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雲非常確定,不管是她還是他們家,在黑省這方麵,都沒有這層關係。


    如果有的話,她早都去打聽了。


    更何況,對方能把煙酒送到李科長家裏,這就不簡單了。


    首先,你得知道這麽一個人,其次你還能找得到地方。


    第三,你還能把禮給送出去,這裏麵的環節缺一不可。


    要知道普通人根本摸不著門路啊,這也就意味著對方不是普通人了。


    沈美雲在腦海裏麵扒拉了一遍,迅速鎖定了一個人選。


    是季幺嗎?


    畢竟,自己寫信求助的,似乎也隻有他了。


    沈美雲剛想要問出來,卻被李科長給拒絕了,“是我家一個親戚的孩子,是誰你就別問了。”


    透露出來不是很好,另外一方麵,就是他敢在公開場合說送禮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沒收了。


    沈美雲,“成,不問我。”接著她話鋒一轉,“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姓季?”


    這跟問了有啥區別?


    李科長沒有否認,反而是笑而不語,沈美雲迅速敲定了答案。


    果然是季幺。


    “好了,沈知青,我迴答了你的問題,輪到你迴答我問題了。”


    沈美雲,“您說。”


    “我想問下,你口中說的什麽長白豬和太湖豬,哪裏有?”


    這——


    沈美雲沉默了下,她思忖道,“長白豬是國外品種的豬,我看書上說□□年有引進到咱們國內來,至於引進在哪些城市,我就不知道了。”


    “這需要您去和上麵的領導打聽。”


    她身為普通人,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那麽全的消息啊。


    聽到這,李科長心裏有數了,“那太湖豬呢?”


    這個沈美雲倒是知道,“太湖豬主要分布在長江中下遊,如果您派人去那邊考察的話,肯定能看得到太湖豬,到時候倒是可以引進到咱們漠河市來。”


    “成。”


    有了這兩個地方,李科長也不算是白來一趟,沒錯,他就是打算從沈美雲這裏得到有用的消息後。


    迴去就實施起來。


    缺少豬肉幾乎是大家的頭等難題了,一年到頭隻有過年才能吃到,那更是難上加難。


    如果能解決了,大家吃肉的問題,這可是大功勞一件了。


    想到這裏。


    “沈知青。”李科長喊。


    沈美雲洗耳恭聽。


    “等勝利公社的講課結束後,你到時候去漠河下麵的公社,挨個去給大夥兒上課吧。”


    這話一說。


    沈美雲愣了下,雖然這工作很體麵,但是她有難言之隱。


    李科長,“怎麽了?”


    沈美雲老實說道,“我有女兒,去外麵實在是不方便。”


    “這個問題簡單,到時候讓發個通知,讓其他公社的人都來勝利公社學習,你負責講課就成。”


    這下,沈美雲沒在拒絕。畢竟,李科長實在是太周到了,都把她的問題給想好了解決辦法,這下,她還有什麽拒絕的餘地呢。


    不拒絕,肯定不會拒絕。


    見她答應得利索。


    “你這邊好好幹。”李科長也就直說了,“到時候肯定會有驚喜給你。”


    半露不露的話,沈美雲卻瞬間明白了。


    什麽驚喜?


    對於她來說,驚喜無非是在父母身上。


    沈美雲真心實意地道謝,“謝謝李科長了。”


    等李科長離開後。


    劉主任忍不住朝著沈美雲恭喜,“沈知青,你這一次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直接脫離的前進大隊養豬的工作,成為了公社的一名講師了。


    還不是老師。


    是講師。


    這說出去多有麵子啊。


    沈美雲現在心情好,她好話一溜煙地往外冒,“還是劉主任,要不是您提拔我來公社,我怎麽會遇到李科長?”


    這話說得,劉主任也心情好,畢竟人嘛,好話誰不喜歡聽啊。


    他笑了,“還是沈知青,你自己有本事。”


    *


    沈美雲從公社講了一天課迴去後,她便把父母要迴來的消息,告訴了舅舅陳荷塘。


    陳荷塘更是高興地又把屋子裏外打掃了一遍。


    用他的話,收拾幹淨了,好迎接妹妹迴家。


    隻是,他們沒料到的是那麽快。在第一天上午的時候,沈美雲還在幹活,老支書就來找到她了。


    “沈知青。”


    沈美雲噯了一聲,停下手頭的活,“老支書,您找我。”


    老支書嗯了一聲,“你跟我來一趟,認個人。”


    這話一說,沈美雲心髒開始砰砰砰跳起來。


    她清洗了手,跟著過去,路上到底是沒忍住問道,“老支書,是誰呀?”


