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錦衣衛憤然道:“不得而知?嗬嗬,就憑廣大人你這句話,就是瀆職!”


    廣信然歎了口氣道:“出此大案,又驟然中止,本官責無旁貸,自要引咎。”


    徐石麒像是沒了怒氣,靜靜看著廣信然,道:“看來一切你們安排好了,你覺得這樣的交代,皇上會滿意?”


    廣信然忽然笑了笑:“皇上滿意,和不滿意,徐大人你不是皇上,你又怎麽知道?”


    廣信然施施然走了。


    這是徐石麒沒想到的。


    他想過這案子可能很複雜,但是他完全沒想到南京竟然會這樣強硬。


    檢舉人死了。


    其中貓膩可想而知。


    但對方就是這麽明目張膽,就是在他來之前弄死了方建白。


    對方到底有什麽依仗?


    “徐部堂,眼下怎麽辦?”一旁官員詢問。


    徐石麒歎了口氣:“還能怎麽辦?”


    錦衣衛道:“不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案子如果就這樣沒了,那我們還來做什麽?他不是說,涉案官員皆已下獄,我們押出來審一審沒準能找到突破口。”


    徐石麒道:“要真能如此,那廣信然還會如此鎮定?他們還敢弄死方建白?他們既然有恃無恐,那定然就是已經串聯好了一切案犯,不會再有什麽牽扯了。”


    “那您說怎麽辦?”


    徐石麒看著錦衣衛:“你遣人,據實與皇上說吧,南京這麽做,想必已經備好了後手能讓皇上息怒。”


    錦衣衛頓時應是。


    徐石麒站起來,目光也眯了起來:“不過有句話你也是說對了,倘若真這樣了結,你我有何顏麵迴京?那廣信然不是囂張?且盯著他咬!將所有案犯連夜審,你錦衣衛如果審不出東西,你也別穿飛魚服了!”


    錦衣衛沒說什麽,拱手行了個禮便出門去。


    徐石麒扭頭看向其他官員:“把獄中的看守兵卒全換上我們的人,記住,不是我們的人,禁止入內。”


    其他官員紛紛應聲。


    ……


    就在南京徐石麒查案之際。


    軍機處發函也到達了遼東寧遠盧象升的手上,盧象升平靜看完,他比京城還要早知道林丹汗求援。


    不止於他,乃至整個遼東都已經知道。


    但直至今日,都沒有一個將領向他請戰。


    寧遠鎮作為進攻型的軍鎮,在建奴謀劃大軍離巢時,竟沒有一個大將想要領軍突一突,更別說要去兵援林丹汗,可見其固守心態已經到了骨子裏。


    日頭正好。


    盧象升領著親衛登上了重鎮城牆防線,眺望新建錦州城,防線上他恰好遇到祖大壽,祖大壽冷淡行禮之後離去。


    顯然,以盧象升初來乍到,比起出兵突襲建奴,他更需要提升自己在鎮中的威望,獲取諸將實質上的支持。


    不然,他仍然會麵臨在兵部的局麵——被架空。


    不過好在,此處不是朝廷,想要實質性的坐穩這個遼東總督軍事比在朝廷更簡單,皇上也給了他最大的支持。


    似是下定了決心,盧象升沉著臉轉身往迴走。


    “去營地,點將。”


    很快,盧象升召集了諸將議事,隻是諸將顯然十分冷淡,足足半刻鍾才到齊,並且口中抱怨著耽誤事。


    盧象升像沒有聽見一樣,待諸將坐定,這才開口。


    “皇上有命,林丹汗部求援,雖遠但也要想辦法救一救,不能坐視建奴勢成。爾今建奴欲出兵,我們這邊,能否出兵奇襲?諸位將軍可議一議。”


    眾將你看我,我看你。


    好一會兒,祖大壽道:“好讓總督大人知道,建奴不會沒有防備,先前我們也嚐試過突襲,但是效果很差,建奴善於野戰,此乃奴之優勢……”


    盧象升看著輿圖道:“騎上快馬突襲,一擊不中即退不可?”


    眾將沉默了一下,滿桂已經迴京師成為第二批武學生入學,現在聲音說話最大的便是祖大壽與朱梅。


    朱梅待要起身說話,祖大壽率先問道:“那敢情總督,意欲從哪突襲?”


    盧象升道:“從大淩河而出,襲饒慶,饒慶若成,則大事可成,以千人為伍,一擊不中,當即退迴,可行?”


