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沈美雲這話一落。


    十多個女同誌齊齊地出現在大雜院,出現在了沈家的門口。


    這一次——


    許東升的臉色終於劇變,他的目光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這些人,全部都是他往日以不擇手段,相親過的對象。


    有的是五年前,有的是三年前。


    還有的是兩年前。


    可是,自從一年前他見到過沈美雲之後,就再也沒有去相親過了。


    因為,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沈美雲身上。


    至於,以前他相親過的女同誌,也全部都被他忘記在了九霄雲外。


    可是這一次,她們卻再次齊刷刷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那是他往日做過的惡,許東升怎麽能不驚不懼!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壓低了嗓音,語氣又急又快。


    還帶著掩蓋不住的慌張。


    沈美雲信步走到他麵前,男人比她高出不少,但是這一刻,對方卻低著頭,佝僂著身子。


    再也不複之前的囂張和瘋狂。


    像極了——一條喪家之犬。


    沈美雲輕輕地笑了笑,語調暗啞,如同之前的對方一樣。


    “我想做什麽?”


    “許東升,你不妨猜猜?”


    “你說,十年前的證據不夠,那麽五年前三年前兩年前的呢?”


    “你說,證據消失——那麽她們呢?”


    許東升抬眼,看向那一雙雙,帶著恨意的眸子,仿佛恨不得撲上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把他千刀萬剮了才好。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臉上蒼白,額頭汗珠兒滾落。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一次,他是魚肉。


    他張了張嘴,抬手指著那一群女同誌,聲音艱澀道,“你們——你們不是不敢嗎?”


    一旦出來指正,對方的名譽便會掃地。


    對於適齡即將婚嫁要說婆家的女同誌來說。


    女孩子清譽大於天。


    她們怎麽能!?


    怎麽敢!?


    把這般陰暗的往事,暴露於世人麵前。


    麵對許東升的質問。


    人群中短發齊耳的年輕女同誌,她叫周青,她突然淬了一口,“敢?怎麽不敢?做錯的不是我們,我們為什麽不敢?”


    “被逼著相親,不是我們的錯,被人占便宜,不是我們的錯,被你這個畜生下手,更不是我們的錯。”


    “如果世道怪我們水性楊花,怪我們不知檢點,怪我們事後發聲,那同樣也不是我們的錯,隻能說,那是這個世道錯了。”


    “更遑論,你這個做錯事的畜生都敢出來,我們——為什麽不敢出來!?”


    鏗鏘有力的話,讓全場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大雜院裏裏外外幾十號人,原先都鬧哄哄的,在這一刻,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說的好!”


    “你們沒錯,你們從來都沒錯,你們是受害者,受害者為什麽不能出來?”


    “加害者卻可以逍遙法外?”


    “憑什麽?如果真是這樣,那法律是做什麽?那警察做什麽?”


    “你們不要怕,我們全部都會幫你們!”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站在了受害的女同誌麵前,他們像是人牆一樣,保護著身後的人。


    以周青為首的女同誌,再也忍不住了,她們先是嗚嗚地哭了出來。


    這些年,她們一直都活在過去的陰霾中,每當閉上眼,就是許東升那個惡魔。


    朝著她們伸出魔爪。


    用著那半寸銀槍蠟頭,來羞辱她們。


    那種迴憶簡直是讓人生不如死。


    可是,沒人能理解她們。


    她們不敢和家人說,不敢和朋友說,怕家人嫌棄她,怕朋友憎惡她。


    就算是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和家人說了。


    也被家人一句話給傷著了。


    人許東升那麽一優秀青年,怎麽不對別人這樣?


    就對你這樣?


    你是不是不知檢點的,勾引了人家?