    老支書笑了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美雲嗯了一聲,一路上她都有些忐忑無比,直到進了老支書的家裏。


    看到在堂屋坐著的兩個人時,她頓時愣著了,下一秒,以極快的速度衝了上去。


    “爸,媽!”


    哪怕隻看到了對方的外表,她卻也能認出來。


    這就是她的爸媽啊。


    是分開了快一個月的父母啊。


    聽到這一聲喊,沈懷山和陳秋荷也忍不住迴頭看了過來。


    “美雲!”


    這話一喊,沈美雲便沒忍住撲了上去,三人抱在一起,就那樣誰都沒說話。


    連帶著老支書和胡奶奶,也沒去打斷他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美雲眼眶紅紅的,“爸,媽,你們這段時間怎麽樣?”


    “過得還好嗎?”


    她細細地打量著對方,發現對方還是如同分別時候的樣子。


    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陳秋荷低聲說道,“我們都很好。”接著,輪到她去看閨女了。


    閨女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但是眉宇間卻能看出來,比以前堅韌了許多。


    在他們不在的地方,女兒已經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這讓,陳秋荷心酸的同時,又有些驕傲。


    “美雲,你受苦了。”


    沈美雲搖搖頭,她有一肚子的話想和母親說,想和母親說,她找到舅舅了。


    隻是,這裏有外人在場,再加上沈懷山輕咳了一聲,打斷了母女兩人的敘舊。


    “好了,老支書還在等著呢。”


    這話一說,沈美雲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她牽著陳秋荷的手,朝著老支書說道,“讓您見笑了。”


    老支書搖頭,“怎麽會?”


    親人久別重逢這都是人之常情。


    說到這裏,他倒是想起來了一件正事,“沈同誌,陳同誌。”


    “你們的身份,我都了解了。”


    這話一說,沈美雲他們的臉色都跟著微微一變。


    老支書,“好了,放輕鬆,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是想說,我們前進大隊沒那麽多規矩,我都打聽到了,沈同誌以前是北京的醫生,而陳同誌是北京的老師。”


    “你們來到我們這種小地方,說實話,是委屈了一些。”


    這話一說,沈懷山和陳秋荷頓時擺手,還有些受寵若驚。


    自從沈家出事後,他們很久沒有被人這般尊重過了。


    他們能感受得到,老支書是打心眼裏麵尊重他們的,更直白點來說,老支書是尊重有文化的人。


    “老支書,您嚴重了。”


    老支書搖頭,“你們確實是有本事的人,這是實話。”


    “這樣吧。”


    他沉吟片刻,“你們在我們生產隊住下來後,沈同誌,你就還是當你的醫生怎麽樣?”


    他們生產隊隻有一個赤腳醫生,對方年紀還大了,等那赤腳醫生退下來,他們大隊的醫生便是青黃不接了。


    有了沈同誌他們來了,倒是剛剛好接了這個班。


    老支書這話一說,沈懷山有些驚訝,他斟酌了半天,“老支書,我們的成分可能不是很好。”


    這是實話。


    他怕老支書這樣安排他們,到時候別連累了老支書。


    老支書笑了笑,“我們前進大隊隻看能力,你能造福我們前進大隊就夠了。”


    別的他不看。


    前提是對方有能力。


    當然老支書的思想開明,這一件事沈美雲是很早都知道的,從他對待知青點就能看出來。


    尤其是他在看待知青點男女關係上,就更能清楚地知道了。


    像是候東來和喬麗華,這種關係,若是放在其他大隊怕是要被噴死。


    但是,在前進大隊,老支書卻能理解,他不止能理解,他還讓大隊的社員們,不要去亂嚼舌根子。


    這些知青娃娃們來到這裏,就已經夠苦了。他們沒必要再去苛責對方。


    像是對待沈懷山和陳秋荷也是一樣的。


    老支書不管其他大道理,他就隻知道,這兩個是人才,而且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剛好他們大隊需要。


    人才也來了,那他不用起來,那他怕是個傻子。


    所以,在老支書說完這些話後。


    沈懷山和陳秋荷站起來,朝著老支書鞠躬,“謝謝您。”


    是真心實意的道謝。


    老支書搖頭,“那就這樣說好了,沈同誌,打明兒的開始,你就去赤腳大夫那邊,走馬上任了。”


    不過,說到這,他看向沈懷山的手,“你這手?”


