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宣公一行之後,齊桓公對管仲道:“寡人看那陳侯已是真心悔過,與諸侯向天盟誓悔過是否可以省去?”齊桓公見陳宣公麵帶羞愧,愁眉不展,早就動了惻隱之心。


    管仲知道齊桓公心善,見不得他人受屈,是個遇強則剛,遇弱則軟的人。便道:“君上既然不願陳侯丟人現眼,那就待服鄭之後,一並會盟諸侯,重溫盟約。如此,即可約束諸侯,又可為陳侯遮羞。君上以為如何?”


    齊桓公點頭:“如此甚好。”


    陳宣公知道齊桓公不再讓他單獨與諸侯向上天盟誓,是照顧他的臉麵,因而,對齊桓公心存感激,極盡所能地盡地主之誼,不僅對齊桓公和宋桓公、魯莊公照顧得細致入微,三國士卒也都糧草肉食充足。雖然大軍在外日久,但三位國君卻並不著急班師,前有徐國,現又有陳國供應糧草,並無絲毫經濟上的壓力。士卒不僅能吃得飽,還有肉食,又不用戰場廝殺,隻是列陣耀武揚威而已,士氣也一直很高漲。齊桓公對管仲開玩笑:“仲父常說要慎戰,一期之師,十年蓄積殫;一戰之費,累代之功盡。如今看來,仲父可要自否其說了。”管仲笑笑:“可糧草充足而不用,不可糧草匱乏而出征。正因為戰爭消耗巨大,所以要權衡謀劃,以戰養戰。”


    “即將伐鄭,仲父又有何良策?”


    “恐不勞君上涉足鄭土。”管仲以手撚須,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噢——”齊桓公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鄭國求成的使者恐怕已經奔波於途中了。”


    “仲父何以知之?”


    “君上試想,陳國已經求成,鄭國君臣豈不知大軍伐鄭就在這幾日?鄭國背盟實欲爭霸中原,重振其先君時的威風,今欲聯陳抗齊不成,將何以爭霸?其爭霸之心已經破滅,必然求成。既然求成,與其等大軍入境之後,何如搶在入境之前?”


    “仲父所言有理。隻怕鄭國君臣無此見識,大難臨頭,卻不醒悟,欲僥幸一搏,負隅頑抗,也有可能。”


    “不然。今鄭厲公去世不久,新君雖然不服我大齊,但其有師叔、孔叔、堵叔,人稱鄭國三賢,有賢人在,處事豈能如此糊塗?”


    君臣二人正在商議,突然侍從來報,說有鄭國使者求見。“仲父真是料事如神。”齊桓公與管仲相視一笑,然後長袖一揮,說一聲:“有請!”


    侍從答應一聲,退至帳外,高聲喊道:“請使者入帳覲見!”拖著長音,宏亮而又威嚴。


    鄭使者快步入帳,拜見齊桓公。齊桓公端坐帳中,表情威嚴。鄭國使者說明求成之意,說願與大國重修兩國之好。尚未說完,齊桓公冷冷一笑,“不勞如此費心。承蒙諸侯錯愛,寡人為盟主已有十數年。其間中原諸侯相安無事,唯有鄭伯頗有微辭,今日寡人當親入鄭國,當麵向鄭伯請罪。”說完,揮手示意鄭國使者退下。


    使者一聽,大驚失色,慌忙再拜,連聲說道:“寡君有言,願尊大國為盟主,聽從大國號令,上天明鑒,再不食言!”


    使者臨行前,鄭君讓他便宜行事,隻要能夠實現講和即可。師叔、孔叔、堵叔卻親自為他餞行,再三囑咐:“此番求成,關係到鄭國安危,一定要謙恭行事,完成使命,使鄭國百姓免受戰火荼毒,切記,切記!拜托,拜托!”使者知道,鄭文公本心並不急於求成,盡管爭取陳國不成,但他並不甘心,隻是迫於師叔等人的再三請求,才決定求成。所以,一開始使者裝大,不想齊桓公大怒,他一下子想起了師叔等人的再三叮囑,不免一時心慌,馬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頓時謙恭起來。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齊桓公臉色稍霽,不冷不熱地說道:“既然如此,寡人姑且相信一次,準許求成,如若敷衍,寡人定當陪獵於鄭郊!”


    鄭使者聽齊桓公說準許求成,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心內稍安,再也不敢多言,點頭唯唯而已。


    桓公讓使者暫且退下,聽候迴音,然後與管仲商議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方為妥當。管仲建議:自君上即位八年與諸侯同盟於幽之後,至今已經整整過去了十年。這十年中間,各國大都遵守盟誓,中原社會安定,君上扶匡天下之功,彰顯千秋。但畢竟時日已久,誓約鬆弛,請借今日陳、鄭來服之機,再次會盟諸侯,重溫誓約。


    “寡人正有此意。會盟之地依舊選在宋地幽如何?”


    “最好。此地不僅方便諸侯往來,而且是會盟舊地,重溫昔日誓約最好。還有原來的祭壇可用,也最為省時省力。”


    “那就立即通知諸侯會盟於幽!”


    “君上且慢。士卒暴露於野已是兩月有餘,如今已是入冬,天氣轉寒,不宜滯留在外。建議君上先下令班師,將會盟定於明年初夏,屆時,無需若幹兵車,乘車與會足矣。”管仲稍作思索,說道:“到時小國不必與會,魯、宋、陳、衛、鄭五國足矣。”


    齊桓公略一沉吟,說道:“如此最好。”


    齊桓公與管仲商議後,下令宣鄭國使者。


    鄭使者得到會盟於幽的旨意,趕緊返迴鄭國複命去了。


    明日,齊桓公宴請宋、魯、陳三國君主,當麵告知明年會盟之意,三國君主唯唯稱是。齊桓公向魯、宋二位國君道別,然後各自班師。陳宣公一直將齊桓公送出了陳境。


    正行走在路上,國內來報,夫人徐姬由於傷心過度,已經病重不起。齊桓公聽了,感到心疼,夫妻一場,不知還能否再見上一麵,人生真是苦短啊!齊桓公下令,加快行軍速度。士卒們離家已久,早已歸心似箭,一路上倒也不必催促。


    齊桓公路過衛國,衛懿公又等候在邊境,將齊桓公迎至館舍,設宴款待。席間極為熱情,讓他心愛的白鶴在堂上起舞,臉上滿是炫耀自得之色。他對齊桓公道:“盟主看寡人這一對白鶴如何?身白如雪,頭頂丹紅,細腿善舞,長項能鳴,最喜人的是善解人意。寡人封它為上大夫,它可比朝堂上那些大夫們強多了。”


    齊桓公從心底裏瞧不起這個玩物喪誌的主兒,應付著打了幾聲哈哈,告訴他明年初夏會盟之事後,就推說軍中有事,便起身告辭了。衛懿公正有興致,一番苦留。見留不住,隻得作罷,起身去送,齊桓公卻連說不用,出門登車,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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