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逵師如果表裏如一?”善行很納悶地問,“難道玄逵師表裏不一嗎?”


    “表裏是否一致,我們是難以直接看出來的。”義淨笑著說。


    “那您怎麽知道窺基師表裏如一?”善行追問。


    “我能知道窺基師表裏如一,是因為他不顧及其他人怎麽看怎麽想,堅持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而這些想法是我們東土大唐僧人所不能容的。”義淨笑著說,“自從梁武帝從《大般涅盤經》中找到依據,就下令所有僧人必須吃素。此後,中土的僧人慢慢形成了吃素的習慣。但是,窺基師在被強迫出家之際,並沒有因為帝王的命令而改變,而是繼續了自己的真性情,這就很難得啊。”


    “欸,師父,您還真別說,這麽說來,梁武帝也是沒有完全讀懂佛教教義,強行在改變佛教的一些規定了。”善行笑著說道,“是不是啊,師父?”


    “嚴格說來,確實有這方麵的問題。佛教戒律是要求不殺生,但並沒有規定一定不能吃肉。梁武帝理解上確實有些偏頗了。”義淨感慨道,“不過,如果堅持吃素,倒確實是比較好的為了口腹之欲而殺生的方法。”


    “聽說,梁武帝曾向達摩師炫耀他度人造寺的事跡,問達摩祖師是否有功德,達摩祖師嘲笑了他來著。”善行說。


    “是的。當時,達摩師聽說梁武帝篤信佛教,於是,欣然前往。去後,梁武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達摩師迴答:“‘廓然無聖。’梁武帝又問:‘對朕者誰?’達摩師迴答:''不識。''”義淨笑著說,“這一段中,梁武帝明顯是在考校達摩師,卻實際上讓達摩師在反向考校了。可惜,梁武帝不僅沒有意識到,還繼續問:‘朕自登九五已來,度人造寺,寫經造像,有何功德?’達摩師迴答道:‘無功德。’這一迴答,讓梁武帝有些騎虎難下。但他好歹是見過大場麵的,他立即追問:‘何以無功德?’達摩師也毫不客氣地說:‘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善因,非是實相。’梁武帝繼續追問:‘如何是真功德?’達摩師答:‘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達摩師的迴答本來是希望點醒梁武帝,結果,梁武帝聽到達摩師的話,不僅沒有高興,反而很不高興。達摩師馬上就明白了,梁武帝所追求的,是世世代代享受人天福報,他並不是真正想要弘傳佛教。於是,達摩師果斷選擇離開,並很快就渡江北上了。你現在能懂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嗎?”


    “大概有所領悟了。”善行迴答。“我們不能以表麵上的狀態來判斷一個人的真實狀況。梁武帝再怎麽弘傳佛教,他並不是真的希望佛教興盛,而是通過為佛教做事來爭取自己的更多享樂。這麽說,對嗎?”


    “差不多吧。”義淨說,“所有的一切,都有它的真和它的假。看透了,就能分清楚,從而知道該如何去選擇了。”


    “這麽說,玄逵律師,師父沒有看透?”善行問。


    “看透一個人,哪裏那麽容易?從我們認識玄逵律師到現在,我對他的印象一直很好。但他這樣穿著打扮,這樣行為,到底是虔心向佛,還是僅僅標新立異,仍是需要時間去驗證的。”義淨說,“孔子不是說過,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孔子說的,什麽意思啊?”善行憨憨一笑。


    “看明白他正在做的事,看清楚他過去的所作所為,看仔細他的心安於什麽情況。這個人還能如何隱藏呢?”義淨耐心替善行解釋道。“所以,我們在這個世界上行走,不要看表象,要透過表象去看真實的發生。一個人自始至終都是一樣的行止,這個人就基本上是可以判斷清楚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玄逵律師,還要看他今後比較長時間裏都在怎麽做,才能知道是一時興起,還是始終如一?”善行問道。


    “是啊,我們這不是才認識他一個月左右,僅憑一個月左右的相處,怎麽可能全麵了解他呢?”義淨笑著說。


    “也是啊。”善行摸了摸腦袋。


    “善行,你看,別人以為我們出家人很簡單,所做的事情很少,實際上,真的是這樣嗎?”義淨感慨道,“真正的出家人,要做到的事情很多的。如果我們讀不懂佛教經典,很容易誤解佛教經典的意思,甚至被錯誤的思想誤導。如果我們懂了佛教經典,卻不去做到,也難以讓人們信服。最好的方式,還是要我們不僅自己做到,還能讓別人看清楚我們做到了什麽程度,以此來讓人們知道我們領悟了什麽。就像恩師慧智禪師,他不用多說什麽,在寫《法華經》感得舍利,就是他對《法華經》領悟程度的最好證明。”


    “師父,這麽說來,我們要成為優秀的出家人,需要做好三件事唄。”善行嘿嘿笑著說,“要認真研讀佛教經典,在分析之後,將所學到的付諸實踐,最好能在正確的實踐下獲證果位,對嗎?”


    “你總結得很好。”義淨笑著,他喜歡善行對佛教認識的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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