    還纏得有紗布,不知道能不能正式去坐診啊。


    沈懷山,“不礙事,我這隻手還能用。”


    隻是受傷的手暫時不能用力而已,不做手術根本不影響。如果做手術的話。


    沈懷山陷入沉默,其實很多時候,他都不想讓自己去考慮那麽長遠的問題。


    當然,他本身是一個喜歡走一步看三步十步的人。


    如今,卻不允許他這樣看了,因為,他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再次拿上手術刀。


    當然,他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拿起手術刀。


    前者後者的區別還是蠻大的。


    老支書聽到這個迴答,便點了點頭,“成。”


    沈美雲沒說話,隻是看著父親那還未拆掉紗布的手,帶著幾分黯然。


    “沈同誌,你是大夫,我們這邊稀缺大夫,至於,陳同誌你——”


    提起陳秋荷,沈美雲再次打起精神看了過來。


    “我們大隊小學裏麵,目前的老師職位是滿員的,所以暫時可能不需要你。”


    也就是說,陳秋荷是無法給安排工作的。


    老師這個職位是香餑餑,不少人都盯著,而且這個職位還不像是大夫,當大夫的如果哪裏治得不好,會要了人家命。


    一般人可不敢去嚐試。


    但是老師不一樣,基本上會識文斷字的都會盯著這個崗位。


    不用去地裏麵幹活,還能坐辦公室,這誰不稀罕?


    所以,這也就導致了,老師的職位比當大夫這個職位,搶手許多。


    陳秋荷並不失望,相反,能有如今這個局麵,她就已經是很高興的了。


    於是,她便直說了,“老支書,您能幫忙給懷山安排職位,我就很高興了。”


    “我的話——”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被沈美雲打斷了,“老支書,您看這樣行嗎?我不是在公社接了活嗎?大隊這邊養豬的活,暫時沒人接了,您看讓我母親去做怎麽樣?”


    她自己是養過豬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養豬比起去地裏麵出工分,要輕便不少。


    這話一說。


    老支書訝然,“你母親可是知識分子。”


    知識分子去養豬?


    沈美雲笑了,“正是知識分子,才會科學養豬,您忘記了?我當時也是走上這條道路的。”


    陳秋荷聽到自家閨女,來到生產隊後,竟然去養豬。


    她眼裏有著藏不住的心疼。


    要知道,以前美雲在家的時候,別說養豬了,甚至連碗都沒讓她洗過幾次。


    沈美雲似乎和陳秋荷有心靈感應,她用力地捏了捏母親的手,好像在說,她不苦的。


    一點都不苦。


    一家人能夠團聚,這點又算什麽呢?


    她們的機鋒,自然沒有瞞過老支書。


    於是老支書沉思了下,“成,既然沈知青你養豬的崗位,暫時放了下來,那就讓你母親頂上吧,不過,我還是醜話說到前頭,誰養豬誰負責。”


    沈美雲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等敲定了在前進大隊的工作後。


    才提起了住的事情。


    “老支書,我想問下,大隊裏麵原先給我父母安排的住的地方在哪裏?”


    這——


    老支書搖搖頭,“我還沒安排,我是臨時接到的通知,去市裏麵接人,所以大隊暫時沒他們住的地方。”


    他也在愁,讓沈懷山兩口子去知青點住吧,那不合適。


    讓他們住社員家裏吧,更不合適。


    五保戶的房子要倒塌,那是不能住的,這樣算下來,滿大隊那麽多人家,竟然沒有合適安排沈懷山和陳秋荷的地方。


    於是,老支書便問了,“沈知青,你有好主意?”


    沈知青笑得狡黠,“要是規矩允許的話,就讓他們跟我一起住獵戶家唄。”


    這話一說。


    老支書忍不住訝然道,“那獵戶能同意?”


    這下,沈美雲也就不瞞著了,“能的,我也和您說實話了,那獵戶是我舅舅,是我媽的親大哥。”


    這話一說,不止是老支書驚訝了,饒是陳秋荷也是一樣。


    “不是,美雲你說什麽?”