    祖大壽默然。


    從哪奇襲壓根不是問題,問題就在於遇到建奴,打不打得過野戰。


    但盧象升要出兵,他卻難以阻止,總不能堅持說野戰必敗,那和怯戰有什麽區別。


    而他不說話,旁邊的朱梅起身應道:“末將願領兵奇襲。”


    祖大壽有些訝異的看了眼朱梅,這家夥,自京師迴來後便好似打了雞血,終日整兵苦訓便罷,現在還主動請命出襲?是忘了以前的教訓?


    盧象升道:“我親自領兵,以祖大壽部出千人隨我出會州,朱梅你駐紮錦州以作接應,一旦兵敗,當即掩護歸鎮。”


    “是!”


    盧象升巡視眾將:“有誰願意請命跟隨一同出擊?”


    有些將領看向了祖大壽。


    祖大壽笑了笑,為了氣氛不那麽尷尬,起身應道:“末將願隨。”


    他隨軍自是應有之意,但是除卻他之外,沒有將領開口,這顯然就是信任問題。


    盧象升也沒多說什麽,當即要求整軍。


    一千人的小股部隊很快整軍出來。


    而此時祖大壽卻找到了朱梅。


    祖大壽道:“我知道你有銀章,可達禦前。”


    朱梅皺著眉頭看他:“你想做什麽?”


    祖大壽道:“我不想做什麽,盧象升這個毛頭小子和我兒子一般大,何德何能坐上總督?此番一意孤行出兵,我也不多說什麽,一旦兵敗,我希望你據實稟告皇上,讓皇上將此人召迴去。”


    朱梅沉默了一下,道:“總督去過武學院上過一趟課,他是知兵事的,不會亂來的。”


    祖大壽嗤笑道:“他懂什麽兵事?他和建奴打過交道?老夫和建奴打了半輩子交道,未曾讓建奴討著好,也討不著建奴的好,等著吧,這趟出兵,他會‘驚喜’的。”


    朱梅道:“你可不要因此誤軍事!”


    祖大壽道:“老子又不是傻子,不會留下任何詬病把柄給他把兵敗扣老子頭上。”


    朱梅十分無奈祖大壽這種未出兵便認定敗的作風。


    一千兵集合完畢,盧象升一身戎裝,騎著馬看了眼祖大壽以及祖大壽挑選出來一同出擊的兩個將領,沒有再多說什麽。


    “出發。”


    一行人馬頓時朝著大淩河堡而去。


    ……


    而另一邊,東江鎮。


    毛文龍也在集齊部眾。


    “毛帥,真的要打嗎?”尚可喜有些擔憂的詢問,眼下孔有德留京師,耿仲明在毛帥迴來後,便被召去京師入學。


    而毛帥此時決策襲擊熊嶽,也就是要碰一碰遼口,而遼口向來重地,自建奴占領後便重兵之鎮守,豈是好撼動?而且毛帥策略竟是要他留守皮島,也就是說毛帥親自領兵過去,未免不讓人擔憂。


    “我有成算。”毛文龍淡然道,“黃台吉欲縱兵察哈爾部,此時出兵正是良機,軍機處已做了百般推演,此次出兵熊嶽,亦是為了廣而散之,將熊嶽周邊為根據地。”


    看到毛文龍已經下了心意,尚可喜道:“毛帥,帶上卑職吧。”


    毛文龍道:“留守豈能無將?你跟著去,那這邊怎麽辦?”


    尚可喜默然。


    待兩萬餘兵整軍列隊後,毛文龍不忘帶上百餘名自願遼民,打算倘若攻擊不下,便實行在皇上那裏得到的與他想法十分契合的持久戰,讓相熟地理位置之民廣而散之,打起宣傳戰。


    之後,毛文龍率軍渡海,於金州衛會合一千金州兵,合兵共計三萬餘兵號稱十萬軍,便直出複州。


    這是一次試探性的出擊,目的甚至隻是為了開啟遊擊。


    但饒是如此,登州也依足皇命把能給的裝備都給了,甚至剛在登州組建的火器生產基地的孫元化也緊急支援出了一百支火繩槍,三百支改良過的火銃還有兩門紅夷大炮。


    再搭配上原有的八門舊式紅夷大炮,一共十門用以戰鬥,這足夠讓毛文龍臨時湊上一支火器隊。


    而似乎是這些年的順遂,建奴竟對此一無所知,自夏州而出,一路橫推張家屯至兵臨熊嶽堡,建奴才猶如驚慌之鳥般關上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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