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千山使勁點點頭,說起經過:

    “我與夫人崔氏,在倉頭街開鋪售賣糧油為生。我倆結婚盡十年,也算恩愛有加。本月初四,我在布衣之交家飲酒,已有醉意。酉時三刻迴家,隱隱約約看見我夫人和一男子拉拉扯扯。我立刻怒火三丈,前去理論。那男子見我迴家,離開夫人,趁我不注意溜走。因已夜色降臨,並未看清那人模樣。

    我責哧夫人不守婦道,夫人反駁說自己被人非禮,並哭哭啼啼。我本就飲酒精神恍惚,加上夫人的吵鬧,頭疼的厲害,便去內屋睡覺。本想等翌日醒來,自己頭腦清醒了再定奪。那曾想,翌日也就是初五,我迷迷糊糊睡到巳時一刻才醒來,夫人卻,卻再也沒醒過來…….然後,我就被縣衙關進了大牢…….”

    蘇榮認真聽著,迴頭問莊捕頭,問道:

    “當時醫官檢驗屍體,是何因導致崔氏死亡?”

    “驗屍的仵作稱當晚門窗緊閉,並無撬動痕跡,也無其他人進屋。屍體渾身發青,肺部中毒最深,疑似睡後被人下毒後吸毒而亡。但經現場勘察,崔氏既非食物中毒,也非毒針毒劑致命,具體什麽下毒方式並不清楚。”

    莊玉堂迴答道。

    “不是我下的毒,不是我啊!我的確與她爭吵,但不至於要因此謀殺夫人,況且那晚我酒後昏昏沉沉睡去,哪有精力去做這下毒之事?

    到了縣衙,縣丞單春雲對我不審先差人上杖刑,隻要我喊冤枉,就會一直著實打。我一凡人之軀,那承受這般虐待,有口難辯,隻能招認…….”

    丁千山顫顫巍巍的答道。

    蘇榮聽罷沉思片刻心想,這案子似有蹊蹺,丁千山沒有殺人動機。本以為是那拉拉扯扯男子所為,但門窗禁閉,似乎也要排除那男子作案嫌疑……

    可是,崔氏不是自殺就是他殺。如果是自殺,丁千山無罪,但為什麽要自殺?如何服毒?如果是他殺,誰是兇手?動機又是什麽?什麽方式下毒?是不是丁千山,還是另有其人?

    蘇榮想的有點頭疼。

    ……

    崔氏的死因才是關鍵。

    蘇榮突然有了靈感。想到這裏,他對丁千山說道:

    “你說的我都已經記下,你暫且在牢房稍安勿躁,待我查出結果,自然真相大白。”

    說完,示意莊捕頭離開。走出牢房,蘇榮問道:

    “平日裏丁千山人品如何?有無相好或者對頭之類的?”

    莊捕頭道:

    “案發後,我打聽過他的街坊鄰裏,丁千山平日規規矩矩,既無相好、也無仇家。”

    “蘇公子,接下來我們去哪裏?”莊捕頭問道。

    “去丁千山的商鋪,崔氏遇害的地方看看。”蘇榮答道。

    兩人朝倉頭街東部走去,兩盞茶的功夫,到了店鋪門前。鋪子大門關閉,貼有縣衙封條。蘇公子俸縣令查案,又有莊捕頭的公差身份,自然有權利進入。

    丁千山的店鋪位於南街,門麵朝北,後院房間自然屬於南屋。雖是夏末秋初,在南屋子裏,感到一絲潮濕陰冷。丁千山和崔氏的內房是個石頭房、泥塗牆,陰暗潮濕。

    兩人走進屋,立刻有陰之氣襲來,伴隨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但並不是死人的氣味。蘇榮咳嗦幾聲,趕緊讓莊捕頭開窗透氣。

    蘇榮仔細觀察房間,一處沒拉。椅子、桌子、櫃子、抽屜、床榻……但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蘇榮走到床前,也沒有什麽發現。就在兩人失望之時,發現鞋底與地麵似乎有粘連。他低頭一看,床底地麵有陰濕的現象。

    蘇榮半跪,朝床底望去,越往裏麵地麵越是潮濕,並伴有嗆人的氣味。最後發現床底下有一隻夜壺側翻著,好似被人碰翻了一般。

    蘇榮站起身,思考好久,難道是…….?他自言自語道。

    他讓莊捕頭銀針刺驗夜壺周圍的泥地。莊捕頭莫名其妙,心道不驗夜壺裏的尿,反倒驗夜壺外的地皮,弄啥名堂?

    但結果令他對蘇榮歎服不已,隻見銀針刺地後立即變色,顯然土中有毒。蘇榮眉頭一皺,退後幾步,對莊捕頭道:

    “黃岩縣有沒有捕蛇的蛇倌?趕緊喚來,越快越好。”

    莊捕頭見蘇榮麵帶嚴肅,不敢怠慢,迅速跑去。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莊玉堂還沒迴來。蘇榮退到屋中間,仔細觀察周圍,不知不覺兩鬢汗流。

    終於,一炷香功夫後,莊捕頭帶著幾名蛇倌趕來。蘇榮吩咐他們在床底、石縫、牆角等地方仔細尋找,有沒有爬蟲、蛇之類的東西。

    果然,在床底右側石縫裏發現了露出來的一條蛇尾。一名蛇倌用夾子把蛇拽出,用另一個夾子把舌頭夾住。幾個蛇倌見後,異口同聲的說,是毒蛇!

