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捕快們將查睿的屍體抬出門外,圍觀群眾們鴉雀無聲。


    雖然他們都認為,這家夥活該。


    查天佐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形容枯槁得像一棵即將凋零的老榆樹。


    按照朝廷的規矩,隻要發生命案,無論是何緣由,屍體都該由仵作驗屍。但魏捕頭是個人精,直接讓差人們跟隨查天佐,把屍體運迴查家安葬。


    畢竟,案件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前因後果都很清楚嘛!查睿為了向父親證明自己,鋌而走險綁架王燦,後來兩個人在樓裏發生口角,王燦為求自保錯手殺死查睿……在場的男女老少都可以作證。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虔婆賣力地喊著。


    今晚的持刀挾持案,很影響天香樓的銷售收入,更何況被綁架的還是她的頂頭上司。她生怕王燦怪罪,所以在驅散眾人以後,默默折迴凝香閣。


    她想向王燦下跪請罪。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門裏就傳來王燦的聲音:“把剛才那三個見義勇為的奴才叫來。”


    “哦哦,奴婢這就去!”傳進耳朵裏的聲音沒有溫度,虔婆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一會兒,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現在後院裏,不知因興奮還是緊張而竊竊私語個不停。


    “聽二娘說,王燦誇我們‘見義勇為’呢!是叫我們去領賞的吧?”


    “看來這個人沒咱們想得那麽聰明嘛!整天除了玩柳漱瑤,也沒什麽別的本事,嘿嘿……”


    三人之中,年齡最長的那個叫王大。他聽到同伴們的議論,神情嚴肅地搖搖頭。


    “不要掉以輕心。”他告誡道,“咱們想借查睿的手弄死王燦的意圖,他未必沒看出來。這個人陰得很,你們忘記天狼寨那些人怎麽死的了?”


    “那照大哥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麽辦?”另外兩人異口同聲地問。


    王大把心一橫,血灌瞳仁:“咱們與他本來就有舊怨,不得不防。如果他有異常舉動,咱們別管真的假的,直接弄死!就連查睿那種水平的都能挾持他,為什麽咱們不可以?”


    “大哥說得對!”另一個護院開口了,“隻要咱們不中他的圈套,他憑啥跟咱們鬥!”


    三人打定主意,齊齊來到凝香閣,推門進去。


    “鏗!”


    幾乎在房門打開的同一時刻,一聲刺耳的琴音響起!


    三人來不及反應,都感到眼前一花,三條銀絲弦從房梁上射下來,緊緊纏住了他們的脖子!


    隨著琴姬懷抱錦瑟,從橫梁那一邊徐徐落地,三名護院便被搭在梁上的琴弦拽到了半空中!


    上不著天,下不沾地,唿吸困難,即將窒息!


    他們表情痛苦,奮力掙紮,藏在懷裏的匕首叮呤咣啷地落地!


    “原來是有備而來啊……”王燦撿起地上的匕首,恨恨地說,“真是狗奴才,連主子都敢咬!”


    “饒……饒……”護院們的臉上涕泗橫流,露出可憐巴巴的央求神色,令人作嘔。


    他們拚命掙紮了一盞茶的時間,才陸續死去。


    柳漱瑤拿著三張剛畫好的皮影子,遞到王燦手裏,問道:“他們三個怎麽不讓我來解決?”


    “因為他們不配。”王燦把皮影拿在指尖端詳,皺了皺眉,“這張是拿腳畫的麽?迴去返工!”


    與此同時,查家祠堂。


    查天佐身穿縞素,冷冷的目光掃視著跪在他麵前的四個公子哥兒。


    從這四人身上的衣服判斷,家裏肯定至少是有點小錢的,他們穿得都不差。但臉上的傷痕和捆在身上的麻繩,又說明在查家麵前,他們啥都不是。


    “查、查老爺……”其中的一個公子哥兒嚎啕大哭,“小人冤枉!查少爺是什麽時候走的,我真的不知道呀!查少爺在我心裏就像大哥一樣,長兄如父,父親要去哪裏,當兒子的哪敢問呀?”


    原來,他們四個就是前夜與查睿一起喝酒打賭的狐朋狗友。查天佐恨他們酒後失言,攛掇查睿去招惹是非,於是把他們挨個抓來,大刑伺候!


    “嗬……小嘴真是抹了蜜……”查天佐臉上閃過一絲嘲弄的冷笑,“既然你們感情這麽深,那你們也不忍心看著睿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去陰曹地府吧?不如你們同去,也好有個照應,如何?”


    他朝家丁們努努嘴:“把他們幾個埋了,給少爺抬棺。”


    按照棺木行當的說法,被壓在棺材底下的人生生世世都無法翻身,查天佐恨這幾個小子,竟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公子們拚命掙紮,但怎麽比得過膀大腰圓的家丁?他們大聲哀嚎,希望博得查天佐的一絲同情!


    “查老爺!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啊!”有人嚎叫道,“求求你了!開開恩吧!”


    “好啊,那我把你們的父母家眷一起埋了!”查天佐的目光有些癲狂,“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對不對?”


    四人之中有個小胖子,經過一番拚命廝打,竟然真的從家丁手裏掙脫了!


    他吭哧吭哧地朝外狂奔,不一會兒就出了門!


    正在此時,耳邊琴聲忽起。他下意識地轉頭一瞥,看到一位懷抱琵琶的美人,笑吟吟地走來。


    美人畫著紺紫眼影,身穿墨藍色軟緞綢裙搭玄色鑲金邊長披風,香肩露在外麵,顯得特別地白。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懷裏的琵琶,通體銀亮,竟然是由精鐵打製而成!


    “小哥,想往哪裏去呀~”琵琶女嬌聲如媚,信手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殺意!


    隻聽嗖嗖嗖三聲響,三道黑影從琴箱裏飛出,釘進逃跑公子的太陽、耳門、翳風三處大穴!


    都是死穴!


    可憐的公子哥兒瞬間暴斃,斜著栽倒在石階上,滾了下去。


    琵琶女擋在門口,迎著眾人驚懼的目光,話音裏滿滿的威脅意味:“還有誰想跑,這就是下場。”


    其餘三名公子哥兒癱軟在地,放棄了掙紮,被家丁們像拖死狗似地拖了出去。


    一出手就幹淨利落地擊潰了將死之人爆發出的求生意誌,琵琶女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得意神色。她輕輕地走到查天佐麵前跪下,將頭枕在他膝蓋上,一臉溫順。


    “爹,”她溫柔地叮嚀,“你可要注意身子。就算弟弟不在了,還有我照顧你呀!”


    查天佐定定地盯著她看了半晌,老淚縱橫:“音兒,你可算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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