    沈美雲,“媽,我還沒和您說吧,我找到舅舅了。”


    她和綿綿目前都是住在舅舅家的。


    這話一說,陳秋荷恍惚了足足三秒鍾,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的時候,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隻是,一個勁地握著沈美雲的手,在發抖。


    沈美雲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老支書看到這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成,那你們就住獵戶家好了,隻要他同意。”


    說實話,他也是打心眼裏麵高興的,獨眼這麽多年來,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兒子一去不迴。


    如今,瞧著有個親妹妹,有個外甥女,反而還算是好結果。


    所以,老支書也利索地成全了。


    “那我就不安排你們的住處了,你們直接去獵戶家住好了。”


    對方既能一家團聚,他們大隊也能減輕點負擔。


    “謝謝老支書。”


    沈美雲道謝以後,便領著父母準備上山迴家。一路上,陳秋荷終於能問出話了。


    “你舅舅住在山上啊?他和誰住一起啊?如今他過得好不好?咱們一家子住過去,你舅舅的家人會不會不高興?”


    這麽多問題,讓沈美雲從哪個迴答才好。


    她無奈道,“媽媽,這些問題,你留著去問舅舅不就好了?”


    有些話,她不好說,也不該從她口中來說。


    聽到這,沈懷山便跟著點頭,“是啊,秋荷,很多話要你這個當妹妹的親口去問,對方迴答了才有意義。”


    陳秋荷一聽,也是這個道理。


    於是便不再追問了,倒是開始問起來,“綿綿呢?怎麽這麽長時間,我都沒看到綿綿?”


    沈美雲拉著沈懷山上山,還不忘迴答,“綿綿現在喜歡和舅舅一起,便沒跟著我下山。”


    也是綿綿找到了新玩具,每天和陳荷塘一起去了山裏下套子,抓獵物。


    這對於綿綿來說,簡直是精彩的不得了。


    聽到這,陳秋荷忍不住道,“綿綿天天纏著他舅爺爺,你舅媽別不高興啊?”


    要知道,按照陳荷塘的年紀,肯定也是做了爺爺的。


    別天天帶他們家孩子,到時候引得他家庭不和。


    沈美雲歎了口氣,“您去了就知道了。”


    她怎麽說,說她舅舅,這麽多年來孤身一人?


    這話,她不好說,也不該是她來開口。


    要說,也是舅舅自己來和失散多年的妹妹來說。


    聽到閨女這話,陳秋荷心裏更是一沉,一路上山的時候,三人都沒有開口。


    隻是,相互扶持著。其中最麻煩的是沈懷山,傷著的腿,遇到這種大冷的天氣,他隻覺得那寒氣往骨頭縫裏麵冒,冒得渾身都是涼颼颼的。


    隻是,上山的時候,不管是妻子還是女兒,他都不想向他們開口。


    這種時候,他不能照顧妻女就算了,起碼不能成為對方的拖累。


    一直到了地方,沈懷山這才鬆了一口氣,在上山下去,他這腿怕是遭不住了。


    等到了地方後,陳秋荷他們覺得就像是到了一個世外桃源。


    籬笆園上插著幾支開的蓬勃的臘梅花。


    連帶著空氣中,都是一陣陣臘梅花的香味。


    陳荷塘在院子裏麵劈柴,在人人還在穿棉衣的季節,他就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結實的臂膀隨著斧子一起揮舞。


    每一次揮舞落下,都隨之而來的是砰的一聲,是柴火倒地的聲音。


    而綿綿就跟在一旁,鼓掌,“舅爺爺好厲害。”


    陳荷塘一邊擦汗,一邊笑,“綿綿,你站遠一些,別被柴火打著了。”


    綿綿乖巧的轉身後退,隻是這一退不打緊兒,在看到麵前的人時。


    她頓時愣了下,“媽媽!”


    “媽媽!”


    接著,像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姥姥,姥爺。”


    這話一喊,陳荷塘也跟著望了過去,在看到沈美雲身後跟著一對夫婦的時候。


    他頓時愣了一下,他遙遙的望著那個年過四十,越依然溫柔雅致的婦人。


    直到對方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哥!”


    這一聲哥,徹底讓陳荷塘呆住了,接著手裏的斧頭也跟著掉落。


    砰的一聲。


    砸在地麵上。


    可想而知,他的震動有多大,“你是,你是小荷花?”


    陳秋荷的小名是荷花,隻是好多人都不知道,更準確地來說是,她好多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更別說有人問她喊小荷花了,在她印象當中,會問她喊小荷花的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她記憶中,魂牽夢繞的哥哥。


    想到這裏,陳秋荷的眼淚一下跟著下來了,走上前去,緊緊地抓著陳荷塘的手,微微在顫抖。


    “是我。”


    兩人就那樣相顧無言許久。


    沈美雲拉著綿綿,拽著沈懷山,悄咪咪的進了屋內,把外麵的空間留給了陳荷塘和陳秋荷兩人。


    “那就是你舅舅?”


