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晝雪帝國第一次見到尤烈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深深的喜歡上了他,他那張被冰雪輝映的棱俊臉龐宛如祭雪神山上晶瑩剔透的冰雕。

    我是雪神,出生在一片白皚的雪族,是晝雪帝國的二公主,我有很多姐妹,我們生下來的時候頭發就是明亮的白色,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我的父王和母後,撫養我們的是一個模樣姁姁的老婆婆。每當我從夢中醒來看到她暮藹的麵容時,仿佛看到寒冷冰雪中的旭日,溫暖地如春天一般。

    在我長大成人以後,婆婆把我帶到晝雪帝國的祭雪神山上,望著梨花般絮絮的雪花和深紅似火的雪蓮,我激動地不知所措。奔跑在祭雪神山上鬆軟的雪地上,站立在迎冰纏繞的淩霄花叢中,望著光滑晶冰中白袍淋漓的自己,我問婆婆,我是不是雪族中最美麗的女孩?婆婆沒有迴答,隻是撫摸著我落滿雪花的白發,衝著我煦煦的微笑。

    當我在晝雪帝國的影雪城牆上看到姐姐郅芸的時候,我才知道她才是雪族中最美麗的女孩,她的美麗如同祭雪神山上的雪蓮,栩栩動人,晶瑩的睫毛宛如雪族中清澈的河流。

    我和姐姐倚立在影雪城牆上,遙望到蒼白的天空深處一簇奔湧的紅色,是一個用有紅色羽翼的鳥獸。當它俯衝而下,我們看到騎架在她身上的那個人,頭上的紅色長發比鳥獸的羽翼還要鮮豔,看到他棱俊的臉龐,我的心扉一陣從未有過的波動。

    他是尤烈,火族的王,他從龐大的紅色鳥獸上俯落,身軀高大而挺拔,身後紅色的袍衣隨風揚揚的飄動,獵獵作響。他走到姐姐的麵前,把她擁抱在懷中,親吻著她如冰雪般晶瑩剔透的睫毛,我感到一陣失落,內心冰冷而且劇烈的疼痛。

    後來姐姐追隨尤烈去了火族,我躲在影雪城池一個偏遠的角落,遙望著他們遠去的影跡,淚如雨下,我緩慢的勾扣起自己顫抖的手指,用幻術召喚出絮絮的雪花,在雪花還未落滿我肩膀和白發的時候它卻瞬間停息,我感到萬分的驚詫,迴過頭,我看到了站在我身後的婆婆,她神情淡漠,瞳目一片蒙朧,如同被氤氳般縈繞的雪霧屏擋一般,聲音平緩地說,我的孩子,你應該學會堅強。

    我跟隨婆婆來到了仞雪宮殿,她落失地眙視著眼前空蕩的幻冰王椅,蒼老的臉龐上鐫刻著深厚的悲傷,微弱的瞳目中流徙出憂鬱的光芒,蒼老而渾濁的聲音喃喃地說,霽霰,對不起。

    我不知道婆婆為什麽要這麽說,但是我斷定在她的內心深處一定藏著一個重大的秘密。

    後來,我去了火族,在離開晝雪帝國的時候,婆婆緊緊地把我抱在了她的懷中,微微地閉著雙眼,粗糙的手掌在我的後背和白發間不停的遊移,沒有任何的言語。經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她才緩慢的睜開雙眼,瞳目依舊蒙朧的如同氤氳的雪霧,聲音蒼老卻很清晰,說,去吧,去尋找你想要的幸福。

    我站在雪花漫天飛舞的祭雪神山上,仰望著蒼白天空中馳騖的冰梟,當它們長鳴和俯衝棲落的時候,我看到了騎架在它們背後眾多長大成人的妹妹。她們像我奔湧而來,圍繞在我的周邊,聲音清泠的如同雪海中浪花的聲音,說,姐姐,你真的要離開晝雪帝國嗎?

    我佯裝著微笑,說,是的,我的妹妹們,我要離開這裏了。

    大姐已經離開了我們,現在你也要走,你還會迴來看望我們嗎?

