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義淨認真打量這帶著明顯南方建築特征的雄偉建築時,馮孝詮笑道:“看,我的弟弟們已在等我們了。”


    義淨定睛一看,兩個周正的漢子正大步向他們迎了過來。盡管這一帶的人個子普遍相對較矮,以至於在此前感覺自己相對較矮的義淨,在這一帶感覺也比較高大。但義淨發現,對方精氣神都很飽滿,以至於讓人感受不到他們的個子不高來。


    “義淨律師,我們又見麵了。”一位漢子笑著說。


    “孝軫,我三弟。”馮孝詮笑著說,“我們一路過來,他也在車上,隻是我在廣州下車,他先帶其他人迴了崗州。”


    其實,馮孝詮本不必要這麽介紹的。隻是因為他害怕義淨又沒有記住孝軫,於是多介紹了一下。


    “阿彌陀佛!馮施主好。”義淨確實沒有記起他來。本來就是萍水相逢,很快就成為路人,自然不必多記。


    “看來義淨師父還是沒有記住我。”孝軫笑著,一點也不以為意。


    “以後就認識了。”馮孝詮笑著說。


    “還是兄長厲害,居然真的請到了義淨師父來家。”孝軫笑著,看著馮孝詮,由衷感激。


    “義淨師父舟車勞頓,咱們還是迴家坐下休息休息再聊。”馮孝詮見孝軫那著急模樣,笑著說。


    “義淨師父!”這時,另一位男子走上前問訊,“您請隨我來。”


    “這時二弟孝誕。”馮孝詮笑著介紹道,“這幾天他們一直在家裏盼著我們來,義淨師父請隨他前去休息。”


    客隨主便,義淨很自然地帶著善行,跟著馮孝誕一起離開了。


    “哥,咱們真不告訴義淨師父他幫過我的事?”看著義淨離開後,馮孝軫悄悄問馮孝詮。


    “不用告訴。義淨師父不知道幫了多少人,他估計已不在乎幫的是誰,隻要是幫別人就好了。”馮孝詮笑著說,“既然他已準備出國,我們就盡力幫助他就好。”


    其實,馮孝詮也有他的考慮。雖然說出孝軫與義淨之間的關係並無不妥,但大家的相處已很自然,不說出來,反倒減少了刻意而為之的意味。即使有人認為他們是刻意而為之,大約也隻會認為是對朝廷表忠心。


    ”好吧,聽大哥的。“馮孝軫道。


    義淨和善行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人來請。


    義淨帶著善行前往,發現大家都已在聚在一起。馮孝詮的號召力在這一帶看來是比較強的。義淨覺得,自己是一個個人意誌力比較強的人,但馮孝詮的言語能夠讓他迅速產生信任,並離開廣州到崗州,也在說明馮孝詮的能力。義淨也很奇怪,為什麽馮孝詮能夠讓自己足夠信任?隻因為一路上馮孝詮他們從頭至尾處理事情都很妥帖嗎?看著馮孝詮,義淨想到了一個人,當今武皇後。按道理,這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特別緊密的聯係,但義淨就是將他們倆聯係到了一起。義淨很想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將他們倆聯係到一起,但還沒有頭緒。


    馮孝誕、馮孝軫和在崗州的寧氏、彭氏等人紛紛與義淨見禮,這時候,義淨才發現,不僅馮孝詮是龔州刺史,他的兩個弟弟也在廣東廣西一帶也是刺史級別的長官,寧氏和彭氏都已是朝廷四品郡君。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馮孝詮笑著問,“沒有想到我家三兄弟都在地方任高級長官吧?”


    “對朝廷的事,貧僧不了解。”義淨淡淡迴答。


    “嗯,也是。”馮孝詮說,“我們和你們是兩種類型。朝廷對我們委以重任,是對我們的信任,也是對我們的倚仗。我們家族在兩廣一帶有著不錯的影響,隻要我們忠心於朝廷,朝廷便不會隨意插手我們的具體管理。”


    原來是這樣!義淨終於明白,為什麽馮孝詮他們與他接觸的其他官員不完全相同了。原來,他們並不是常常調整管理地方的那一類地方官,而是長年在某些地方任職的地方官,他們與地方之間的關係遠比其他官員和地方之間的關係緊密。正因為如此,他們對地方事務的處理更用心,和地方百姓的關係處理更細致。如果不是遇到了馮孝詮他們,義淨大約隻能理解縣官不如現管,卻無法理解原來縣官也可能是現管。說白了,如果唐朝的實力強,馮孝詮他們是朝廷的地方官,萬一唐朝的勢力衰微,馮孝詮他們可能又變成守護一方的地方霸主了。隻要他們實力強勁,這種關係就基本上是篤定的。因此,馮孝詮他們並不在乎誰當全國的主宰,他們更關心的是如何守好自己家族對地方的掌控權,並與朝廷之間形成比較良性的互動。


    看清楚了這些,義淨更篤定他信任馮孝詮是判斷無誤的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馮孝詮他們請義淨為兩廣的人民祈福,當然也包含請求義淨為他們馮氏家族的繁榮昌盛祈福,義淨帶著善行一一照辦。而馮孝詮他們全家上下也竭盡所能地為義淨他們提供各種各樣地珍奇果蔬,讓他們品嚐。為了讓義淨他們出海旅途更為便捷,他們更是根據打聽到的信息,為義淨準備了不少海外生活必備的物資。


    在寫給慧智禪師的信裏,義淨對馮孝詮的精明能幹大加稱賞。畢竟,如果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馮孝詮他們對義淨的供養,可不是簡單的供養,而是一次長期投資,一方麵向當今聖上和皇後表達了對朝廷的忠心,一方麵借助義淨與南方諸國之間形成了更多的聯係,一舉多得。這些,義淨隻能寫給慧智禪師的時候稍微多提一兩句,還不能過於直白。畢竟,誰知道信件會經過誰的手,又將如何傳遞?


    “師父,你為什麽稱馮孝詮刺史他們為檀主啊?不是應該稱檀越嗎?”在得到義淨的俯允後,善行將義淨寫給他們共同朋友的信打開,準備再加兩句話在信紙上,就不必再寫信了。結果,看到義淨將馮孝詮刺史他們稱為檀主的表達,忍不住問道。


    “檀主這一表達更準確。”義淨笑著解釋道,“檀主的梵文是dānapati,dāna的意思是施舍,pati的意思是主,兩個合起來的意思是給僧人施舍的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施主,用音譯和意譯結合,就是我們常說的檀主了。”


    “那為什麽稱為檀越呢?”善行追問道。


    “其實,檀越這個說法,不是正譯,而是在追求信達雅的一種翻譯方式,想要表達由於人行施舍,可以越度貧窮的意思。盡管這是一種妙思,但這種表達方式超越了梵語的本來意義,終究不如檀主或施主來得更符合原來的含義。”義淨耐心解釋道。


    有善行不斷追問,義淨倒確實對很多翻譯的詞匯有了更深的認識了。早在善遇法師的時候,就指導義淨一定要掌握詞句的含義,現在想來,忠實於原來的含義,確實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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