    好兇啊。


    沈美雲嗯了一聲,沈懷山突然道,“還好當年我娶你媽的時候,還不認識你舅舅。”


    不然,就這大舅哥,隨便一拳都夠他喝一壺。


    沈美雲忍不住笑道,“怎麽?爸,你這是怕你大舅子?”


    應該說沒有哪個娶人家妹妹的,不怕大舅子的吧?


    沈懷山也不例外,他摸了摸鼻子,轉移了話題,“你媽找到你舅舅也好,也算是省了心病。”


    以前是沒條件,出不來,想找人也找不到,寄迴來的信也沒人迴。


    一來一去就斷了消息。


    如今想來,他們家下放以後,這樣看來也不全然是壞處。


    沈美雲嗯了一聲,招唿沈懷山坐下來以後,她便領著綿綿去了廚房,“爸,我去看看有什麽菜,晚上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


    首先是母親和舅舅,幾十年後的重逢,要吃一頓好的,其次,是她和父母再次見麵,也是久別重逢,更要吃一頓好的。


    沈懷山知道自家閨女是個饞貓,他也聽懂了對方話裏麵的意思,他不由得嗯了一聲,叮囑道,“小心一點。”


    他也沒去打擾,而是選擇把空間留給了對方。


    廚房。


    沈美雲領著綿綿過去後,一進去就拿了不少東西出來,一條切好了的五花肉,肥瘦相間,估計有兩三斤重。還有一條胖頭魚,這是必須有的,要做酸菜魚用,她百吃不厭。


    其次,還有一些蘿卜白菜黃豆芽,這是用來下鍋子的。


    剩下的就是餅了,芝麻烙餅必須有,甚至,沈美雲還夾帶,拿了一袋子豆汁出來。


    父母離開首都那麽久,這一口老豆汁的味道肯定是喜歡的。


    至於主食,舅舅喜歡吃麵食,而且極為喜歡那一口方麵。沈美雲這次拿了一排紅燒牛肉麵出來。


    一共五包,全部都拆開了包裝,隻要麵餅放在外麵,至於調料包那些則是被她全部給擠到了碟子裏麵。


    這是用的方便,待外包裝毀屍滅跡後,她則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爸媽從首都來,提了那麽大的一個行李,裏麵放點好吃的不為過吧?


    沈美雲不確定地想到,她這邊在廚房處理食材,那邊,綿綿圍著沈懷山,喋喋不休的訴說著,分離的這幾天,所帶來的思念。


    而外麵。


    陳秋荷和陳荷塘兩人站在夜色下,天上的月亮高掛,銀色的月光灑在大地上,給大地叢林穿上了一層素白的新衣。


    “大哥,這些年你還好嗎?”


    陳秋荷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的外貌是極為兇悍的,但是她卻是一點都不怕的。


    隻是,這是她分別多年大哥啊,親親的大哥,是這個世界上,她除了美雲之外,唯一的親人了。


    陳荷塘聽到小妹的問話,他眼眶不禁有些發紅,“不好。”


    這一次,他沒有隱瞞,在他看來,陳秋荷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像是在訴說著這些年所受的委屈。


    “一點都不好。”


    陳荷塘低聲道,“當年娘帶著你走了以後,爹便把老婆拋棄他的這個原因,歸根我在身上,後麵奶雖然照顧了我幾年,但是奶奶年紀到底大了,走的早。”


    “後來,爹續了一房妻子,我那後娘是個麵甜心苦的,她嫁過來的時候,帶著三個娃,爹就負責給他養娃了,到了我十九歲那年——”


    提到這裏,他眼眶徹底濕潤了,“山上的人都搬下去了,爹也要搬下去,小妹,我失約了,我沒能在老房子這裏等著你,我也搬下去了。”


    然後,他受到了此生最大的報應。


    陳秋荷還不知道,她安慰他,“怎麽會?這不是等到了?”


    “你不懂。”


    陳荷塘慢慢地說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聽的陳秋荷卻是心如刀絞,她從未想過。


    自己那個親親的大哥,這麽多年來,竟然過的這麽苦。


    這麽苦。


    “所以,你把陳石頭這個名字,改成了陳荷塘?”