    我沉鈍地點著自己的頭,內心充滿了傷感和難過。我們彼此之間仿佛忘卻了所有的語言,沉默的站立在飛舞的雪花中,雪花落滿了我們長長的白發和幻袍,但臉龐上卻掛滿了淚水,清瑩而又熾熱。

    我來到火族的那一年,烈火帝國下了一場大雪,我獨自站立在恢弘的熾棘城牆上,迷藏在大雪的深處,隱約地遙望到雪白中一個奔跑的紅色身影,在逐漸逼近和清晰中,他漸挺的身軀和棱俊的臉龐宛如尤烈。他是尤郅,是姐姐郅芸和尤烈的孩子,是烈火帝國中唯一的皇子。

    見到姐姐是在烈火帝國的火焰宮殿裏,她柔情的依偎在尤烈的身旁。尤烈坐在寬大的王椅上,棱俊的臉龐上暮靄一片。但姐姐的臉龐上卻盎然著喜悅,她如同陽光般從高大的殿台上傾瀉而下,微弱的風流牽動著她華麗的袍衣向身後緩緩飛揚,她輕盈地降落在我的麵前,緊湊的抱著我的身軀,臉龐上的淚水熾熱而又源滾不斷,從我內心深處奔襲出來的感動淹沒了曾經無盡的落失。

    我停留在了烈火帝國,我也一直認為我在烈火帝國的生活會很平靜,會像我在熾棘城牆上空看到的火烈鳥一樣,自由翱翔,會像城牆下麵熾盛的荊芥花,會在我漫長的生命中留下美麗的迴憶。但是我沒有想到,在很多年以後,這片紅色的國度給我帶來了畢生都難以雪洗的恥辱,當我獨自站在烈火帝國紅光蔓延的火焰山上,看到了焰火叢中屹立的尤烈,他的頭發變的灰陰。一個擁有火紅色長發的人披著火色荊衣叩跪在他的麵前,親切的稱唿他為父王。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秘密,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尤烈麵色涔涔地站在我的身後,猥瑣的眼神像熾棘城池的棘刀一樣。他不屑不遜的對旁邊身穿火荊衣的人說,火瞳,用你的幻術殺死她。

    火瞳的聲音急遽的變化,說,父王,我們不能這麽做。尤烈的麵容變的凝重,瞳目猝然間紅得如同他身後閃動的焰火,聲音剛烈而且鈍重,說,火瞳,動手,這是我的命令,如果你不這麽做我們的秘密就會泄露。

    火瞳遲緩地勾扣起自己的手指,他原本清澈的紅色瞳仁變的模糊起來。火瞳並沒有用他的幻術殺死我,他隻是將我兇狠的擊倒在地,但我身上厚厚的冰絨雪袍卻瘋狂的撕裂開來,我身上雪白的皮膚如同盛開的雪蓮一樣綻露而出,尤烈目光遲滯的凝視著我身上暴露出來的雪白。他的麵容瞬間變的猙獰,向我撲湧而來,在我柔軟的身軀上肆意的蹂躪,我的身心仿佛被強烈的火焰焚燒一樣劇烈的疼痛。

    躺在烈火燎原的火焰大地上,我雪色白皙的皮膚變成了前所未有的深紅,我感到空前的害怕,閉上眼睛,我在內心深處不斷的唿喚著姐姐的名字。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姐姐郅芸,她淚流滿麵地坐在我的身旁,顫栗的手掌不斷的撫摸著我的臉龐。看到姐姐的那一刻我激動的忘卻了所有的語言,她噬咬著自己的嘴唇,隱忍著悲傷,聲音斷續地如同破碎一般,說,妹妹,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我現在帶你迴家。

    姐姐艱難的抱起我的身軀,一步一息的走在布滿火光的地麵上,紅色的火光躍然在他冷峻的臉龐上如同盛開的雪蓮。

    我最終沒能躲避過死亡,在我生命終結的時候,我乏力的躺在影雪城池上,眼睛已經疲憊的睜不開了,但我卻在罅隙中蒙朧的看到站在我麵前的姐姐,白色的冰絨幻袍肆虐而玄幻的飛揚在她的身後。我腦海中恍惚的浮動著婆婆蒼老的麵容和眾多妹妹雪白的臉龐,她們寂靜的站立在雪花飛舞的祭雪神山上,頭頂是冰梟破空長鳴的聲音,如驚雷般劃逝天空寒冷的白色,它們無休止和不間斷的延續,一直延續到我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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