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智現拜訪班主任時,她說“換個地方談吧”,就這樣兩位一前一後前往茶道部的房間。


    班主任沒有像平常一樣衝泡抹茶,而是開始準備泡煎茶。


    她準備了兩人份的茶壺、茶葉筒和茶杯。


    明明隻是這樣,那依舊端正的姿勢和優美的舉止讓他看得入迷。


    李智現也保持正座,等待水燒開。


    “我們有時間喝茶嗎?”


    “我會在第五堂課以前談完,在最糟的情況下,下一堂課是沒那麽重要的課,即使遲到一會兒也……”


    “自己擔任班主任的班級就方便通融呢。”


    “別說戲言了,既然有事找我商量,請全部說出來。”


    班主任催促著他,她的神情沒有改變,手邊流暢的動作也沒有任何凝滯。


    “……有學妹向我告白,我拒絕了她。”


    班主任正要把茶葉放進茶壺的手頓住了。


    “──你說什麽?”


    李智現毫無隱瞞地表明了與金知妍之間一連串的事情。


    班主任一邊泡煎茶一邊默默聆聽。


    然後說了一句話。


    “李智現同學看來是迎來了空前的桃花期啊。”


    班主任很倒胃口。


    “不,我要商量的事不是關於我,而是關於那位學妹。”


    他嚴肅的態度,讓班主任立刻恢複凜然的表情。


    “告訴我吧。”


    她這麽說著,遞出茶杯。


    “她是一年級的新生金知妍,和我同為h國人,老師知道她嗎?”


    “這麽說來,參加茶道部體驗活動的學生中,是有人叫這個名字。”


    “你也知道,是她散播了承煥在外過夜的傳聞嗎?”


    “是那位金知妍同學自己說的嗎?”


    “是的,今天早上,她本人告訴了我。”


    那就無可奈何了,班主任歎了口氣。


    “這不是為了李智現同學與孫承煥同學。”拋出這句前言後,班主任開始訴說。


    “我個人調查了在外過夜傳聞的出處,我剛好才問完了全體茶道部部員。”


    “全體部員嗎……?真是辛苦了。”


    班主任絲毫沒流露出那種跡象,他感到很驚訝。


    加n大高中的茶道部在文化類社團中屬於較為新的。


    李智現聽說每個年級都有十名以上的部員。


    在短短兩周左右的時間裏把全體部員問一遍,是一件極其費力的工作。


    教師這個職業本來就十分忙碌。


    沒想到她除了擔任茶道部活動的顧問之外,還特地花時間做了這種事。


    他對不辭辛勞的班主任深感敬意。


    “如果傳聞的出處是茶道部,那是嚴重損害部門品格的行為,我作為顧問斷不能容。”


    “那麽,老師查出了最早散播傳聞的人吧?”


    “我向部員們一一確認過是從誰那裏聽到傳聞的。我追溯這個傳話遊戲,結果發現所有部員都是清白的。”


    “你說部員是清白的,就代表那個人不是部員咯。”


    “孫承煥同學被人在車站前看見的星期六,從早上開始有茶道部的活動。我將部員們聽到傳聞的對象依序追溯迴去,找到了前來體驗活動的一年級學生,那就是那位名叫金知妍的同學。”


    班主任的調查,與金知妍的自白相符。


    李智現逃避現實的願望,被班主任腳踏實地的調查徹底粉碎。


    “你很受打擊嗎?”班主任對陷入沉默的他開口問道。


    “……你要怎麽做?”


    “怎麽做是指什麽意思?”


    “那個,你對金知妍同學會做什麽處置?”


    “我什麽也不會做。”


    老師明確地說道。


    不知不覺間垂下頭的他猛然抬起頭。


    “聽好了,李智現同學,孫承煥同學根本沒有在外過夜──把事情引導成這樣的人正是你,還有我。或者說,李智現同學你想要報複犯人?”


    “不是的,我並不期望那種事!”


    李智現探出身子,對班主任訴說道。


    “既然已經定論為空穴來風,事到如今我無意把事情鬧大,某人發出的什麽情侶宣言,本來就讓我非常慌張了。”


    班主任果然對於前幾天的那件事很生氣。


    “很抱歉。”


    他隻能低頭認錯。


    “雖說是親近的學妹,但你居然袒護犯人,李智現同學果然溫柔呢。”


    “追根究底起來,是我不好。”


    “……根據我所聽到的,金知妍同學與其說是到處宣揚,更像是忍不住脫口而出。周遭的學生們聽到後覺得好玩,將消息傳播開來,就是這次的真相吧。傳聞的擴散未必是金知妍同學的本意。我這樣覺得。”


    班主任的話讓李智現明白了金知妍在屋頂上做出這種不合性格的暴露的真正意思。


    “所以,她才做出那一點也很不像她的舉動嗎?”


    金知妍是個好孩子。


    一點都不適合演戲裝壞人。


    故意傷人時,她甚至當場就難掩後悔之色。


    那是突然發作的行為,或者是想藉此來懲罰自己?


    至少,他實在不認為那是金知妍真正期望的結局。


    “這有給你什麽提示嗎?”


    “我的想法有那麽寫在臉上嗎?”


    李智現不禁摸摸臉頰反問道。


    “察覺學生的變化是教師的工作。”


    真是的,看來瞞不過班主任啊。


    “老師,一度破裂的關係還能修複嗎?”


    “若對方不希望修複,會相當困難吧。”


    老師的建議始終客觀。


    李智現現在對此很感激。


    “我自己也清楚,至少想跟沒辦法迴應其好感的對象重修舊好這種想法很自私。不過……”


    “修複一度留下禍根的關係難度非比尋常,特別是涉及戀愛時更是如此。”


    “說得、有理……”


    他和金知妍在今天早上的屋頂上結束了彼此間的情誼,這確然無疑。


    “果決割舍也是成年人的禮儀。很遺憾的是,人生太過短暫,無法將時間與感情花費在沒有希望的事情上。”


    那近似於對已結束的戀情抱著留戀。


    近似於追逐無法實現的夢想。


    等同於盲目相信得不到迴報的愛。


    ──人類是想去相信不存在之物的生物。


    在這個前提上,班主任這麽問道:


    “隻是,就像金知妍同學很了解你,你應該也很了解金知妍同學。真正的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她內心深處期望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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