    陳荷塘嗯了一聲,“是啊,早些年娘來信裏麵說,她把小荷花起名為陳秋荷了。”


    “我便擅自做主,把自己改成了陳荷塘。”


    好像這樣就是母親也給他取名字了一樣,陳秋荷,陳荷塘,一聽就是兄妹兩人。


    好似這樣,他們之間就跟從來沒分開過一樣。


    陳秋荷聽完什麽話都沒說,隻是上去輕輕地抱了下對方,擦了擦眼淚,這才問道,“小遠呢?這麽多年來,從來沒聯係上過嗎?”


    陳遠便是陳荷塘那唯一的兒子,十六七歲的時候,出去當兵,在也沒迴來。


    這一走,就是好多年。


    提起兒子,陳荷塘的臉上黯淡了下來,他搖頭,“沒有,一次都沒有過。”


    停頓了片刻,他擠出了一抹生澀的笑容,“今天咱們團聚大喜的日子,就不說這話了。”


    好事上提起這個,有些難受。


    陳秋荷自然不在提了,她嗯了一聲,“我進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晚上我來掌鍋。”


    她笑中帶淚,“這麽多年來,大哥還沒吃過我做的飯吧?”


    陳荷塘噯了一聲,“那我去看下套子裏麵還有獵物沒,晚上當加餐了。”


    家裏原本有些存貨的,這些天外甥女住進來,他總是變著法子給對方補身體。


    基本上都謔謔完了。


    要想吃肉,要去現抓才行。


    這一次,他出去,沒帶綿綿,把綿綿留在了家裏,讓她去陪著剛迴來的沈懷山和陳秋荷。


    隻是,出了籬笆園的陳荷塘才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忘記了,去考察下妹夫了。


    也不知道對方合格不合格。


    這麽多年來,對他妹妹怎麽樣。


    算了,等迴來了在考察。


    廚房內,陳秋荷進去後,便看到那一案板豐盛的東西,她忍不住驚道,“怎麽弄這麽多?”


    到時候可怎麽說?


    沈美雲在切肉,打算做一個烤肉片,她頭都沒抬,理所當然,“爸媽你們好不容易迴來了,自然要吃頓好的。”


    陳秋荷笑了,迴憶起來,“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你要吃頓好的,後麵月中的時候,以肚子沒油水也要吃頓好的,過生的時候要吃頓好的,過節的時候也要吃頓好的。”


    別看她和懷山兩口子是雙職工,養著美雲這一個閨女,可是這麽多年下來,天天吃頓好的,到頭來竟然沒攢到多少錢。


    最後清點的時候,就拿四百多塊的現金。


    還是從牙縫裏麵省下來的。


    沈美雲切肉的手一頓,“人活一張嘴,可不就是為了吃。”


    不吃好的,怎麽犒勞自己呀?


    這歪理,陳秋荷竟然覺得挺有道理的。開始接過女兒手裏的菜刀,一陣忙碌起來。


    烤五花肉片,一斤用來烤焦吃,一斤用來做紅燒肉,還有胖頭魚,酸菜胖頭魚裏麵下豆芽白菜蘿卜,是沈美雲的最愛。


    基本上這兩個菜,都是極好的了。


    在加上還有幾個芝麻烙餅,以及一筐子的麵餅,這是管夠的。


    得虧他們住在半山腰上,這一片隻有他們一戶人家,不然周圍的鄰居聞了去。


    還不說他們家發大財啊,過的是資本主義生活。


    就是以前家裏沒落難的時候,陳秋荷都不敢這樣做飯。


    實在是太奢侈了一些,沒多久家裏傳來了香味,綿綿便跑到了廚房,搬了一個小墩子坐了下來,安靜的等著投喂。


    烤肉片第一片好了以後,沈美雲就夾了一片,遞給了綿綿,隻是綿綿還沒吃到嘴。


    她嘴裏也多了一片金黃色的烤肉。


    她一愣,看向陳秋荷。


    陳秋荷歎了口氣,“你顧著你閨女,我顧我閨女。”


    各顧各閨女。她閨女第一口還沒嚐上,就給了綿綿,她哪裏能不心疼呢,所以,她顧她閨女。


    這話,沈美雲聽明白後,驟然一怔,“媽媽。”


    在這一刻,她是覺得她的媽媽,更愛她一些。


    陳秋荷擺手,繼續忙活。


    他們這邊忙活的差不多了,陳荷塘也從外麵迴來了,手裏提著一個快斷氣的野雞。


    陳秋荷出來看了一眼,“今天怕是吃不上了,能養著明天吃嗎?”


