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單麵玻璃讓受審者無從知曉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被外界觀察,黎昂透過玻璃,看見當年虐俘案的當事人之一,如今塔比特銀行的老板,貝爾·塔比特緊張不安地坐在左前,雙手不自在地來迴搓著。


    “像隻蒼蠅。”


    維因如是說。


    佐伊道:“貝爾·塔比特一直否認自己參與了當年的虐俘,聲稱這一切都是詹姆斯·韋恩斯利的個人行為,與他無關。但當我們告知殺死威爾遜·斯威夫特的兇手很有可能是詹姆斯後,他就立馬改口了。”


    “因為他認得清形式,先前矢口否認是為了避免坐牢,現在嘛,他自己清楚,如果再一味否認下去,被你們放出來,可能今晚他就會死在自己家裏了。”


    黎昂感歎:“真現實啊。”


    比起死亡,果然還是坐牢更好接受,而且當年為了彌補與大公爵們的關係,那起虐俘案的“罪犯”詹姆斯才被判終身監禁,放到現在,最多也就關個幾十年,也不必押進底獄。


    “所以,貝爾是怎麽交代的?”


    “他的證詞由留聲機進行記錄,全在這張聲譜。”佐伊遞過來一張長方形白色硬卡,三四毫米的厚度,形狀類似某芙70g裝的巧克力,上麵打有不少孔洞和凹槽。


    “留聲機在哪裏?”


    “那邊。”


    “那就走吧,黎昂,聽聽塔比特行長說了些什麽。”


    黎昂跟著維因到了一個房間,辦公桌上放著一台機器,差不多打字機的大小,上麵既有音響喇叭,又裝有伸出來的鵝頸式話筒,電線從機器底部延伸出去,與房間插座相連。


    “這是什麽?”


    “留聲機。”


    “和我老家的留聲機不太一樣。”黎昂比劃一下,“在我們那個世界,留聲機有著一個非常大的喇叭,播放的是黑膠唱片,也沒有話筒。”


    “這就是兩個世界的差異吧。”維因舉起白色卡片,“在這裏,留聲機的作用是錄製或播放音頻,用到的也不是黑膠唱片,而是這種磁卡,正如佐伊所說的,‘聲譜’。”


    “聲譜可以記錄下留聲機接收到的音頻,沒有內容的聲譜是光滑平整的,而隨著音頻的記錄,留聲機會在上麵留下諸多孔洞和凹槽,一張空白聲譜可以錄製一個小時的聲音,如果需要更長的錄製時間,則需要專門定製。另外,聲譜的錄製是一次性的,沒法修改前麵的內容,也不會對前麵內容進行覆蓋。”


    “至於這個留聲機,操作起來很方便。喏,左邊這個是錄製,右邊這個是播放,隻要把聲譜插進中間的凹槽,撥下需要的旋鈕,機器就會自動把聲譜吞進去進行操作運行。注意聲譜是有正反和上下區分的,別插反了,不然你什麽都聽不出來。”


    “還挺高級。”黎昂好奇地打量著機器。


    “沒問題了?那就開始吧。”


    維因將聲譜插進凹槽,撥下旋鈕,隨著“哢噠”一聲,聲譜自動卷入,“沙沙”的噪音從喇叭傳出,幾秒後,不帶感情的人聲響起:


    “塔比特先生,可以開始了。”


    “好,好的。”


    另一道聲音有些有氣無力,在幾秒沉默後,貝爾·塔比特開始了自己的陳述。


    ……


    1081年,卡斯帕斯荒野的某處營地內。


    盡管營地臨近默特湖,但湖泊不僅沒帶來幾分清涼,反而讓空氣更加濕熱。數不清的蚊蟲四處飛舞,要麽在人眼前閃現,讓人心煩,要麽在人裸露出的皮膚上來上一口,留下瘙癢的腫包。


    湖邊小屋內,四個男人圍坐在一張桌子邊,觸感粗糙的軍服在汗水浸透下變得黏糊糊的,緊貼著身子,每一次活動都給人增添幾分不適。但他們也隻能徒勞地抹去汗水,審視手裏的普客牌。


    “聽說戰爭要結束了。”貝爾打出自己不要的牌,重新審視手牌的花色和數字,“哦,大人物們喜歡把這叫做‘糾紛’。”


