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因為感染,被保外就醫進了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的特護病房,由一家文化公司支付醫療費用。這一切都是安排,看上去毫無瑕疵。李可隨王幹、馬旭到達醫院已是晚上十點,除了急診和病房,樓道裏人聲靜寂。戴著帽子、口罩和墨鏡的李可隨二人上了電梯,來到六樓角落的一間icu病房。

    李進躺在靠窗的床上,身上導管遍布,身邊掛著尿袋,麵罩下的臉浮腫著。唿吸機一下下收縮著,說明他的生命依然旺盛,隻是心電圖似乎過慢,每跳一下都很艱難。李可在門口遲疑著,他雙腿沉重,不敢走向那張病床。這一幕讓人不敢置信,半個月前李進還坐在他麵前,繃著那張牛逼的臉,如今竟橫躺成一根唿吸、撒尿都不能自主的木柴,靠一堆機器維持生命。再上次見麵就久了,那是兩年前在媽媽的住處。李進那天說每天在處理上訪,事務繁雜,李可還譏笑他做狗光榮。那天他倆給媽媽做老鴨粉絲湯,一個弄菜一個弄料,兄弟倆像陌生人,也不怎麽說話,媽媽問一句答一句。媽媽問李進有沒有女朋友,李進搖了搖頭,她歎了口氣去餐廳擺桌子了。哥兒倆在陽台上點起各自的煙,三言搭上兩語,也都是些讓人尷尬的廢話。

    在床邊站定,李可摘下了墨鏡和口罩,濃烈的消毒水味兒湧進鼻孔,壓住了他的難過。李進額前的傷口和他的一樣在痊愈。王幹摸著李進的頭發,臉像要繃裂一般。這讓李可別扭起來,恍惚間不知誰是李進,誰又是李可。昏暗的病房放大了什麽,李可發現自己握住了李進的一隻手。恨正在消散,而新的什麽並未填充進來。他真想對著李進的臉大喊幾聲,可他也想就這樣握住李進的手,什麽都不說。

    “咚咚咚!”身後的玻璃發出巨響。他們都嚇了一跳。這反常的聲音讓李可害怕,他本能地迴頭去看,王幹卻一把扳住了他,說:“戴上墨鏡,走!”

    這是命令。王幹將他推向了門口,李可戴上墨鏡後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是琪琪!她正在敲著厚實的鋼化玻璃,一臉憤怒,她一定是找不到這特殊病房的入口。李可大驚,沒想到琪琪會來看“他”,她不是在橫店拍一個穿越劇嗎?怎麽跑到江城來了?他一直以為琪琪視他為可有可無,隻是喜他人帥器大活好還不粘人。她出現在這樣的深夜,令李可升起巨大的感動。王幹不容置疑地將他推向電梯,他聽見她在對著醫生怒吼,她隻是想進去看一看“他”,但這是icu,並不允許,而且病人是保外就醫,探訪要有手續。醫生對她解釋剛才這幾位說他們是來會診的專家。“專家戴什麽墨鏡?是瞎子嗎?”你看,她根本不信。

    進了電梯,馬旭寬大的身體擋在身前。電梯門慢慢合上,王幹迴頭問:“這是誰?”

    “琪琪,我女朋友。”李可說。

    “從今天起不是了,和她斷絕聯係。”王幹說。

    李可悶聲片刻,點了下頭。“你還不明白,她發現了你的秘密,非但自己會陷入危險,你和李進也死定了。”王幹的臉在燈下很是猙獰。

    “別讓她接近李進,她會發現不同的。”李可說。

    “這女孩子難得,我要是躺下了,未必會有姑娘來瞧我。”馬旭迴頭說。

    “我也沒想到。”李可苦笑著,琪琪的吼聲依然在耳。

    人隻有在落難之時,才會發現誰是朋友。李可顯然一個也沒有,好失敗的人生。琪琪的出現讓李可慚愧而欣慰,也讓他看到一抹希望。他們雖然交往了一年多,隻在一起滾床單,並沒有住到一起。李可深知自己的秉性,不到演出幾個像樣的角色來,他不會愛上任何一個姑娘。很多演員也是如此,真的成了腕兒,他們也難以愛上什麽人了。那時的他們隻愛自己,隻關心錢和粉絲大數據。