    陳荷塘想了下,“那我讓它活到三更去。”


    這話好兇殘。


    但是,陳秋荷覺得她大哥好厲害!


    當然,這是來自親妹妹的濾鏡。


    一頓忙碌後,很快這一餐豐盛的晚餐就做好了,一盆子熱氣騰騰的酸菜魚,還有一盤紅燒肉,一盤烤肉片。


    用的是白菜心來包肉吃。


    至於主食,有芝麻烙餅,還有煮了五包方便麵餅,一口氣全部都給端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


    一時之間,整個屋子都彌漫著食物的香味,說實話,這讓沈懷山和陳荷塘兩人都跟著食欲大開。


    當然,還有綿綿這個小饞貓。


    “好多好吃的啊。”


    沈美雲點了點她鼻子,“等姥姥姥爺和舅舅動筷子了,咱們才可以吃,知道嗎?”


    這算是家規了。當然,以前她獨自帶著女兒,也沒有其他親人,倒是不講究這些。


    綿綿點了點頭。


    一行人,陳荷塘坐在主位,而沈懷山則是並排而坐,其次是陳秋荷,沈美雲以及綿綿。


    等全部落座後,沈美雲以茶代酒,“來,慶祝我們一家人團聚,幹杯!”


    “幹杯!”


    說完這話,陳荷塘幾乎是下意識地感歎,“要是小遠也在就好了。”


    這樣,他們才是真正的團聚。


    說完這話後,他打了下嘴,“看我好好的場合,說這做什麽?”


    “來來來,幹杯。”


    沈美雲他們都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祈禱,希望小遠,或者說是陳遠,還在人世,希望他能有迴來的那一天。


    畢竟,他的父親還在等著他。


    *


    漠河駐地,688部隊。


    季長崢在收到信後,便著急地打開了,看完了來信,他便喜上眉梢。


    旁邊的溫指導員,一口咬著筆,深仇苦恨的在趕報告,“怎麽?要娶媳婦了?”


    怎麽露出這種笑容。


    看著就想打人了。


    季長崢挑眉,漫不經心地鬆了鬆領口,“我和我兄弟,要見麵了。”


    語氣透著幾分得意。


    溫指導員聽到這,下意識地皺眉,“什麽時候?”


    “周六。”


    季長崢,“怎麽了?有事情?”


    他沒記錯的話,這幾天的訓練應該是結束了。


    溫指導員停下手裏的筆,“我接到通知,這幾天會從秘密部隊調來一個領導,具體幾號來,我不確定,但是我建議你這兩天還是別離開的好。”


    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


    季長崢聽到這,英氣的眉眼跟著一挑,“我請年假,又不出市,怎麽?對方管天管地,還管著我去見我大兄弟?”


    他有著一副極為英朗的麵容,這般皺眉不悅的時候,既有叛逆又有囂張。


    說實話,那種氣質交疊在一起,這才構成了一個真正的季長崢。


    “你不怕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季長崢迴頭看他,側臉線條繃緊,敞開的衣領導致喉結外露,他把玩著手裏的信封。


    他語氣極為張狂道,“我按照規則辦事,他能開了我?”


    溫指導員豎起大拇指,“你牛。”


    該怎麽來說季長崢呢,你說她不通人情世故吧,他比誰都會人情世故,但是你說他通吧,又在這種時候離開。


    這不就很矛盾嗎?


    見溫指導員意外。


    季長崢從褲兜裏麵拿出煙,遞給他,對方沒要,他自己點了一根,薄唇叼著煙蒂,手捧著火柴,側頭點燃,寥寥的白煙下,他的五官英朗俊美的不像話。


    “老溫,咱們這些人,靠得是手底下的能力,靠得是槍打的準,考得是此次考核拿第一。”


    “所以,新領導來不來,和我都沒關係,他來,我是第一,他不來,我還是第一。”


    所以,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聽到這,溫指導員忍不住感歎了一句,“你真是有囂張的本錢。”


    不怕蠢貨囂張,蠢貨囂張自然有人來收拾,但是就怕囂張的人聰明,人算無遺漏,就算是囂張,那也是天生的本錢。


    季長崢叼著煙蒂,悶笑,“不然,你以為我專挑對方黴頭?”


    說到這,他倒是想起來了一件正事。


    “新來的領導姓啥,你知道嗎?我們是否認識?”


    溫指導員,“說是姓陳,我不認識。”


    “外麵調來的,你說咱們誰能認識?”