    “是啊,‘糾紛’要結束了。”阿爾弗雷德拾起貝爾不要的牌,然後打出另一張,這讓貝爾心裏一沉,“嗬,‘糾紛’,聽著就像是三位大公爵在床上打了起來,互相扯頭發。”


    “要真是這樣也好,不必其他人為他們送命。”威爾遜摸了張牌,隻看了一眼,就丟在麵前的棄牌列中。


    詹姆斯也拿了張牌,收在手中,打出另外一張,沒有發表言論。而作為四人裏地位最低、家世普通的人,其他人也習慣了詹姆斯的沉默寡言。


    也就隻有提起家人時,詹姆斯的話會多一些。


    “唉,貴族。”貝爾搖搖頭,“我說,老弟,你不會是要湊同花順吧?”


    “沒有,沒有,這把我的牌臭,恐怕是當陪跑了。”詹姆斯尷尬笑笑。


    “貴族,一幫收著祖上家業的寄生蟲。不見他們開多少工廠,辦多少企業,收起稅金、幹涉政務時倒牛逼哄哄起來。”威爾遜語氣帶著嫌惡,“那些大貴族掌握著非凡力量,囂張也就算了,這麽多沒本事的小貴族,也天天在我們頭上拉屎,真他媽的叫人惡心。”


    “誰叫人家是貴族呢?不必有什麽天分,家裏就有封地,還能收租。至於爛攤子,都給我們這樣的商人和官僚處理就行。”貝爾附和著威爾遜。


    雖然阿爾弗雷德是小隊副隊長,貝爾自己家裏開銀行,但他們都清楚,從聯合帝國首都來的威爾遜,才是這裏真正的“大人物”。


    “我們家是開銀行的,也有幾個貴族客戶,哈,他們穿得光鮮亮麗,身邊帶著三四個隨從,但一看銀行賬戶,謔,沒幾個子了。”


    威爾遜哼了一聲:“沒關係,隻要他們讓自己的女兒賣個騷的本事,保準有巴望著貴族名頭的便宜女婿入贅,帶著自家幾代經營的工廠。”


    又是一輪下去,依舊沒人亮牌。


    貝爾自己手頭的牌其實早已成勢,但他就是不亮出來,其他人連勝好幾局,威爾遜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他這把再贏,恐怕會讓君臨城來的“大人物”記恨。


    “說到貴族,我們看著的這家夥,是個什麽來頭?”摸到新牌,威爾遜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將早就看不順眼的另一張牌打掉。


    “格羅福斯男爵唯一的兒子,不是什麽大人物,家裏就剩一座莊園,每年往外賣點農產品。”貝爾道,“他家要真還有勢力,也不至於讓家中獨子到前線混軍功。”


    這話一出,貝爾暗道不好,威爾遜,甚至阿爾弗雷德和自己,可不都是“家裏出來混軍功”的嗎?


    好在威爾遜臉色沒什麽變化,大抵是沒聽出來,自顧自地順理著手牌。


    為了不讓威爾遜“迴過神”,貝爾趕緊岔開話題:“我說那小子最近也消停了,剛抓到手的那段日子可沒少嚐試著逃跑。”


    “戰爭快結束的消息,他也聽人說了,反正大公爵們停戰協議一簽,這幫戰俘就會被送迴自己老家。”威爾遜眉毛皺起,“嘖,一想到那小子現在被關著,等戰爭結束,又能迴他的莊園當大少爺,可真不是個事。”


    “就是,尤其他是給大公爵們效力。我聽說皇帝為了安撫霍恩洛厄和伊斯蒙頓,會減少授勳,畢竟咱們這邊能獲得勳章的,殺的可不都是霍恩洛厄和伊斯蒙頓的人嘛。”


    “真叫人惱火。”威爾遜又拿到一張新牌,終於如願以償,將手牌一甩,“贏了!”


    “厲害,厲害。”貝爾對此毫不意外,繼續恭維著威爾遜,阿爾弗雷德大概和貝爾做著類似的事情,隻有詹姆斯因為輸了錢,臉色不太好,但諒他也不敢抱怨。


    將牌收為一摞,威爾遜咂咂嘴:“總是打牌也沒意思,我們不如整點新花樣。”


    “什麽花樣?”


    “教訓那小子一頓。”威爾遜冷哼一聲,“不然停戰協議一簽,咱們可就沒這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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