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的侍從低著頭,為這位正德權宦恭敬的推開了們,房間內,那位明日就要成為大明皇帝的朱厚熜身披一件青灰色的長袍,側躺在房間正中央絲綢和天鵝絨堆砌的軟榻上,左右兩側身披甲胄的將官一個人已至中年,虎背熊腰,麵色格外的憨厚。


    而另一邊,那個年輕的將領看上去和朱厚熜差不多大,頂多隻有十六七的樣子,眉目俊朗,唇紅齒白,正在與朱厚熜不知在聊些什麽,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可疑的羞澀紅暈。


    “臣穀大用參見世子殿下。”


    “免了——”


    從穀大用微微抬起的頭,餘光可以看見軟榻上的少年有些戀戀不舍的從身旁陸炳的胸前抽迴了手,他轉過來頭去,看向了跪倒在地上的穀大用,用著一種異常平靜的聲音說道。


    穀大用感覺自己可能無意間撞見了什麽天大的秘密。


    今年才十五歲的世子,不會像自己的主子那樣的,從一開始就長歪了吧?


    一想到自己那個到死都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白白便宜了外人,險些釀成帝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政治動蕩,任性到不行的武宗主子爺。


    穀大用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依太監我看呐,這大明,是真的吃棗藥丸。


    朱厚熜可不管麵前的這個太監怎麽想,剛剛他和蔣安還有自己從小的玩伴,同樣是武勳世家,世代擔任興獻王府護衛的陸炳討論著關於武將訓練和練兵的問題。


    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事情就逐漸向著一種奇怪的關於鍛煉身材的方向發展了。


    於是秉承著實踐出真知的科學態度,朱厚熜決定親自上手實踐一二。


    少年人的身體還未長成,稍顯單薄和青澀。


    看來還待多鍛煉啊……否則到時候皇宮著火你背不動我故事可就直接結束了。


    朱厚熜在心中想到,然後下定了決心今後一段時間要督促陸炳這小子加強鍛煉。


    “召見公公實則也無要事,主要是京城傳言近來有賊人作亂,特此命人向公公請教一二。”


    朱厚熜迴答道,為了會見這個正德朝有名的權宦官,他特意讓蔣安和陸炳身披甲胄站在自己身後,不為別的,主要是為了裝裝聲勢。


    就連陸炳這個瘦竹竿穿上一身二十多斤重的甲胄看上去都顯整個人大了一圈,格外有壓迫力。


    而一旁本就身材魁梧的蔣安更是直接化身成了某種可怕的怪獸——名為披甲虎賁的怪物。


    “如果世子擔憂的是江賊之亂的話,太後已命張永設計將其擒拿,其他黨羽也全部伏誅,還請世子殿下放心,為了能夠安安穩穩的迎世子進京,太後可謂是煞費苦心——”


    穀大用恭敬的說道,在談及張太後時,他悄悄看向了麵前朱厚熜和兩旁的中年武官,這就是那位急匆匆的從大同趕來的世子的親舅舅,驍騎督尉蔣安。


    他心中想到,而聽到麵前都太監提到張太後,朱厚熜的臉上依然是平靜的玩味,而旁邊性格直率的蔣安忍不住就皺了皺眉頭。


    受朱厚熜這幾天的熏陶,他現在對這個賴在京城不走,很明顯朱厚熜即使繼位,也不不會主動給蔣家讓位置的太後的感官的格外的差。


    甚至可以說,分外不滿。


    “我曾記得父王在時,曾向我講過先皇在應州親率中軍,大破北虜,天下震怖,那時候,江彬也領兵追隨先皇左右,親領輕騎北掃殘賊,一時為天下英雄,誰料如今……”


    說道此處,朱厚熜似乎有些傷感,曾經故事中的英雄在自己眼前刹那間竟徹底身敗名裂,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唏噓。


    朱厚熜一邊歎息著,一邊小心的觀察著穀大用的表情。


    而穀大用的臉上似乎被麵前都朱厚熜感染,同樣是一臉的悵然。


    任誰都看不出來就是他和幾個司禮監太監親自設計將江彬擒拿。


    真是個老狐狸。


    朱厚熜心裏想到。


    麵前這個保養的很好,身材健碩,頭發烏黑的老太監果然不愧是能夠順利的苟到大結局的猛人。


    曆史上,即使是張太後倒台,他因為迎駕之功也僅僅是進行了降職的處分。


    相對於其他人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


    “不知道京城,首輔大人要如何處理江彬作亂。”


    朱厚熜見從這個老狐狸身上套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幹脆直接挑明,問道。


    首輔楊廷和,明武宗朱厚照的老師,深受武宗信任,而今更是在武宗死後和張太後勾結,總攬朝政。


    嚴格來講,這個人是很有能力的。


    單從他能夠迅速處理武宗之死,嚴密封鎖消息,迅速挑選出合適的皇位繼承人,幹淨利落的處理掉不穩定因素江彬,並和掌控司禮監的張太後結成政治盟友,在最短的時間內控製住局勢不至於失控——


    不要說為什麽朱厚熜認為楊廷和和張太後結成了政治同盟,如果沒有好處,他就不可能幹出拋掉自己的名譽——好吧,作為一個從正德朝開始就什麽錢都收,明知道寧王要造反還要強行收錢的屑人,楊廷和確實談不上有什麽名譽可言。


    要是強迫朱厚熜認張太後當媽這件事合乎禮法,他也不至於會被全天下讀書人直接噴到下台走人。


    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事實。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這代表對於楊廷和而言……張太後她給的,相比於自己可能冒的風險,實在是太多了。


    畢竟他的對手嘉靖不過是個在京城裏沒有任何根基的,死了爹的外地少年藩王。


    理論上講,很容易搞定。


    嘉靖能搞定楊廷和本身就是因為儒家最大的道理站在嘉靖這個小皇帝一邊。


    本身儒家禮法就是文官集團製約皇權的最大依仗,一旦皇帝某天和禮法這玩意站在了一起。


    那他敵人就將體會到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的專製皇權的恐怖。


    否則就嘉靖這王府的小貓小狗兩三隻,拿頭跟掌控朝政數十年的張太後和楊廷和對抗。


    是的,楊廷和很有能力……


    但是有能力的人可不一定都是好人,或者說,站在皇帝立場上的好人。


    而至於楊廷和代表著誰的利益……朝廷,內閣,文官,亦或者是東南士紳?


    這可就不太好說了。


    朱厚熜想到。


    但從大明朝這些人物的表現來看——朱厚熜目前真正能夠相信的人隻有寥寥幾人罷了。


    黃錦算一個,自己的兩個舅舅在扳倒張太後前算一個,鎮壓了正德十四年寧王叛亂的王陽明算一個——而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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