    蒼天啊。


    她們絕對沒有,她們絕對沒有勾引過許東升這個惡魔。


    她們難受,她們彷徨,她們夜不能寐,日日恐懼。


    好不容易說了婆家,被婆家人知道,卻以此原因而退婚。


    就算是勉強結婚了,被婚後的丈夫知道後,還要罵她們一句髒。


    唯獨,就隻有周青的丈夫,一直都在陪著她,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他也出現在對方的麵前。


    眼見著妻子哭,周青的丈夫李國梁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哭吧,大聲地哭。”


    “不用怕了。”


    往日的陰影,哪怕是陪伴,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隻有,以惡製惡,隻有,讓那惡人受到報應。


    這樣,她們才會慢慢地走出那一場非人的折磨。


    聽到這。


    周青再也忍不住了,她捧著臉,抖著肩膀,嚎啕大哭。


    這一次,不止是她,還有她身後的七八個女同誌。


    她們都一樣,全部都是嚎啕大哭。


    那哭聲,讓聽的人忍不住心酸,忍不住想要流淚。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


    先扔了家裏的臭雞蛋殼,朝著許東升砸了過去。


    臭雞蛋殼本來是來漚肥種蒜苗的,在這一刻,全部都砸在了許東升身上。


    許東升剛要躲避,卻又被一把煤渣砸了過來。


    “你還敢躲!”


    “人渣!”


    “王八蛋!”


    烏黑的煤渣揚在許東升身上,進到眼睛裏麵,他有些睜不開眼了,劇痛讓他抬手去揉眼睛。


    不知道是誰——


    喊了一句,“砸煤渣,他睜不開眼!”


    “扔!打!”


    院子裏麵,但凡是養了孩子的父母,在這一刻,全部都跟著拿著火鉤子,火鉗,鐵鍬,磚頭,朝著許東升砸了過去。


    先是拳打腳踢。


    還有人不忘問一句,“人渣,你知道是誰打的嗎?”


    眼睛都睜不開的許東升,“??”


    我日你媽!


    眼見著他沒有反應,後麵的人更帶勁了。


    還有那一群女同誌,全部瘋了一樣,朝著許東升撲了過來。


    她們都是下了死手的。


    伸手抓,抓爛臉!


    抬腳踢,踢□□!


    還有那兩位老人,直接都把刀給砸了過來。


    一不小心接過刀的許東升,“??”


    他再也忍不住了,憤怒地朝著身後的下屬大吼,“還不過來幫忙?”


    那些下屬已經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在聽到許東升的話後,下意識地就要服從,但是卻被周圍的鄰居給攔住了。


    “你們幫這種人渣嗎?別忘記了,你們也是有娘老子,有妹妹,有女兒的,你們就不怕,自己的親人落到這種人渣的手裏嗎?”


    這話一落。


    那邊要動手幫忙的下屬們,頓時猶豫了。


    這一猶豫,又給了周圍鄰居機會。


    他們齊齊的用力,直接把許東升給扔出了大雜院,像是一個破抹布一樣。


    砰的一聲——


    砸得滿地的灰濺起來。


    “滾!”


    “在敢來我們院子,打死你!”


    許東升被煤渣給迷得眼淚流,被扔出來的這一刻,他終於睜開了眼,想要去看到底是誰對他下的手。


    隻是——


    看到,眼前烏壓壓的人頭,幾十號人的時候。


    他懵了下。


    誰?


    到底是誰打的他!


    他要和他們拚命!


    可惜,打他的那些人,在這一刻,都在笑,是痛快的笑。


    “你找不到人吧?”


    “活該!”


    這一刻,許東升成了眾矢之的,連帶著三歲的孩子,都忍不住朝著他撒一泡尿!


    看著這樣的許東升。


    沈美雲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她跨過高高的門檻,一步步地走到許東升的麵前。


    這一次,她繃著一張素白的臉,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輕而慢,帶著幾分冷調。


    “許東升,不信你抬頭看,蒼天繞過誰,你曾經所做的惡,都會留下足跡,在將來的某一天反噬。”


    許東升臉色複雜,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卻有不知道說些什麽。


    可惜,沈美雲看都沒看他。


    她直接朝著眾人說道,“關門!”


