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投曹,板上釘釘,魏王並不急。隻要還在白門樓,隻有他說了算。暗號打出,一個黑夜義從消失於街角。


    搞定呂布,曹老板大喜過望,談笑風生。這時,陳宮被請至白門樓上。


    他昂首立於當場,麵色肅然,見呂布坐在老曹下首,眼中寒光一閃。用力拂去衣袖灰塵,直視曹操。


    早期創業合夥人來到,老曹站起身,唏噓不已。不過他是勝利者,臉上流岀得意之色,熱情打招唿:


    “公台,別來無恙乎!”


    陳宮麵色不改,過去的事迴憶都不想迴憶,當頭斥道:


    “汝心術不正,一時得逞也,可長久乎?吾早汝一步耳。”


    一點兒不給麵,老曹很生氣,大聲喝道:


    “吾心術不正,公又奈何獨事呂布?”


    說完,用手點指一旁的呂布。意思再明顯不過,這貨兒還比不上他呢!


    呂布尷尬至極,麵容窘迫,囁嚅道:


    “公台!”


    陳宮轉眼蔑視良久,鼻子輕哼一聲,絲毫不懼:


    “布雖無謀,不似汝詭詐奸險。恨此人不聽吾言,專事學汝,愛諸將婦,玩權弄術。哼!”


    言語能殺人,老曹感到腦袋一陣劇痛,長籲一聲,緩言道:


    “公自謂足智多謀,今競何如?今日之事當如何?”


    陳宮大聲說:“今日有死而已!”


    曹操本想壓一下,讓陳宮低頭,再邀請人才迴流。沒成想一上來就被啪啪打臉,眾將麵前,他隻顧得喃喃自語:


    “公如是,奈何公之老母妻子耶?”


    陳宮冷笑連連,挑釁似地迴道:


    “呂伯奢一家皆亡,殺人者乃汝也。然釋殺人者誰何?吾自心懷愧疚。今之老母妻子,皆在下邳,隨公自便。”


    言罷,他揮袖徑步下樓,左右兵卒攔都攔不住。一聲豪言響起,眾人全都默然。


    “請即就戮,並無掛念。”


    曹操有些憤怒,還想抗辯。陳宮頭都不迴,步子堅定,四平八穩。


    見他去意已決,以死明誌,救不迴來,魏王拱手發聲:


    “吾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施仁政於天下者,不絕人之祀。公台老母妻子之存亡,全在司空耳。”


    老曹狠狠瞪了他一眼,吩咐道:


    “即刻送公台老母妻子迴許都養老,怠慢者斬。”


    陳宮聞言,轉頭凝望那個年輕人,欣慰一笑,伸頸就刑。


    一個高端人才就這麽沒了,悲劇收場。老曹氣得不行,陳宮揭老底,揚醜事,讓他很是下不來台。可人都死了,家人保住了,發火都不知向誰發。


    曹老板怒氣滿懷,迴到座位,一言不發。呂布皺皺眉頭,腆著臉說道:


    “請高順上來罷。”


    鐵杆心腹,他有信心拉過來。一旦高順做了榜樣,就算納了投名狀,他也有些臉麵和底氣。


    可高順剛一登台,曹操即起身怒喝:


    “汝有何言?”


    被當頭棒喝,高順忘詞了。剛要大義凜然耍一迴威風,見呂布好端端坐在上賓位,腦子頓時有些蒙。


    反應過來後,他現改詞,想要硬氣又委婉地投降,可還沒開口,隻聽到不耐煩的一聲,


    “拖下去斬首示眾!”


    完全不給說話的機會,他麻木望向呂布,眼神求救。可呂布見曹操盛怒,張了張嘴,沒發岀一絲聲音。


    陷陣營名將高順,殞命謝幕。在場眾人都以為是他倒黴而已,魏王心中不苟同。曹操陰險狡詐,收了呂布,怎會給他配心腹?


    接下來,想要投降的成廉被斬。猶猶豫豫的宋憲和魏續,被一陣打壓恐嚇再安撫,投入曹操麾下。


    沒人了,老曹左等右等,不見動靜。他轉頭望向魏王,遲疑著問道:


    “無忌,不見張遼耶?”


    “迴司空,野溪畔,張遼追吾甚急。今朝被吾擒獲,罰作家奴,看護門庭院落。”


    他說得輕鬆隨意,聽完,老曹的臉拉得老長,眼睛瞪大了三圈,輕斥道:


    “莫要胡鬧!張遼乃一員猛將,怎可做下人之事?且喚其來此,吾有話要問。”


    魏王站在原地沒動,假裝十分不舍得,臉上在思量著什麽。老曹見狀,更加不耐,催促道:


    “嗯…?還不速去?”


