。」


    「不記得了,大概是夢裏撿到的詩。」穆子捷哈哈大笑。


    「子捷,」穆子晏忽然有些感慨,「這些年來,我們兄弟很少這般一同出來遊玩,我軍中事忙,你又不常在家,其實哥哥隻盼母親們之間的嫌隙,不要影響了你我才好。」


    「大哥……」穆子捷一怔,隨即頷首道:「這次弟弟到宮裏當差,也不是存心搶大哥的風頭,隻是父親一直盼我能有個正經事做,我也不想再不務正業了,還望大哥不要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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