    大雜院的朱紅色掉漆的大門,在這一刻,緩緩的合上了。


    門內,門外。


    那是兩個世界——


    把惡人拒之門外,把好人關於門內。


    沈美雲便直接走到了,原先出來幫忙作證的眾人麵前,“謝謝。”


    她朝著大家鞠躬,她身段柔美,這一鞠躬,帶著幾分弱不禁風的滋味。


    仿佛,風可以把她吹走。


    大家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最先開口的是那一對老人,他們姓傅,傅老爺子說道,“是我們要謝謝你。”


    “沒有你,我們不可能知道真相。”


    不然,他們現在都還被瞞在穀裏麵,以為女兒是自殺而亡。


    實際不然,這裏麵還有許東升的算計。


    “是啊,是我要謝謝你,不是你,我不可能敢站出來。”


    周青眼眶微紅地說道。


    三天前,這沈美雲找到她,她還差點把對方給打了出去。


    因為,那是自己不可言說的痛。


    她萬萬沒想到,還有這麽一遭,可以看著昔日的惡人,如今受到懲罰。


    看著許東升,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被人打出去。


    痛快,是真的痛快。


    “對,美雲,沒有你,就沒有我們。”


    是沈美雲拉著她們的手,讓她們站起來。


    告訴她們,被人欺負,被人算計,不是她們的錯,是許東升的錯。


    被人議論,不是她們的錯。


    是長舌婦的錯。


    是這個世道的錯。


    她們身為女子,本就艱難,她們不畏流言,不畏施害者,她們就隻想要一個公道。


    沈美雲看到這一群女子,眼裏從黯淡,到現在慢慢充滿著光。


    她是真為對方感到高興。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麽辦?”


    周青斬釘截鐵,“告他。”


    “美雲,你走了九十九步,最後一步,由我們走。”


    說完,她的目光越過沈美雲,最後,停留在沈懷山和陳秋荷兩人的臉上。


    “你放心在,有我們在,是不會讓許東升那個畜生,在來抓人的。”


    這話,得到了傅老爺子的讚同,他如今雖已退休,但是昔日的能量卻還在。


    他點頭,“我與許東升不死不休。”


    “你姑且放心就是了。”


    “我不會讓他有空,來對付你父母的。”


    沈美雲找到他們,是為了他們,也是為了她自己,以及她身後的父母。


    沈美雲抿著唇,低低地說了一句,“謝謝。”


    是她要謝謝他們。


    “不,是我們要謝謝你。”


    他們同屬於受害人,如今,受害人握手言和,對施害者進行報複。


    他們擰成了一股繩,足夠讓施害者害怕的繩。


    送走了眾人後,沈美雲知道他們要去做什麽,他們來的太急,還沒有讓壞人真正的受到處罰。


    她目送著眾人徹底離開後。


    轉身迴家,目光和沈大嫂相對,沈大嫂懼怕地收迴目光,她本來是來湊熱鬧的。


    等著沈家兩口子,徹底出事後,就去撿沈家的便宜。


    她小叔子這一家子,對沈美雲用的東西,全部都是好的,她撿迴去了,也能給美娟不是?


    隻是,讓沈大嫂意外的是,都到了這種境地,沈美雲竟然還能夠力挽狂瀾。


    不止沒讓對方把沈家夫婦帶走不說。


    還趕走了許東升。


    他們家巴結的許東升,高高在上的許東升,如同喪家之犬,被沈美雲給趕了出去。


    想到這裏,沈大嫂心裏一凜,什麽時候沈美雲這個女孩子,竟然這般厲害了?


    “大伯娘。”


    正出神的想著,沈美雲突然走到了她麵前,讓沈大嫂被嚇了一跳。


    “沈沈沈——美雲,你做什麽?”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害怕。


    那是畏懼,在經曆了這一遭又一遭後,對沈美雲的天然畏懼。


    沈美雲靜靜地站著,抬頭看著她,宛若好心提醒,“你再不迴去,怕是見不到沈建明了。”


    “什麽?”