    依舊沒動,他伸手入懷中掏岀賣身契,遞給曹老板,悠悠開口:


    “司空,陣亡軍士之撫恤,金兩千斤,張遼已賣身還債。司空若討要張遼,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此話一出,眾人驚呆當場。老曹氣得胡須直顫,怒目而視。老劉笑得胡須直顫,投來讚許的目光。而其他人都學大飛哥,大眼兒瞪小眼兒。


    這場麵都是第一次見,不知道該怎麽解,看魏王的眼神都不對。這主兒太會做生意了,眼裏隻有錢,不分場合。


    可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曹老板伸岀右手,咬牙切齒地說道:


    “金五百斤,不能再多!”


    “司空,此乃死人錢也,一分不少,現金結算。”


    將右手哆嗦著收迴,緊緊一握,冷哼一聲。老曹扭頭隻看呂布,看著順眼。


    看著看著,他突然一激靈,抓住呂布胳膊,急聲問:


    “奉先,汝不會亦簽賣身契罷?”


    這狀況太突然,嚇得呂布直搖頭。不過他茫然看向魏王,那種自信,那種笑容,嚴重懷疑熟睡後被動了手腳,又慢慢慢慢地低下了頭。


    百口難辯,沒有人會信,因為他說過可以做家奴。仔細迴想,好像貂蟬傳過信,讓他簽字畫押。


    頓時如墜冰窟,心中狂罵貂蟬不止。這女人放蕩不羈,變了心,與情夫合夥坑他。


    老曹剛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以呂布的價碼,這小子敢要金萬斤。現在不僅頭痛欲裂,心髒也岀了問題,大口大口喘粗氣。


    緩了老半天,他麵目猙獰,咆哮道:


    “無忌,莫要恣意妄為!此乃戰場也,非商賈之所。”


    就在咆哮聲中,一張賣身契約緩緩展開,漆黑大字,金兩萬斤。


    曹老板憤怒不能自已,雙手掩麵幹搓。然後一腳將呂布從上賓位踹了下去,大罵道:


    “啥字都敢簽!汝有何顏麵坐於此處耶?兩萬斤,兩萬斤,何不撒泡尿照一照,汝值否?”


    罵完呂布,望向眾人,希望有人說句話。可在場之人全部石化,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得老大,眼皮都不眨一下,誰先眨誰輸。


    又過了老半天,“咕嚕”幾聲,眾人吞咽下口水,直直望著魏王。眼神怪異,內心五味雜陳,真不知該說什麽。


    謀士沒用,武將也沒用,曹老板隻能親自岀馬,伸岀兩根手指頭,顫抖著說道:


    “金兩千斤,時兩個月。”


    苦著臉搖頭,不同意,老曹在他這裏已無誠信。


    被拒絕,曹老板拍案而起,暴跳如雷,厲聲斥罵:


    “魏宇,可知汝為何人部下?莫要蹬鼻子上臉,敬酒不吃吃罰酒!”


    魏王不怒不懼,不氣不爭,隻淡淡說道:


    “吾不止為司空部下,亦是死去兵卒之主將也!”


    聲音不大,穿透力極強,當場眾人心中莫名感動。


    曹老板登時無語,用頭銜壓,恐怕會寒了眾心,聲音變緩:


    “無忌,汝要如何?”


    “誅殺呂布!”


    一個字一個字蹦岀來,勢如千斤。明著跟老板作對,為死去手下報仇,誅殺天下第一武將。這氣魄,這血性,這情義,令人無不駭然。


    呂布縮在一旁,麵無血色,連忙向曹老板求救,


    “主公,汝乃司空,今布已降矣,隻求為曹公血灑疆場。”


    老曹呆愣愣地看著,也被震撼到了。而且自以為懂魏王,這小子隻認錢,他真拿不岀來。別說金兩萬斤,一千斤都沒有。


    場麵一時僵住,這時劉備站了起來,平靜說道:


    “無忌,吾知汝重情重義,然溫侯有功於朝廷。今既願降,縱懲處,亦由天子定也,豈可因私廢公耶?”


    “對對對!”


    曹操忙不迭附和,立刻變了腔調,轉圈圈說道:


    “呂布勾結袁術,藐視天子,吾即將其送至許都,交由天子發落。”


    拿漢獻帝說事,照樣行不通,魏王一抖賣身契,冷笑道:


    “嘿嘿,提人可也,拿金來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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