    雖然緋聞不少,李可自認風流有度。琪琪和他相識在去年同一部戲裏。那日下戲晚了,琪琪沒有領到盒飯,撅著嘴在板凳上發呆,握著半個涼麵包要啃,李可見了,就把自己的盒飯給了她。琪琪笑得可愛,對他好感爆棚,而他隻是恰好要和狐朋狗友們去吃火鍋。琪琪還挺主動的,一來二去,兩人就滾到了一起。姑娘不僅好看可愛,還對他的演技頗為讚許,這讓他感到巨大的滿足。他對兩人的關係並無長遠打算,拍戲的日子東奔西跑,你天南她海北的,一個月難見一麵,指不定哪天就一拍兩散、各有新人了,這在影視圈都是尋常事。剛才那一刻讓李可明白,琪琪是真的把他當一迴事了。

    這十天效果非凡,李可顯然壯了一大圈,馬旭說他練得眼睛裏都是荷爾蒙。李進的錄音聽完了一遍,留下的材料也基本著重看完。他熟悉了每一張重要的臉,熟悉了燧石集團的方方麵麵,甚至學了幾句泰國話。“龍久”的簽名他已經基本掌握,龍久的各種密碼和住址、車號、生活習慣他都熟記於心。最後一天下午,訓練停止,王幹要請大夥吃飯。他們買來各類食材,支起個坑窪的銅火鍋燒起來。王幹掏出了兩瓶茅台,馬旭買來了走地雞、鮮切羊肉、豬腦和牛百葉。他們說這是慣例,李進每次迴來或是迴去之前,他們都會在這兒大吃一頓,把酒言歡,四個警察據說一次都沒有缺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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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種戰爭題材電視劇裏,首長送戰士們去死之前,都要喝大碗的酒,還務必要把碗誇張地摔碎,以示決然。老梗雖然俗套,但是觀眾愛看。桌上火鍋漸旺,酒杯樸實無華,酒是好酒,幾杯下來,桌上已悲情彌漫。他們拍著李可的肩膀,說著鼓勵的話。馬旭一遍遍重複著李可的緊急聯係方式,提醒他如果害怕就咬一下舌尖,或是撓一下生殖器,這是他總結出來的有效方法。劍夫讓他要對自己的傷疤有信心,因為它們的確會不斷變化。鵬宇說他一定要堅持鍛煉身體,不為防穿幫,也是為了真有什麽事可以靈活麵對。可他們的話並沒有讓李可放鬆下來,他握著杯子的手輕抖著。王幹想必看到了,就告訴他一個稍微寬心的情況。

    “不止你一個在這個集團裏臥底,但沒有誰到了你的層級。你沒有必要知道他是誰,他也沒有必要知道你。隻在特別有必要時我們才會讓你們認識。”王幹說。

    “李進知道嗎?”李可問。

    “知道這事兒,可他不知道是誰。去年下半年犧牲了一個。他叫陳明博,是燧石集團貨物運輸組的一名負責人,向戈薩匯報。陳明博和幾個搭檔護送一批貨物去雲南,過邊境時遭遇一夥劫匪,唯獨他逃脫了。他跑迴了曼穀,向集團匯報了這件事,然後犧牲了。”王幹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怎麽犧牲的?”李可沒有去端酒杯,這懸念令他害怕。

    “上麵兒認為他迴來得太蹊蹺,懷疑他與打劫者串通。”馬旭說。

    “其實他們並不確定,陳明博也確實沒有與對方串通。他知道跑迴來有被誤會的風險,但為了任務,他還是迴去了。集團元老何翰建議幹掉此人,吳右默認了……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頭。”王幹端起杯看著。

    “你們沒有通知李進保護他嗎?”李可驚訝道。

    “沒機會,也做不到……”王幹搖了搖頭,“打死他的那個人,就是李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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