    沈大嫂一驚,瞪大了眼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美雲微微一笑,瓷白的臉上帶著幾分從容,語氣輕而慢,“你迴去便知道了。”


    這高深莫測的樣子,讓沈大嫂心裏忍不住犯起來嘀咕。


    想到沈美雲之前趕走許東升的樣子。


    她到底是害怕的,也顧不得去搶沈家的東西,去看沈家的熱鬧了。


    掉頭就走。


    實在是沈美雲這個性格,太過邪性了一些。


    更何況,建明當年還那般欺負過沈美雲。


    想到這裏,沈大嫂的心提到嗓子眼,隻想快點,再快點。


    趕快迴去才好。


    要看到她的建明,完好無出才好。


    注意到沈大嫂慌慌張張地離開大雜院,沈美雲不可知否,她在心裏輕輕說。


    沈美雲,我替你報仇了。


    也替你,維護了父母。


    今後,她就是沈美雲!


    沈美雲轉頭進屋後,沈懷山和陳秋荷兩人相互攙扶著,從地上慢慢地坐到椅子上。


    綿綿在旁邊,像是一個小大人一樣,小心翼翼地攙扶著。


    一會扶著這個,一會幫著那個。


    看到沈美雲進來,沈懷山臉色複雜,又帶著後怕,但是到底是問了出來。


    “美雲,你剛那話是什麽意思?”


    他們不是沒看到家裏出事時,來看熱鬧的沈大嫂。


    沈美雲垂了垂眼睫,細密的睫毛,在瑩白的肌膚上打下一片陰影。


    她輕聲道,“沒什麽意思,我隻是順手讓門橋頭李家的人上門了,另外,又寫了一封信給民.兵.隊。”


    人證物證俱在。


    沈建明跑不掉。


    不死也脫成皮。


    畢竟,結婚的男人,又糊弄了人女方的肚子,這是嚴重的男女作風問題。


    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這話一落。


    整個屋內都跟著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隻有沈懷山沉重的唿吸聲。


    “你——”


    他還沒說完,陳秋荷便劈頭蓋臉道,“你什麽你?痛快,我就覺得美雲做得好!”


    “沈懷山,就隻能他們家欺負我們,不能我們還手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你唯一的女兒,差點被他們害死,更別說,我們家落難了,你看你大嫂,是怎麽做的?還不如大院裏麵的鄰居,人鄰居都知道幫我們一把,他們呢?”


    “他們來打秋風,看熱鬧,撿便宜,唯獨沒想著,幫著我們一把。”


    沈懷山還沒開口呢,就被媳婦給罵死了。


    “不是,秋荷,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準備誇美雲做得好的。”


    這不還沒說完呢。


    他真是被冤枉死了。


    這話一說。


    陳秋荷這才放棄批判他,轉頭去家裏找醫藥箱了,可惜,家裏的醫藥箱,被之前來的人給砸了。


    倒是,沈美雲看了一眼綿綿,三分鍾後。


    她提著醫藥箱出來了,裏麵有碘酒,棉簽,紗布,鑷子等等一係列全部都是清理傷口的工具。


    看到這。


    沈懷山的瞳孔縮了下,他是醫生更明白這些東西,和他醫院的不一樣。


    他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女兒。


    四目相對。


    沈美雲若無其事,“爸,不用嗎?”


    沈懷山沉默了下,當做沒看見,“用。”


    “隻要效果好。”


    沈美雲嗯了一聲,她低頭,拿出碘酒給她爸,細細地清理手背上的傷口。


    頭頂上,傳來聲音。


    “傅家人,你是什麽時候找的?”


    “我帶著綿綿迴家的那天。”


    沈大嫂上門替許東升說親,她便開始布局了。


    隻是,她不確定自己的後手能不能用上,在沈美雲看來,如果用不上,就當日行一善。


    “那周青那些女同誌呢?”


    “在我去知青點的時候。”


    “一家家找?”