    季長崢叼著煙蒂,琢磨了下,“不是本地的啊,那好說。”


    大家都是外地人,就怕地頭蛇呢。


    溫指導員發愁,“你說這好好的換領導,我這愁的還要寫報告,真難。”


    說到這,想到季長崢可以休年假出去,他就嫉妒,“你休幾天?”


    季長崢掐著指頭算了下,“兩天吧。”


    “今兒的周五,我下午處罰,明天上午肯定能見到我兄弟。”


    說到這,他站了起來,拿出了一件他還沒穿過的衣服,換上後,想了想又把摩絲拿了出來。


    準備噴一下,結果,溫指導員看到這就笑了,“季長崢,你那頭發還沒摩絲長,有啥好打的?”


    季長崢比劃了下,好像確實是的,他也不惱,把摩絲往櫃子裏麵一塞,朝著溫指導員漫不經心道,“也是,我主要是請我兄弟喝酒去的。”


    “形象什麽的,倒是無所謂。”


    說到這,他把自己的床板給掀起來,從裏麵掏出,一一三,三瓶伏特加。


    看得溫指導員目瞪口呆,“不是,你藏在這裏啊?”


    “那你上次被猴子他們搶走的燒刀子?”漠河天冷,大家值勤的時候,來一口燒刀子,渾身都能熱乎起來,以至於在這裏,酒和辣椒一樣搶手。


    季長崢迴頭,牆上四四方方的窗柩在他俊美的麵容上,投上一層光暈,端的是意氣又英朗。


    他掀了掀眼皮子,低笑道,“老溫,我就不能留一手?”


    燒刀子被戰友們搶了,他還有伏特加呀。


    五十五度的伏特加,招待他的大兄弟,夠意思吧?


    保管他兄弟一次喝個夠。


    *


    沈美雲晚上是和陳秋荷一起睡的,在睡之前,她還和母親說小話,“媽,我明天去公社講課,還要和季幺見沒一麵,我把綿綿留家裏了?”


    其實,最開始她是打算把綿綿帶上的,有綿綿在,她和季幺見麵或許沒那麽尷尬。


    但是,她上午又要去公社講課,帶著綿綿實在是不放心。


    想來,還不如放家裏安全一些,畢竟,她爸媽都過來了。


    陳秋荷有些意外,“見季那孩子啊,是要去,你放心的去,綿綿留家裏,我給你看著。”


    綿綿沒睡著,她小聲道,“是要去見警察爸爸嗎?”


    她想說,她也想去,但是轉念一想媽媽好忙,顧不上她,便把這句話給咽了迴去。


    “媽媽,那你和警察爸爸說,綿綿好想他的。”


    沈美雲摸摸她的頭,“媽媽肯定會把你的話給帶到。”


    *


    第一天一大早,沈美雲收拾利索後,還帶了一些見麵的禮物,算是為了答謝對方當初的幫忙。


    送男同誌來說,最好的禮物,不過是煙酒這些。


    沈美雲禮物準備得很豐盛,兩條中華煙,還有兩瓶茅台,算是把自己的誠意拿的足足的。


    東西被她提在袋子裏麵,包了起來,因為想著要和對方見麵的緣故。


    一上午的課上,她都有些緊張。


    待講完上午課後,她便第一時間出了大隊部,往國營飯店趕。


    她到的時候。


    季長崢已經在裏麵了,他為了能夠讓他兄弟第一眼見到找到他,他特意坐在門口第一排的位置。


    而且是臉朝著門的方向。


    季長崢的骨相淩厲而英朗,半靠在椅子上,是那種大開大合的坐姿,透著幾分玩世不恭。


    以至於他坐在門口的這段時間,哪怕是舍不得進國營飯店的人,都想進來坐一坐。


    看看國營飯店的飯菜是不是真那麽好吃。


    季長崢都不以為意,他還在觀察著進來的每一個人,不是——


    不是他兄弟。


    從十一點,一直等到了十一點半。


    連帶著旁邊的服務員了,都忍不住了,“同誌,你等人啊?”


    “要不要我們幫忙?”


    這位同誌坐了兩個小時,一個菜都還沒點呢。


    “是啊,等我兄弟。”季長崢思忖了片刻,怕自己和兄弟錯過了,便折了一個身,朝著對方漫不經心的打聽道。


    “同誌,你在這裏一上午,見沒見到過一個女同誌。”季長崢比劃了下,預估道,“對方身高一米八,健壯又魁梧,還力大如牛,能夠倒把垂楊柳??”


    推門而入的沈美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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