    幾人對蘇榮十分佩服,詢問如何知道是毒蛇作怪。

    蘇榮在自己前世曾經看過一篇論文報道,說有一種毒蛇能放毒氣傷人。但現在沒法對他們如實說,隻好在心裏簡單推敲下語句,圓謊的說道:

    “呃,是這樣。以前聽親戚說過,有一種毒蛇叫脫虺,能放出毒氣,可致人死命。此蛇喜歡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方,而崔氏死時渾身發青,肺部中毒最深,且是吸毒而亡,我懷疑是此物傷人。

    如今,我的推測果然不假。丁千山身體素質相對較強,所以,他當晚隻是昏迷。而崔氏吸毒較深且相對體弱,導致翌日巳時一刻時已經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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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案情頓時明了。

    丁千山沒有殺妻,崔氏也不是自殺和他殺。

    而這條蛇才是兇手。

    幾名蛇倌把蛇頭纏好,裝入蛇袋,作為證據。

    莊捕頭拿出銀子犒賞蛇倌,然後和蘇榮準備迴縣衙稟告汪汝達。案子已破,丁千山無罪。

    眾人準備妥當,馬上離去。忽然,聽到蛇倌裏麵有一名老者說道:

    “我抓了幾十年蛇,還從來沒在本地見過這種蛇,真正是奇怪了!”

    蘇榮聽後,猛的停住腳步,立刻感覺不對頭。

    他轉身問那老蛇倌道:

    “您剛才是說,本地不產此毒蛇嗎?”

    老蛇倌搖搖頭直接否定。其他蛇倌也都都聲稱從未見過此蛇。

    案子本來已破,卻又出現轉折。

    難道有人故意放蛇害人?

    想到此,蘇榮顧不上休息,和莊捕頭又馬不停蹄地趕到縣衙,再次來到牢房詢問丁千山。

    蘇榮開門見山的問他:

    “丁千山,我問你,平日裏你和夫人崔氏可有冤家對頭?”

    丁千山一臉茫然,想了想答道:“

    我與夫人崔氏老實本分,從未和人紅過臉,崔氏自從嫁過來後,也一直深居簡出,並未得罪什麽人?”

    蘇榮想了想,提示道:

    “那些同在黃岩縣開糧油店鋪的同行呢?”

    丁千山想了想,如有所吾,說道:

    “要說這般說,倉頭街另一家齊氏糧油店的齊大利,兩個月前,曾因羨慕我家生意強於他家,飲酒後來我家爭吵幾句。不過,也僅此而已,再無瓜葛。”

    蘇榮點點頭,走出牢房。

    此時天色已晚,燦若繁星。遠處一道閃亮的流星劃破夜空,與滿天星鬥遙相唿應,浩瀚而又壯觀。但瞬間,馬上又恢複萬籟俱寂般的寧靜。

    蘇榮吩咐莊捕頭,明早詢問那些蛇倌,有關毒蛇的具體信息、產地是哪裏。然後再到縣文主薄那裏,查一下齊大利戶籍檔案等造冊資料。

    蘇榮很晚迴到家,自家的店鋪已經打烊。蘇伯早先聽阿仲迴來匯報,得知蘇榮無事便放下心來。

    靈兒端著雞湯走過來。她今日穿著一身淺粉色衣裳,綠色比甲,美人如斯,空穀幽蘭。說道:

    “少爺,我趁下午不忙,跟著入畫姐姐學的這燉雞湯的活兒,等你迴來喝了補補身子。”

    靈兒說完,低頭微笑,猶如含苞欲放的花蕾,分外妖嬈。停頓後馬上說道:

    “這燉雞湯除了以雞為主要食材,還配紅棗,枸杞,蔥段,薑片,鹽,香菇,營養豐富呢。如畫姐姐還說,這道湯可以補氣血、養顏、對補身子大有益處呢。趁著還熱,趕緊喝吧!”

    蘇榮心裏立刻暖暖的,聽到靈兒提到入畫,邊喝湯邊詢問她的情況。靈兒道:

    “自從你跟著衙役去了縣衙,入畫和我們一樣的擔心。好在阿仲迴來稟告情況後,我們才放心下來。對了,最近入畫姐姐好像有是心事兒,時而恍惚,不知出了啥狀況……”

    蘇榮聽了心裏一陣異樣,心想,入畫聰明伶俐,國色天香,是個難得的好女孩。對我又萬般好感,開店鋪時出手幫助了五十兩銀子。她若有不測,我如何安心?

    可是,汪汝達托付的人命案子還未破,陷入僵局……哎!等案子一破,我一定要問清原因,幫助入畫。

    靈兒走後,蘇榮深感疲憊,合衣倒在床上,深深睡去。

    夢中,河邊。

    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又出現,麵部輪廓越來越清晰,眉目如畫,雙瞳剪水……蘇榮忍不住喊到:你到底是誰?……

    蘇榮翌日醒來後,已經日上三竿,趕緊起床。阿仲進來說縣衙莊捕頭來見,蘇榮吩咐請他進來。

    寒暄一番後,蘇榮詢問昨日事情打聽的怎麽樣?莊捕頭正容亢色道:

    “迴蘇公子,今日一早,詢問那些蛇倌,這毒蛇產自我大明與交趾國交界處,雲南元江軍民府所轄山區。

    在主薄哪裏查到,齊大利係本地人士……”

    蘇榮聽到這裏一陣失望,案子到此似乎斷了線索,不禁歎了口氣,愁眉不展。

    但莊捕頭繼續說道:

    “齊大利係本地人士,出生於黃岩縣,但祖籍乃雲南元江軍民府……”

    “啊!”蘇榮忍不住嚇了一聲,真是柳暗花明!他立刻喜出望外,吩咐莊捕頭:

    “快!差人立刻緝拿齊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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