    沈美雲嗯了一聲,清洗幹淨傷口後,便用著紗布,一層層包了起來,“一家家找。”


    她記得那些受害者的住址,一家家遊說。


    一共小二十家人,來了十個。


    這話一落。


    沈懷山抬了抬手,輕輕地落在了沈美雲的發頂,半晌,他沉聲說道,“苦了你了。”


    沈美雲搖頭,俯首枕在父親的腿上,輕聲道,“不苦,我唯一後悔的就是心軟。”


    她既然提前布置了,那就應該先下手為強。


    明知道在拒絕許東升相親後,會遭到對方報複。


    她卻沒有先行一步動手,反殺,讓對方提前去坐牢。


    這樣,她父母或許就不會有這一遭了。


    但是——


    似乎也行不通,沒有了許東升,還會有李東升,王東升。


    她能事事掌握對方的把柄嗎?


    答案是不能的。


    她隻知道一些重要人物的把柄和背景,若是換一個人來。


    便不一定了。


    想到這裏,沈美雲輕輕地歎口氣,她趴在父親的膝蓋上,有些無力道,“抱歉爸媽,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她答應了沈美雲,照顧好父母。


    但是,卻還是讓他們受傷了。


    這話一說,沈懷山和陳秋荷同時搖頭,“不,要是沒有你,我和你父親的下場會更慘。”


    迴答的是陳秋荷。


    是女兒,聯合了外人,握住了對方的把柄,煽動了大院的眾人,這才讓他們躲過這一遭。


    如果沒有女兒出現,他們幾乎不敢想,最後的結果是什麽。


    可能比這還糟糕。


    就不止是僅僅沈懷山受傷這麽簡單了。


    這個道理,陳秋荷懂,沈懷山也懂。


    於是,便跟著安慰沈美雲,“是啊,美雲,你已經很厲害了。”


    “爸爸媽媽以你為榮。”


    這是實話。


    綿綿聽到這,也忍不住脆生生地學道,“媽媽,綿綿以你為榮哦。”


    綿綿這機靈的樣子,讓沈美雲忍不住笑了。


    “嗯,隻要人在,比什麽都強。”


    這一場動蕩裏麵,隻要人保住了,那就有希望。


    “爸媽,你們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麽?”


    沈懷山,“等調令。”


    架在脖子上的刀已經落了下來,現在就看後半截的成事了。


    一旦調令下來,他們便可以離開北京城了。


    山高皇帝遠,總有他們能過的日子。


    *


    許東升是被下屬給抬迴去的,被煤渣迷眼睛的那一幕,讓他直接暫時成了半個瞎子。


    後麵被眾人扔東西,砸東西,以及踹打抓的情況下。


    直接讓許東升有些起不來了。


    還是他的下屬喊了板爺過來,拖了板車,把許東升給拖了迴去。


    很不巧的是許東升,前腳被拖到西直門臨街胡同,辦公室外麵的馬路牙子上。


    季長崢和溫指導員也迴來了。


    隻是,車上溫指導員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因為他們這次的任務,並不算成功。


    季長崢不配合。


    他根本做不到,對任務對象嚴厲對待。


    所以,他們這任務也算是失敗了一半,倒也不算是全部失敗。


    不過,就是季長崢放了下水,反正溫指導員不說,也沒人知道。


    隻是,溫指導員在下車前,忍不住歎氣,“長崢,你下次不要這樣了。”


    季長崢他看向車窗外麵,麵容也逆著光,這也讓他的筆挺的鼻骨藏在斑駁的光影裏麵,幾近乎透明。


    眉眼不複之前的張揚,反而像是蓋上了一層晦澀,顯得格外沉靜。


    “老溫,我是人。”


    所以,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這話一說,溫指導員也跟著沉默了,“算了,我不說,也沒人知道。”


    還好,他們和許東升是分開執行任務的。


    不然,按照季長崢這放水的尿性,必然要被許東升給參一本。


    溫指導員一想到,許東升超額完成任務,而他們部隊來的精英,卻淒慘成這樣。


    他推開車門,往下走,“我真的是倒黴和你分到一起。”


    季長崢戲謔道,“說得跟你下得去手一樣。”


    “也就許東升那貨,才下得去手。”


    他話鋒一轉,“老溫,我就問你,比起我來,難道你更喜歡和許東升那貨分到一起嗎?”


    想到許東升的手段,溫指導員打了個冷戰。


    “算了,我還是和你分一起吧。”


    季長崢起碼算是個人,心軟歸心軟,但是做事有章法,也憑良心,更不擔心對方背後下黑手。


    但是,許東升就不一樣了。


    這真的讓人一言難盡了。


    隻是,這話歸這話,溫指導員卻忍不住勸解道,“你別看許東升這人手段黑,但是這種人將來才容易爬得高。”


    “說實話,你該學還是要學——”


    隻是,溫指導員這話說到一半,就看到被人用板車拉迴來,半死不活的許東升。


    他的話,頓時戛然而止,“他、這是怎麽了?”


    許東升臉腫了,眼腫了,人也腫了。


    活脫脫的就像是一發麵饅頭一樣。


    許東升那下屬也老缺德兒了,給他蓋了一件破棉襖子,但是那衣服,隻蓋了許東升的下半身。


    噥兒。


    最關鍵的臉這個部位,給露出來了。


    一路從玉橋胡同到西直門,招搖過市。


    宛若當街處刑。


    這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給圍觀了。


    這不,溫指導員一問,許東升的下屬鐵頭兒,便看了一眼許東升,對方被打的狠了。


    幾乎是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了,嘴巴也不好開口。


    於是,鐵頭兒替他迴答了,“我們隊長出任務的時候,被任務對象給打了?”


    “啥?”


    溫指導員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都忍不住掏掏耳朵,“你說啥兒?”


    “就是被人物對象,沈美雲同誌給打了。”


    這下,驚的不止是溫指導員了,連帶著季長崢,也忍不住看了過來。


    “你說誰?”


    那鐵頭也有小心思兒,不為別的,他也有個閨女。


    老實說,雖然他是許東升下屬,但是同樣,也看不慣對方做的那缺德事。


    於是,便倒豆子一樣,全部倒了出來。


    “就是任務對象的女兒,沈美雲同誌先是給了許幹事……腰子上一刀子。”


    說完這,他還特意揭開了許東升被蓋著的身子。


    露出了下麵的傷口,棉猴兒的都被割開了半截,露出白花花的棉花來。


    若是細看,還能看到裏麵的皮開肉綻呢。


    見大家都安靜下來,鐵頭兒繼續說道,“在接著,許幹事又被尋上門的仇人給打了,臭雞蛋,煤渣子,火鉤子,反正能上的家夥兒都上了。”


    這下,所有人都跟著驚了下。


    季長崢也徹底聽清楚了,他往前一步,撩開了許東升那衣服上的肉。


    果然,看到了刀傷的痕跡。


    他眯了眯眼,“你是說,沈美雲劃開的?”


    “玉橋胡同沈美雲?”


    鐵頭點點頭,“是玉橋胡同,我們今天出任務的地方。”


    果然。


    季長崢在心裏暗暗的誇了一句,這女中豪傑名不虛傳。


    還不待他們在門口敘舊。


    辦公室內的李主任就跟著開口了,“都進屋吧。”


    站在門口說這些,像是什麽話!


    出任務沒成功,反倒是被任務對象給打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出了這麽大簍子。


    也不嫌丟人。


    還在門口嚷嚷。


    李主任這一喊,大家都跟著進去了。


    唯獨季長崢除外。


    他沒興趣和人繞彎子,轉身就要離開,但是卻被溫指導員給喊住了,“你不聽聽,你心目中的女中豪傑,是怎麽樣幹翻一票人的?”


    這話一說,原本要離開的季長崢,頓時停頓了片刻。


    他收迴腳,好看的眉眼也跟著意氣風發起來,“聽聽也不是不行。”


    屋內。


    辦公室。


    李主任看到許東升的慘樣後,臉色鐵青,“說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鐵頭複述了一遍,當然添加了一些私人感情。


    “我們本來執行任務很順利,沈家兩口子也沒有任何反抗,但是後麵——”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許東升,“後麵許幹事的仇人來了,接著他就被打了。”


    “等等?仇人,什麽仇人?”


    李主任還以為許東升是被沈家人打的呢。


    “就是——”


    鐵頭沒有任何掩蓋,“許幹事早些年傷過的女同誌家人,以及相親害過的那些女同誌,全部都到場了。”


    “那些人,把當年受到許幹事的壓迫,全部都說出來後,引發了大雜院裏麵住戶的憤怒,然後所有人聯合起來,把許幹事給打了。”


    李主任皺眉,他是知道許東升年輕時候做的荒唐事的。


    隻是,誰年少輕狂的時候不做荒唐事呢。


    那些事情,也早已經翻篇了,怎麽會在這種時候,還再次提起來,還巧合的出現在了許家。


    “沈家人沒動手?”


    李主任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鐵頭想了下,他搖頭,“沈家兩口子都沒動手。”


    他們這次的任務對象是沈家兩口子,沈美雲不算。


    那麽,沈美雲動手,應該不算是沈家人動手?


    李主任沉默了下,事情有些棘手,在這種情況下,沈家人沒動手,但是他的人卻被打了。


    而且還丟了這麽大的一個人。


    “最後事情怎麽弄了?”


    這話也問,季長崢他們也跟著看了過來。


    “沒怎麽弄,我們被大雜院的住戶給趕出來了,他們還揚言,我們過去一次,打一次。”


    聽到這話,李主任氣的一拍桌子,“預謀,陰謀,絕對是有人在裏麵挑撥。”


    不然怎麽會那麽好?


    把沈家人給摘的幹幹淨淨的,把許幹事的仇人給聯合到了一起。


    連帶著大雜院的住戶,都團結到了一起。


    看到李主任的生氣。


    季長崢挑著眉梢,默默的在心裏,為沈美雲豎起大拇指。


    這一手操作,把沈家人摘幹淨了,還讓李主任他們找不出錯點來。


    季長崢忍著,讓自己的笑容不要出聲,得到了溫指導員在背後踢了一腳。


    讓他收斂點。


    季長崢輕咳了一聲,線條流暢到完美的下巴,也跟著忍不住抖動起來。


    這下,引起了李主任的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氣,摁住了腦子裏麵的火氣。


    “長崢同誌,你們這邊的任務怎麽樣?”


    季長崢言簡意賅,“一切順利。”


    能不順利嗎?


    他這邊大壩一樣開閘放水,幾乎都沒為難葉家人。


    人葉家人到底是一文化人,之前在大學裏麵教書育人,不偷不搶不犯法。


    這冷不丁的突然就大難臨頭了。


    他要是在落井下石,那還是人嗎?


    當然,任務對象要是什麽人販子,毒拐子,偷偷摸摸的殺人犯敵人什麽的。


    季長崢當然是下手不手軟的。


    他的拳頭,對向的都是敵人,從來都不是自己人。


    李主任不知道季長崢這內情,還以為任務順利呢。


    他誇了一句,“做的不錯。”


    季長崢嗬嗬笑著扯著嘴角,帶著幾分敷衍。


    “這樣吧,既然許東升這邊的任務出了錯,沈家的任務,交給你吧。”


    “你在去走一趟。”


    在李主任以為季長崢不會拒絕的時候。


    季長崢用著很奇怪地眼神看了他一眼,“沈家還要做什麽任務?”


    “家被砸了,人被打了,李主任想讓我去沈家做什麽?”


    這話太過直白的。


    直白到李主任有些無法迴答,他下意識地去看溫指導員,眼神似乎在問。


    這愣頭青,從哪裏來的?


    怎麽一點都聽不明白領導的話外含義。


    溫指導員眼觀鼻,當做沒看見。


    沒在溫指導員那裏,得到迴應的李主任,又碰了一鼻子灰。


    “去沈家,當然是為了——”


    他轉換了一個說法,“長崢同誌,許東升作為你的工作夥伴,他在外被人欺負了,你身為他的工作夥伴,是不是要為他報仇?”


    季長崢,“不要。”


    李主任,“?”


    這人真是油鹽不進了。


    “你不去的話,那我就派別人去了。”


    這話一落,季長崢微微擰眉片刻後又放鬆了眉頭,不緊不慢道,“讓我去也不是不可以。”


    李主任看他。


    季長崢,“沈家所處的大雜院現在一致對外,你是知道的。”


    “我過去,大概率是要挨打的份。”


    李主任想說,你一人高馬大部隊出生的小夥子,還怕那大雜院的烏合之眾?


    這話還沒說,就被季長崢堵了。


    “許東升還不是被打了?”


    這話說的,李主任沒法反駁。


    許東升也是一米八五的帥小夥子,而且聽說還□□練過幾年。


    這不,被打的抬迴來了。


    李主任揉著眉毛,“說下你的條件。”


    季長崢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要沈家的調令。”


    這話一說,李主任想都沒想的拒絕,“沈家做了這樣的事,還想順利離開北京城,想都不要想。”


    不是他想為難對方,而是許東升這事,沒那麽容易翻篇。


    季長崢不意外,他也不急,就那樣往椅子上一坐,翹著一個二郎腿。


    “那您兒嘞,換人吧。”


    他目光看向許東升,戲謔道,“或者可以等這貨,治好了以後,在上沈家那大雜院。”


    這都等到什麽時候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


    許東升被打的那麽狠,一時半會絕對是好不了的。


    而且,等他好了,還敢不敢在去沈家的門,這還不好說。


    真等到那個時候了,黃花菜都涼了。


    季長崢知道這一點,李主任也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李主任才頭疼,“你換個條件,我盡量滿足。”


    季長崢丟出一句話,“沒調令,我不敢上門。”


    “怕挨打。”


    怕!


    他怕個屁。


    就季長崢這種混世魔王,他還怕?


    那大雜院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對手。


    這一點,李主任心知肚明,他不想和季長崢說話,轉頭看向自己的下屬。


    “你們誰願意去玉橋胡同沈家大院?”


    這話一問,周圍人都跟著低著頭。


    不迴答。


    這是無聲的拒絕了。


    畢竟,許東升的下場他們可是都看見的,當時整個大雜院,前後幾十個人齊齊的團結起來。


    去揍許東升的樣子,他們可都還是記得的。


    說實話,惹了群怒,這是誰都解決不了的事情。


    畢竟,他們不想當第二個許東升。


    眼見著下屬都不吭氣,李主任氣了個倒仰,一拍桌子,“你們都聾了?”


    還是沒人開口。


    溫指導員恰到好處的為他解圍,“老李啊,既然你們這邊的人,不方便出手,那就讓長崢去唄。”


    “反正不就是調令嗎?早給晚給都是給,給了長崢,他還能替大夥兒找迴點顏麵不是?”


    李主任不說話。


    溫指導員繼續慢悠悠道,“說實話,沈家那大雜院是個燙手山藥,除了長崢,沒有人願意,也沒有人敢接手——”


    李主任知道這理兒,但是知道歸知道。


    但是讓他捏著鼻子喝一壺,心裏不得勁兒啊。


    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現在突然來了這麽一遭,許東升出事,許家人還不知道會怎麽鬧呢。


    李主任也就直說了,“我也想給調令,但是調令沒那麽容易,畢竟,許隊長還在這裏躺著呢,他這也算是為工負傷,許幹事沒解決,那沈家人就不能走。”


    拋開這件事不談,他身為許東升的領導。


    下屬在出事後,第一時間維護對方,這是他身為領導應該做的。


    也是他應盡的責任。


    這無關事情的好壞,而是雙方的立場,從頭到尾都不一樣。


    雙方的場麵陷入了僵持。


    剛好,外麵傳來了,一陣陣的敲門聲。


    篤篤篤——一聲高過一聲,打破了辦公室的沉寂。


    “誰啊?”


    這個點,他們在開會,誰會來啊?


    外麵安靜了一瞬間,接著是一道字正腔圓的聲音響起來。


    “許東升在這裏嗎??我們是西直門派出所的辦案的,現接到多起受害人報案,許東升同誌涉嫌一樁命案,請跟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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